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陽侯府門前不遠處一頂小轎里,蕭悅榕雙眼紅腫,隔着略略掀起的一條窗簾細縫,雙眼直直的盯着雍陽侯府的大門,焦灼難耐。
本就天氣炎熱,轎子裏更是格外熱的人如坐針氈。
終是在蕭悅榕五臟似焚之際,被她派出去的小廝從那府邸大門出來,蕭悅榕一臉急切,及至他行到轎子邊,迫不及待問道:「如何?」
小廝抬起衣袖抹一把額上的汗,「雍陽侯原本是說死不肯幫忙,可後來有人進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就又改了主意,收下銀兩,讓奴才回去等消息,說他盡力而為。」
蕭悅榕松下一口氣,收下就好。
小廝一臉疑惑,「太太,那個陸徽,素日和咱們也並無交情,為何花這麼多銀子救他?」
蕭悅榕心頭一抽,目光微閃,艱澀開口,「他是二爺生前故友,曾救過二爺的命。好了,我們回去吧。」
這廂,蕭悅榕的轎子才離開,雍陽侯府,一頂小轎就從大門出來,直奔趙衍府邸。
一路急奔,等到了趙衍書房,趙衍才攆走侍奉之人,雍陽侯就急急道:「衍兒,出事了!」
他一個衍兒出口,趙衍臉色頓時一沉,「主意分寸。」
雍陽侯也意識到剛剛焦灼失口,忙又改口道:「殿下,出事了,陸徽被抓了。」
趙衍挑眉,「陸徽被抓,你緊張什麼?就算現在滿城風雨,都說你和陸徽關係最要好,是他門上一等一的常客,可你到底是客,難道就因為這流言,京兆尹方訣還把你也抓了不成!」
雍陽侯急的都要哭了,「不是這回事,這裏面,還有人命。」
趙衍眉心一抖,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驚疑看向雍陽侯。
雍陽侯耷拉着腦袋,焦急又痛苦道:「在陸徽的院子裏,發現了女屍。」
趙衍凝着雍陽侯,嚯的起身,「你殺了人?」
雍陽侯點頭,立刻又搖頭,「也不是殺了人,就是,就是有時候酒喝多了,沒了輕重,你也知道,喝多了酒,誰能那麼清醒。」
說着,雍陽侯有氣無力一嘆,「要都是買來的花樓姑娘,也就算了,這裏面,還有幾個是陸徽從別處弄來的。」
趙衍頓時明白雍陽侯為何急成這樣,恨得咬牙,抬手直指他的鼻子,「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啊?你堂堂一個侯爺!」
趙衍氣的麵皮青紫,「這人命,都是你自己弄出來的?有沒有別人?趙鐸那邊的人,有沒有?」
雍陽侯腦袋耷拉在肩膀上,搖頭,「沒有!」
語落,一臉愁苦,抬頭看向趙衍,「事到如今,說這些都晚了,還是趕緊和刑部尚書打個招呼吧,我一會就去見陸徽,告訴他,只要他一個字不提,我就保他出來,只有保下陸徽,我才能無事啊。」
趙衍只覺氣息提不上來,捏拳砸在書案上,「保他出來?談何容易!他可是被方訣親自送到刑部的,方訣是什麼人?那是最難纏的,就算刑部能在這案子上略動手腳,可方訣能罷休嗎?」
雍陽侯一臉可憐,「那你也不能見死不救啊,衍兒!我可是你……」
趙衍泛着細碎陰毒之光的眼睛朝他一橫,「閉嘴!你還想惹出別的事端不成!」
雍陽侯立刻閉嘴不言。
趙衍這才臉色略緩,沉默片刻,道:「你去見陸徽吧,讓他咬緊牙關,我去刑部那裏打招呼。」
雍陽侯猶如起死回生一般,臉上泛出一絲人氣。
可當趙衍去了刑部,見過刑部尚書,當他將要求和刑部尚書說了之後,刑部尚書頓時一臉為難之色。
「很為難?」趙衍沉了臉,不悅道。
刑部尚書立刻道:「原本也不難辦,最不濟,就算陸徽咬出雍陽侯,大不了不把那份口供壓下,不記錄在案就罷了,可就在殿下來之前,鎮寧侯府蘇侯爺才來過。」
趙衍挑眉,「他也是為了這個案子來的?」
刑部尚書苦笑點頭,他也沒想到,陸徽不過就是個商人,居然招來這麼多重量級人物關注此案。
「鎮寧候說,陸徽一案,情節嚴重,現在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京都百姓無一不關注此案,此案審理實在關係朝廷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為了不讓百姓對朝廷失望,他會稟明陛下,將此案,三堂會審。」
三堂會審!
四個字,猶如驚雷,直劈趙衍。
眼看趙衍一臉驚愕,刑部尚書道:「這個,倒也並非鎮寧候小題大做,實在是陸徽強霸清白民女,又牽涉重重人命,而整個案子,也不知怎麼,但凡有任何進展,哪怕細枝末節,都會立刻在京都被沸沸揚揚傳開,仿佛……」
趙衍陰沉的目光朝他看去,「仿佛如何?」
刑部尚書道:「臣總覺得,這案子,仿佛背後有人操縱。」
趙衍目光一怔,「你是說趙鐸?」
刑部尚書追隨趙衍數年,對於趙衍直呼趙鐸其名,倒也並不見怪,點頭道:「除了二殿下,臣再想不到其他人,反倒是鎮寧候如此態度,是為殿下着想。」
趙衍以目示意,讓他繼續說下去。
「臣能想到的事情,鎮寧候未必想不到,倘若當真是二殿下背後操縱一切,那他應該早就知道雍陽侯牽涉其中,倘若殿下私下庇護,豈不是正好中了二殿下的計策?所以鎮寧候提出三堂會審,恰恰是要保護殿下。」
趙衍登時恍然,「可也不能就讓雍陽侯……」
刑部尚書道:「雍陽侯位高權重,就算案發,臣想,陛下雷霆之怒下,最多也就是褫奪了他侯爺身份,可只要殿下還在,還護着雍陽侯,他東山再起,指日可待。」
趙衍無話可說,可到底不甘心,「這案子,就不能再從其他地方入手?」
刑部尚書道:「殿下,大局為重,倘若二殿下背後操縱這案件始末,我們不論從何處入手,都是中了他請君入甕之計,到時候,想要再抽身,怕就難了。」
刑部尚書所言,句句在理,趙衍縱然再不甘心,也只得如此,卻依舊囑咐,「雍陽侯的事,你能做的輕一些,就給他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