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屋內傳來一聲情緒複雜的呼聲。
李字音剛起時,語調興奮之極。
可是李字才說了一半,便如泄了氣一般,最後已是悠然長嘆。
屋外的李一心隨着那聲音,亦是低落至谷底。
蘇韋的語氣由驚喜,憤怒,又趨於平靜。
吱呀……
「快進來吧。」那被喚做秋榕的婦人,感覺到氣氛變得有些尷尬,連忙推開門示意李一進去。
李一已經做好了蘇韋不原諒自己的準備,畢竟他失去的是他父母。
「那個……仙……」
李一長吸了一口氣,就要邁進門去。可是帶路的老者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李一沒有發話,他也不敢進去,也不好離開。
「回去吧。此物帶回家煮成粥喝,也算是我對你帶路之情的補償。」李一扔給那老頭一根發着微光的靈參。
李一身上沒有任何俗世財物,而且贈予太多反而會起到反效果。
尋常人家,一生無病無災,安享晚年便是最好的事。
況且這靈參會增長人的智慧,如果這老頭家有小孩的話,保不定以後會出官入仕。
「謝……」那老者知道李一的身份,仙人贈予的東西代表着什麼,這老頭可再明白不過。
是以瞬間感激涕零,想要磕頭拜謝。
可是膝蓋此刻如同被澆了鐵一般,怎麼也跪不下。
「快些走吧。」李一臉色微變,手輕輕一拂動。
這巷子裏便突然颳起了一陣狂風,將那老頭吹開數步遠。
啊!
那老頭明白這風是怎麼來的,再也不敢囉嗦,將李一所贈的東西揣緊懷裏,一路跌跌撞撞地急走了。
秋榕也是俗世里的習武之人,剛剛那老者表現的種種怪異。
再加上這巷子內突然颳起的狂風,秋榕不禁心裏有個一個猜測,連臉色都微微一白。
她們的平靜生活還沒有過上一月,現在又要被打攪了嗎?
自家相公的身份不凡,秋榕已經心裏有所猜測。
她雖然也算是名門閨秀,可是和仙人的身份比起來,就像是地上的泥,和天上的雀。
蘇韋雖然恢復了,可是她的心卻更加不安穩了。
甚至做夢夢到蘇韋架雲而去,留下她和蘇念親。
此刻李一的到來似乎更應證了這一切。
「秋榕你下去吧,那群小子沒有人看着,做功課是不會用心的。」
蘇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門口,攔在了二人面前。
「哦……哦。」秋榕胡亂地應着,可是腳步卻跌跌撞撞起來。
李一時隔三年,又一次和這個當初有些猥瑣的胖子對視。
「你來了。」兩人在門檻處站立許久,紅着眼眶的蘇韋始終沒有讓開半點門戶讓李一進去。
「對不起……」李一眼眶同樣是微紅的。
時隔三年,李一從初入築基,心智不熟,到現在已經成長為三域戰力最強者。
雖然只有三年時光,卻如數十年一般久。
這三年對於蘇韋也同樣漫長。
不過和李一相比,蘇韋更如同蛹中的蝶。
破不出蛹便是死,破出便是生。
遭受的磨難甚至比李一還要多。
此刻的他,無論外表和氣質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以前是油滑的肥胖少年,現在卻是面容瘦削,似乎是歷經滄桑的中年之人。
蘇韋聽到李一口中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眼裏突然閃過一絲驚異的神色。
「如果沒什麼其他的事,你還是回去吧。那些事我已經都忘了。」蘇韋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副釋然之色,擺了擺手,示意李一離開。
蘇韋臉上的痛苦之色掩蓋不了,李一怎麼可能看不出他只是在假裝遺忘而已。可是李一這次只求心安,現在蘇韋的生活平靜,自己的確不應該打攪。
李一轉身過去,邁開沉重的步子。
啪嗒……
蘇韋將門閂想要帶上,裏面卻傳來一陣啪嗒聲。
「秋榕你怎麼在偷聽?」蘇韋沒想到那婦人竟然躲在門後偷聽。
「呵呵,相公,我只是擔心你而已。這位公子慢着走啊。」秋榕因為偷聽太過用心,一下摔倒在地上。
可是現在扒在門栓上,眼裏滿是喜色。
她相公終究是在乎他們的。
李一回過頭,有些釋懷地大笑出聲。
「我明日上蘇族討回當年的公道,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來看看。」
「上蘇族……!」蘇韋嘴裏重複着李一的話,忽地驚呼出聲。
哐當。
那一直半開的門戶被一下撞開。
蘇韋的身體如同一道幻影一般閃動,迅速追上了前面的李一。
「你是想去送死嗎!」
李一轉過頭有些意外地看着抓着自己的蘇韋。
「哎,你的肩膀可真硬,咯死我了!」被抓着的李一還沒事,蘇韋反而先驚呼出聲了。
此刻的蘇韋似乎又回到了當年蘇城內的模樣。
「我不是去送死,當年的蘇驚天欠下的債,我要替那些枉死的人討回來。」李一望着激動的蘇韋,神情卻極為平靜。似乎做這些對於李一是微不足道一般。
「你!」蘇韋看着李一,指着李一,憋的通紅,眼球暴突,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不用如此,現在我已經有討債的實力了。」李一看出了蘇韋眼裏的擔憂,輕笑一聲。
「有這個……實力?」蘇韋知道李一是從不說大話的,本來因為擔憂而激動失色的臉慢慢平靜,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可是李一的神色平靜之極,讓蘇韋不由地選擇相信。
「是真的嗎?」蘇韋握緊了拳頭,眼裏帶着一絲的期盼。
李一看到蘇韋振奮的模樣,身體裏的血液亦是沸騰起來。
當年的蘇驚天欺他們太甚,李一一直想着有雪恥的那一天。
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是真的。」
「我是在做夢嗎!李一,你告訴我,我是在做夢嗎!」蘇韋聽到李一的再次確認,手在李一的肩膀上劇烈地搖晃起來。
「你當然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當初他們所欠下的債,明日我全都取回來。」李一用力抓住蘇韋的手,讓情緒激動的蘇韋鎮定下來。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我還以為這一天永遠不會來。」蘇韋被李一如同鋼鉗般的手抓住,感覺到一股疼痛感,才終於從那種激動失神的狀態回過神來。
可是蘇韋也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癱坐在地上,哭成了一個淚人。
蘇韋「瘋了」三年,難以走出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自己父母死於非命的原因,更多的是因為自己有仇卻無法報。
以他的天賦,能邁入金丹便是天大的奇蹟,可是離報仇還有十萬八千里那般遙遠。
是以蘇韋每日在痛苦中煎熬,終於在三年後選擇了新生。
可是李一的到來,打破了蘇韋一直精心鈎織的夢。
將他又拉回當初的噩夢中。
看到哭成淚人的蘇韋,李一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一樣。
「哇哇……」就在蘇韋坐在地上放肆大哭之時,遠處忽地傳來一聲孩童的啼哭聲。
李一轉過身,看到秋榕抱着那半大小子,立在肩頭。
似乎感覺到李一銳利的目光,秋榕的手指微微地從蘇念親的屁股上移開。
「念親不哭,念親不哭。」癱坐在地上的蘇韋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了起來,向着哭泣的蘇念親奔去。
蘇韋雙手環抱,在熟練地逗弄着蘇念親。
在蘇韋的逗弄下,蘇念親很快便停住了哭聲。
睜着一雙大眼睛,骨碌碌地看着陌生的李一。
「這是李一叔叔。」
蘇韋拿起蘇念親胖乎乎的小手指向李一。
「李一豬豬。」蘇念親張了張嘴,可是年紀太小,發音不準。
李一看着可愛的蘇念親,忍不住捏了捏他胖乎乎的臉蛋。
可是很快臉色便忽地一變。
因為李一一接觸蘇念親的肌膚,才發現他竟有極重的暗傷。
蘇念親雖然白白胖胖,可是這只是假象,身體內的經脈里堵塞着數不清的寒氣。時日再久一些,恐怕會經脈僵化,半身不遂。
這種暗傷很有可能是從娘胎裏帶來的。
看着李一忽地露出嚴肅的神情,蘇韋和秋榕都忽地露出一絲疑惑之色。
「胡鬧!蘇韋你不是通過藥師考核嗎!怎麼連你兒子有暗疾都不知道!」李一對着蘇韋呵斥一聲,將蘇念親從他手上奪回。
「李一,你要做什麼!」蘇韋有些不明白李一的舉動,秋榕也露出驚慌的神色。
「哼。你們看看!」李一脫下蘇念親的褲子,本來白花花的大腿上卻佈滿了紫黑色的紋路。那是被寒氣侵蝕的血管和經脈。
被李一脫了褲子的蘇念親,身體在不停地打着寒顫。
李一看到這,更加印證了心中的想法。
「怪不得現在天氣溫熱,卻還穿如此之多。」
看到自己兒子身上的紫黑紋路,秋榕不禁露出一絲心虛之情。
她快要臨盆之時,身邊只有她一人。
憑藉超出常人的毅力將蘇念親生產而下,就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
當時的蘇韋還沒有醒來。
蘇念親受涼,外加秋榕懷孕在身,日夜操勞,蘇念親便受到了寒疾。
蘇韋看到蘇念親如此模樣,頓時也明白是自己的過錯。
「都是我的錯,我以為……」
蘇韋煉藥只會一些修士進補之藥,哪有李一從煉藥基礎上學的多。
「不要以為了,我開爐為他煉製丹藥,你幫我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