洛書正要出門,就見窗前懸着幾片銀閃閃的東西,居然是千里飛信。
洛書伸出手,飛信自己落到她手上,一共有四封。
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寫的,她咬着嘴唇笑笑,隨手拆開一封。
「師妹,我昨個遇上了暮雲谷的人,有個叫拂幽的妞非要跟我切磋,你猜我贏她幾次?」
一封信,就這麼點兒事。
洛書笑着回覆:「打幾次贏幾次。」
寫完一揚手,飛信自行飛走了。
再拆開一封,內容是這樣的:「最近遇上的妖獸靈核都不夠好,沒有適合煉長劍的。我想了想,戒指里倒是存着幾隻不錯的比翼爪子,湊一湊給你煉個九尺釘耙,怎樣?」
洛書咬着嘴唇,回道:師兄,我不喜歡九齒釘耙,我想要個方天畫戟。
再拆開一封,「對了師妹,那個拂幽非要送我一套靈獸的轡頭,上面鑲滿了晶石,我想着以後給天籟用。你要喜歡,我就收了。」
洛書回:不稀罕,你想收姑娘的東西就收,別扯上我。
最後一封內容最短,只有七個字:「千萬別去鎮魂台。」
洛書嘆口氣,寫下一句話:師兄,我這就要去了呢。
她再度揚手,那封回信嗖地飛進雲霧中。洛書知道,沒多久,師兄就會看到這些回信,也會再派飛信過來。有時一下子就好幾封,好像這些千里飛信不需要耗費靈符似的。
信的內容都是些瑣碎小事,好像他這次出去只是賞花觀月一般。洛書知道,這是師兄不願意跟自己提遇到的兇險,
整整裙裾,喊了聲天籟,那小東西顛顛地跑過來,歡實地跟在洛書身後。外面早有人等得不耐煩,見洛書出來,着急地催促着。這位師兄也是孤巒峰的,因為洛書沒有能飛的靈寵,被師祖派來送她去鎮魂台。
到了鎮魂台那邊,師兄騎着座駕頭也不回地飛走。洛書蹲下來摸摸天籟的頭,說道:「這裏面不許你進哦,上次連追電都被攔在外面呢,你就在這裏等着我啊。」
天籟急躁地嗚嗚幾聲,也不知道要表達什麼。洛書眼眶微微紅了,又道:「我跟你說,我要是出不來,你就回去等着師兄回來。以後你跟着他,沒準會變成一隻神氣的靈獸。」
天籟忙不迭點頭,把洛書氣笑了,站起身抬腿踢了它一腳。這狗東西,還挺精明的呢。
轉過頭,頭也不回走向鎮魂台。
經過重重關卡,洛書站在流雲飛石上慢慢向鎮魂台深處行進。當洛書知曉宗門的安排,並沒有感到意外。這一個多月以來,每日都盼着銘澈發回的飛信,又怕收到飛信。若是師兄捉了飛廉還好,就怕傳回的是師兄受傷的消息。現在去見玄千葉,雖然危險重重,但至少,她和師兄做的是同一件事情。
她摸摸頭上的髮辮,縛仙索就在發間,袖中是藏好的流雲破甲匕。說不怕,那是不可能的,她見過被扯下一條腿的守台師兄,也常常聽到師姐半夜唱的歌聲。她知道,只要那魔頭高興,隨時可以讓人瘋狂。
上一次有師兄擋在前面,而這次,她抵得過玄千葉一眼麼?
如果自己也瘋掉,流雲破甲匕豈不成了自盡的利器?
流雲飛石載着洛書向鎖魂台深處飛去,周圍依然黑霧瀰漫陰風瑟瑟,除去玄千葉之外的六大妖魔怪吼聲此起彼伏。種種怪叫聲中,夾雜着嬰兒的哭聲,讓人心驚膽戰。
洛書很害怕,如果有人陪着,也許會好一些。只是,鎮魂台的事情早已傳出去,宗門內也沒幾個人敢來這裏,她也不願連累別人。
妖魔的叫聲越來越近,洛書的裙擺突然動了動,鑽出個小腦袋。
天籟?它怎麼進來的?外面幾重禁制,居然沒被發現?!
天籟今天格外異常,它瞪大眼睛渾身戒備,兩隻耳朵立起,嘴咧着,露出尖利的牙齒。
它渾身的毛抖開,根根飄搖着,在魔怪的吼叫聲中毫無懼色,兩隻眼睛神光熠熠。
前面,嬰兒的哭聲更響了,天籟突然弓起身子大聲咆哮。那聲音尖利霸道,衝破煞霧蓋過了妖魔聲音,震得洛書都捂住了耳朵。天籟吼了幾聲之後,周圍居然安靜了。
妖獸九嬰就在前方,洛書生怕天籟一頭衝出去,便抱緊了它。出乎意料的是,此時的九嬰不再啼哭,也沒有任何示威,只是搖動着張牙舞爪的九隻怪頭,十八隻碧色的三角眼盯着天籟,目光疑惑迷茫,還有許多莫名的情緒。
這眼神讓洛書心中一凜,能表達出這麼複雜的情感,九嬰所擁有的智慧絕對不在任何一個人間修士之下。
最深處的鎮魂台,玄千葉靜立台上。銀色髮絲,白皙容顏,冰藍色的眸子若有所思。洛書一時間有些恍惚,似乎上次跟着師兄離開這裏時,玄千葉就是這個姿勢,竟似從來沒有動過。
見洛書出現,玄千葉淡淡一笑,那優雅的姿態,讓洛書寧願相信他是一個養尊處優的王家貴胄。
「天闕宮越來越不成器了,竟然派你來送死。」玄千葉眸光輕然一瞥,笑望着飛石上的洛書。
洛書的心安定下來,也笑笑:「說的也是,既然師祖跟你談都沒什麼結果,也只好派我這沒用的初階弟子來,這樣才襯你的身份。」
玄千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直視洛書:「看似膽子很大,其實心裏害怕得緊,不然,頭髮里為何藏着根龍筋防身?你袖子裏溢出的流光,應該是銘澈的流雲破甲匕吧?他捨得把這東西給你,是怕他自己沒有命回來麼?」
「銘澈師兄一定會斬了飛廉,平安回來的。」洛書說。
玄千葉笑笑:「既然他會回來,你又何必到這裏來?」
洛書語塞。
玄千葉斂了笑意,抬手拂出星星點點的碧光,在黑洞洞的鎮魂台周圍,這些碧光微微閃動着,讓這周圍多了些不太真實的美感。
玄千葉道:「你不覺得奇怪麼?我只是沒理雲華那個邋遢胖子,只是處理掉兩個不成器的弟子,天闕宮那幾個老傢伙就不肯再派人來,也不願親自到這裏瞧瞧老朋友,反倒讓你踏上飛石。他們不知道你修為尚淺?不知道你隨時會死在這裏?還是,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雲華胖子辦不成的事兒,你就能辦成?」
玄千葉頓了一下,森然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洛書心裏一驚,旋即穩穩心神說道:「你何必跟我說這些,身為人間修士,為除魔衛道而死,那是榮耀。」
玄千葉輕笑一聲,又道「堂堂道門,這樣不在乎低階弟子的性命?你若在這裏灰飛煙滅,怕是除了你的銘澈師兄,沒人會記得。難道你沒想過,在宗門裏那些師祖們的眼中,你們不過是一枚棄子罷了。他們要的,只是天闕宮領袖群倫的地位。」
「才不是。」
「看清楚吧,你和銘澈一樣,被宗門拋棄了。」
「胡說!我從未懷疑過師門。」
玄千葉笑笑:「你,只是不懷疑銘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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