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正繼續講述。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在這六盟裏面,德瑞祥看似攤子最大,商號也多,但實際上在六盟里,實力只能是墊底,那擺百獸堂是獵妖商會,也馴化野獸,各地那些拉貨的牛獸馬獸,都是經過百獸堂馴化,還有那藥王觀,屬道觀一派,卻精於煉藥,開辦的藥行醫館,遍佈涼州,就是在沙城,也有好幾間他們的分號,要說綜合實力,這藥王觀當屬六盟之冠。還有龍泉寺,屬佛門一派,最擅長打造兵器鎧甲,涼州各地同樣是分號林立,有人說,龍泉寺出品,才是精品,不光是民間,就是官家,那也是指定的打造兵器的商號,賺錢那是一點不比藥王觀少。至於尚武門,教人武功,廣開武館,輕煙閣則是販賣布匹、綾羅綢緞莊也是開了上百家,還做胭脂水粉的生意,基本上,這六盟是囊括了各行各業。」
「老朽所知,便是如此。」蘇文正說完,楚弦也是了解了不少。
「以前,老朽曾經聽過這麼一個故事,說是一個城府的府令不滿六盟獲利,所以處處針對,由此結怨,一般來說,民難於與官斗,這是人所共知之事,聽說那府令讓六盟損失慘重,便在所有人以為六盟會臣服時,你猜怎麼着?那府令所管轄之地的米價突然攀升,百姓叫苦不迭,府令想穩市,結果呢,越穩越亂,最後百姓矛頭直指府令無能,那府令也不是吃素的,知道是六盟在背後搗亂,所以打壓的更厲害,都已經派了兵,結果你猜如何?六盟所屬的米行,無償開倉放糧,這一下籠絡人心,再加上有人暗中推波助瀾,百姓又親眼看到那府令動兵對六盟所屬米行商號查封,都認為是仗勢欺人,所以就寫了萬民請願書,遞到御史那裏,上面派人直接將那府令的帽子摘了。」
楚弦聽得是眉頭直皺,蘇文正講的若是真的,那六盟的手段當真是厲害,而且高明,隱秘。
「我說的這些,沒人能證明是六盟在暗中搞鬼,都是老朽我的猜測,但若是老朽猜測的是真的,說明六盟的手段十分高明,因為如果不高明,戶部那邊早就打壓了,就是因為沒有任何證據,所以才厲害啊,楚大人,你如今雖是刺史,但如果真的和那六盟交惡,老朽怕你吃虧啊。」蘇文正神色凝重。
楚弦深吸口氣:「倘若是真的,那更不能放任不管,一個商會聯盟,居然有能力操縱市價,而且還能讓戶部和州府監丞找不出任何紕漏,這種勢力絕對不可姑息,留着也是一個隱患。」
蘇文正盯着楚弦看了許久,才道:「老朽在位時,也曾動過這個念頭,但根本無處用力,六盟沒有違反聖朝律法,做買賣也是規規矩矩,至少表面上如此,便是有其他商人告狀,說六盟欺行霸市,可什麼證據都拿不出來,如此,官符也拿他們沒法子。最厲害的是,六盟在官面上的勢力比你我想的還要深厚,你若要動他們,一來得抓住他們的把柄,二來,也得防備他們報復。」
楚弦一笑:「蘇大人,你其實,是想要讓楚弦對付六盟,是也不是?」
蘇文正一愣,隨後無奈一笑:「這都被你看出來了,好吧,老朽承認是打着這個主意,當年我暗中查探,才知這六盟的存在,也看出他們可能引發禍端,但可惜,老朽無能,拿他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後來郭婿接任涼州刺史,他來拜訪我,我也提點過他,可他同樣沒法子,連我都不如,所以,只能將這件事交給楚大人你了,而且有一句話,楚大人一定要聽,六盟在朝會上都有人幫他們說話,甚至,在首輔閣里,也有人庇護他們,這件事,可能一旦揭開蓋子,會出現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說震動整個聖朝官場都有可能,你要考慮清楚,可能,不追究這件事,會是更明智的選擇。」
直到楚弦告辭離開,耳邊都在響着這句話。
蘇文正十分精明,當年其在任時,可能查辦六盟的動作比他嘴上說的還要大,而且,說不定蘇文正在這件事上都吃過虧。
不然,不會那麼忌憚六盟。
無論是什麼爭鬥,如果連對手的真正底細和手段都沒有摸清楚,就吃了虧,那是兵家大忌,蘇文正怕引發他都控制不了的震動,所以及時收手,放任六盟,同時又打壓,維持一個平衡。
官場,政治,講究的就是一個平衡,有的時候為了維持這個平衡,或許要妥協,甚至是做出一些陰暗血腥的事情。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保持這個平衡。
但是自己來了,在瓦城貪腐這件事上,明顯是用力過猛了。
說一句簡單的話,自己上來就打破了原本的平衡,所以,吃虧的一方,必然要討回利息,而盤片楚弦自己也絕對不是那種輕易妥協,尤其是在這種事情上妥協的人,蘇文正看出來了,將來會發生何等的血雨腥風,所以,是趁着這個機會來提點自己。
這些楚弦都懂。
蘇文正的意思可以歸結為一句話,能弄死六盟,就動手,弄不死,最好妥協。
在楚弦看來,六盟最厲害的是他們懂得運用聖朝的規則和律法,可能明明是在做惡事,但無論說到哪裏,都能說得過去,都符合規矩,官符拿他們就沒辦法。
說起來,楚弦也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對手,一個守規矩,守律法,甚至在百姓那邊有巨大威望和基礎的民間勢力。
或許,這才是最讓人棘手的,哪怕楚弦是一州刺史,也未必能佔據優勢,對方藏於民,若是針對,便會讓人以為是在官欺民,這放在聖朝官場,那的確是大忌。
蘇文正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楚弦還沒有離開吞陽城地界,便收到了州府長史李季的紙鶴傳說,而且是那種十萬火急的傳書。
楚弦看完之後,二話不說,直接下令,立刻趕回沙城州府,原定的巡視計劃,中止。
長史李季傳書當中說,沙城之內,幾家銀莊突然倒灶,也就是倒閉。如此引發城中百姓擠兌,除此之外,城中除鹽政由官府把控,沒有提價外,其他米、油、菜、水,統統提價,這些民生基礎漲價,連帶着其他的一切商品,甚至是勞力也跟着提價,說一句簡單的,以前一兩銀子就可以換到的東西,現在得花費二兩銀子才能買到。
別看只是提升了一倍,但對於百姓來說,等於是將他們的財產直接縮水,長久以往,那影響可就大了。
作為刺史,這種事當然得管,這裏面,李季也是行家裏手,知道這件事的後續危害性,所以才緊急傳書,找楚弦商議對策。
等到楚弦一行人趕回涼州州府沙城,楚弦也是馬不停蹄,立刻召集州府之內,涉及內政、監市的官員商議對策。
州府的內政廳內,州市監丞正在講解這一次的事件。
「實際上從半個月之前,涉及百姓民生的商品物價已經是有所波動,下官這邊有詳細的紀錄,不過類似這種情況,也經常會發生,便如在風暴之季,外物難以內運,自然很多東西都得漲價,所謂物以稀為貴。此外便如氣血石、靈石這等商品,涼州之地,產地寥寥,得靠內州運來,或者直接從周圍屬國入關販賣,可倘若周圍屬國那邊有什麼動盪,便會影響州市價格,總之,各宗商品都忽悠牽連,當中涉及學文頗多。便如這一次,各宗民生商品物價攀升,本來沒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沙城之內幾家銀莊倒灶,兌不出銀子,這也不算什麼,可麻煩就麻煩在,百姓恐慌,紛紛去擠兌銀兩,這其中,官家銀莊自然最受波及,如今幾乎是無銀可兌。」
這州市監丞顯然在位多年,經驗豐富,不過此刻是皺眉不展,甚是發愁。
楚弦便問,若是照現在發展下去,會如何。
「若是官家銀莊無銀可兌,引發百姓怨言,傳到上面,即便這件事之後,戶部也會追究責任,下官、長史大人還有刺史大人,都難逃責罰。還有,穩市穩銀,那是各州州府內政之主,首要之事,若是沙城物價一直居高不下,州府又難有作為,同樣得挨板子。」
說道這裏,這位州市監丞是一臉苦相。
顯然,事情到現在,已經確定會挨板子的就是他自己。
所以才會是這般表情。
楚弦這時候翻看着州市監丞遞交上來的紀錄市價波動的卷宗,神色不變,畢竟事已至此,只能是想法子應對,着急生氣也沒法子。
最重要的是,雖然還沒有任何證據,但楚弦知道,這是六盟的反擊。
他們應該是從瓦城事件之後,就開始籌劃了,對於操縱市場的這種手段,六盟絕對是行家裏手,哪怕是州市監丞這種官員,都察覺不出來。
或者說,就算是察覺出來,也找不出任何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