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冉親眼看見我進了公主府?」蘇瑜一臉平靜朝平貴妃問道。
看着這樣的蘇瑜,皇上恍然想起那夜在御書房,趙衍的身份被一步一步揭穿,好像蘇瑜也是這樣的平靜鎮定。
陰鷙的眼睛,微微眯起,刀子一樣的目光落在蘇瑜身上,像要將她的心挖個洞,看看裏面裝着的,究竟是什麼。
她似乎格外擅長這樣的步步為營。
凝了蘇瑜一瞬,不及平貴妃作答,皇上咳了一聲清了嗓子,道:「把齊冉叫進來。」
平貴妃立刻面露喜色。
皇上的隨從內侍應諾而去,不過片刻,齊冉滿面淚痕回來,一過來,便立在平貴妃身側,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委屈的渾身打顫。
平貴妃滿臉心疼,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撫,眼角餘光,不時朝皇上瞥去。
把齊冉叫進來,皇上卻不說話。
一時間,滿場唯有齊冉的哭聲,顯得那樣的大聲和突兀。
大家都不說話,平貴妃只得自己道:「昨兒你親眼看到蘇瑜進了公主府?」
齊冉趁勢收住了哭聲,點頭道:「是。」
平貴妃朝皇上看去一眼。
皇上則昵了皇后一眼,眼見皇后面色平靜冷淡,壓根不瞧平貴妃和齊冉半眼,只低頭垂眸,一隻手輕輕撫着她裙面上的繡花。
繡的是一枝並蒂蓮。
皇上心頭微微泛起波紋。
皇后撫摸這並蒂蓮,是單純的撫摸呢,還是她心裏在翻滾什麼情愫呢?
並蒂蓮……
胸口一個長長的起伏過後,皇上收了視線,朝齊冉看去,「具體如何,你細說一下。」
齊冉得令,便上前一步,屈膝行禮道:「臣女昨兒從宮裏出來,回家路上恰好看到蘇瑜的轎輦進公主府。」
「你確定看到的是我?」蘇瑜瞥了皇上一眼,問齊冉。
齊冉點頭,「是你啊,雖是夜裏,可昨兒夜色明亮,再加上公主府門前的大燈籠,我當然認得出來是你,若不是你,是旁人進了公主府,那成什麼了!」
蘇瑜一笑,「我只是覺得奇怪,你是如何看到轎輦里坐着的人就是我呢?莫非我坐着轎輦進公主府,到大門口要進門的時候,還要探出腦袋來朝外看看,我是有病嗎?」
齊冉頓時銀牙緊咬。
這些話,原本就是今兒一早平貴妃召她進宮的時候教給她的,她只篤定,姐姐說的,就是事實,蘇瑜一定是進了公主府,卻沒想到,蘇瑜這樣反問,一時間到有些語塞,答不上來。
她答不上來,平貴妃卻是道:「齊冉還能冤枉你不成,她和你又無冤無仇的。」
蘇瑜嗤的一笑,「是無冤無仇,不過……」
她話未說完,被皇上一語打斷,「昨夜,你是不是擅自住進公主府了?」
「不是!」蘇瑜乾脆答道,語氣並無多少感情。
她和皇上……還能有什麼感情!
她的心沒有那麼大,不會因為皇上是她的親生父親,她就忘記皇上蓄意安排的那場劫持和暗殺。
一個不在乎她性命的人,在她眼裏,皇上,也只是皇上,至高無上的皇權擁有者。
蘇瑜語落,皇上冷笑,「可齊冉親眼看見了。」
這話的意思,便是信了齊冉。
齊冉眼角飛起幸災樂禍,朝蘇瑜看去,目帶挑釁。
蘇瑜則只略垂眸對向皇上。
「會說話的又不止齊冉一人,我是不是住進公主府,去公主府一問不就知道了,齊冉姓齊,公主府姓趙,至於我,是姓趙,還是如平貴妃和齊冉所言姓蘇……」
蘇瑜話未說完便頓住。
平貴妃原本漾上得意之色的臉,立時一凝,「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的名字叫蘇瑜,人盡皆知,怎麼就是我和齊冉說你叫蘇瑜了。」
不及蘇瑜答話,皇后笑出聲來,「真有意思,本宮嫡親的公主,被人偷梁換柱十幾年,如今好容易與本宮母女團圓,竟是不被平貴妃承認。也不知道平貴妃是哪裏來的底氣,一口一個蘇瑜的叫着,還有齊冉,不過是個臣子之女,對本宮親生的嫡公主,竟然也直呼其名,不知是本宮的身份低微,以至於本宮的女兒要被你們輕視,還是如何!」
原本是含笑說話,說着說着,皇后的話音愈漸冷冽,到最後,是當真動氣。
皇上眼見皇后面色微青,又想到蘇瑜被劫持這些日子皇后日日夜夜如何以淚洗面焦心焦肺,心頭嘆下一口氣。
平貴妃看着皇上瞧皇后時滿眼的柔情,恨得指甲掐入掌心。
刺痛傳來,讓她倏忽理智。
「陛下,皇后娘娘實在是冤枉臣妾和齊冉了,公主殿下先前的名字,的確是蘇瑜,至於現在,娘娘和陛下也沒有另給她賜名,臣妾不喚她之前的名字,那喚什麼!臣妾和齊冉,都是無心,可落到皇后娘娘口中,倒像是臣妾和齊冉蓄意。」
齊冉聽平貴妃如是說,立刻跪下,「臣女有罪,是臣女之前喚公主殿下的名字喚習慣了,一時沒有改口,臣女別無他意,還望皇后娘娘體恤明察,並非臣女不尊重娘娘,實在是臣女一見到公主殿下,腦中第一反應便是鎮寧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蘇瑜,她實在太像蘇家的人了。」
齊冉這話,可謂惡毒至極。
「像蘇家的人?蘇家的人都是什麼樣子的?亂臣賊子?居心不良?這些,我臉上都寫着?還是我從內到外透露出這樣的氣質來?齊冉,你縱然再想在陛下心裏種下一根不悅我的刺,拜託說話過過腦子。」
「我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親生的,骨子裏流的是陛下的血,你這些話,是在質疑天下血脈呢?還是在質疑陛下的人品呢?」
正如蘇瑜所言,齊冉原本就是想讓皇上因為蘇家謀反一事,對蘇瑜百般不待見,一見到蘇瑜就想起蘇家的造反來,可蘇瑜這番話,卻讓她啞口無言,臉色發白。
蘇瑜是被鎮寧侯府養了十五年不假,可她骨子裏的血,是陛下的!
皇上瞧着蘇瑜,鷹眼微眯,眼底閃着狠厲的光着,連趙衍都斗不贏的人,齊冉一個閨閣小姐,自然不是蘇瑜的對手,「沒人質疑你的血脈,你不必在這裏反覆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