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霸刀岳山也不是蠢人,知道帶着那嬌滴滴的女兒,是絕對逃不出大興的,乾脆送予晉王,還逼其許下諾言!」
「沒想到一向莽撞的大……岳山有如此智謀,這可是讓晉王進退兩難啊!他收下此女,陛下震怒時,保是不保?」
下一刻,急智如李淵宇文傷,眼中露出恍然,自以為看透了岳山的動機。
「二弟,你快答應!收下美人啊!」
而楊勇最急,放聲嘶吼。
他感到脖子上那鋒銳無匹的刀芒,簡直要嚇尿,這一刻再美若天仙的佳人,也及不上自己的性命。
「好!我答應你!」
顧承正色道:「明月姑娘本就無辜,你放了大哥,我可保你離開大興,日後只要不踏入大隋國土,隨你西域東海,漂泊為家!」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平陳元帥,楊堅虎父無犬子!」
岳山扣住楊勇肩膀,施展輕功,猛然向上縱去:「可惜我霸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縱橫天下,誰能阻我?」
「放下太子!」
不遠處,禁衛狂沖而來,卻投鼠忌器,根本不敢放箭,唯有眼睜睜看着岳山幾個起落,帶着太子向着城西而去。
「你說什麼?太子被岳山擄走了?」
而此時楊勇被擒的消息再也掩蓋不住,如潮水般擴散,皇宮中的楊堅則緩緩站起,看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東宮內侍。
「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啊!!!」
面對楊堅前所未有的雷霆震怒,內侍嚇得幾乎要暈厥,卻是不敢有絲毫隱瞞,將如意堂內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稟告。
「這孽子!總有一日,要死在女人身上!」
聽了前因後果,居然是因為一個行走天下的名妓,楊堅氣得雙手發抖。
太子好色,本是小節,現在卻變了性質。
即便是混亂的南北朝,也罕有皇子被江湖中人挾持,更別提太子,一國儲君!
「現在太子人在何處?」
「晉王殿下親自帶人,已經將岳山困在了西城坊市!」
內侍趕忙匯報道。
楊堅聽了卻是不喜反驚,急急地道:「告訴晉王,不得強攻!」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楊堅在龍潛時,與江湖中人也多有往來,知道他們義氣為先,真要一口氣上來了,天王老子也敢殺!
太子如今落在那霸刀岳山手中,晉王若是有什麼歹心,故意逼其下手,那後果不敢想像!
「不行!朕要親至!」
楊堅乾坤獨斷,剛剛出宮,就見鳳輦行至,上面端坐着獨孤伽羅:「陛下!我們同去!」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平日再不喜歡,也不希望他有個三長兩短,獨孤伽羅臉上滿是焦急與擔憂。
楊堅聞言卻有些遲疑。
帝後一動,事情就徹底鬧大了。
不過他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等到浩浩蕩蕩的禁軍保護着帝後,抵達城西南方向的坊市,目光卻是一奇。
因為這裏十分安靜,完全沒有想像中的人聲沸騰,四方圍觀。
然後楊堅發現,百姓都被安置,整個場面井然有序,展現出了強大的控制力。
不多時,獨孤家的強者現身,為首的正是獨孤順和尤楚紅夫婦,獨孤伽羅問了後,向楊堅道:「是阿摩下令的!」
阿摩是楊廣小字,獨孤伽羅更喜歡這麼稱呼。
「好啊!真是懂事的孩子!」
楊堅的臉色頓時緩和下來。
因為此舉顯然是維護太子,否則百姓一窩蜂圍觀,楊勇這個太子的威嚴,就蕩然無存了。
而太子真的被民眾嘲笑,失的可是國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單從這個細節上面,就能看出晉王是極顧大局,識大體的,楊堅心中長舒一口氣,再結合平陳擒王,玉璽擇主,莫名生出一種信心來。
凡事交給晉王,就能安心如意!
很快,一隊人從坊市走出,為首之人端坐在高頭大馬之上,雖然努力挺胸抬頭,但那股大劫過後的膽戰心驚,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正是太子楊勇。
「父皇!母后!兒臣……兒臣……」
待得眾人到了帝後面前,楊勇更是面色如土,哆哆嗦嗦,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這次是大失體統,以楊堅對禮法制度的執行嚴苛,絕不可能輕饒。
「岳山圖謀不軌,太子擔心聖危,一意追查,不幸中計,幸天佑大隋,安然無恙!」
顧承策馬上前,大聲稟告,眾人精神一振,大點其頭,楊堅更是欣慰,旋即眼中閃過厲色:「岳山逃了?」
顧承道:「稟父皇,坊市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岳山似有人接應,兒臣追之不及!」
「宵小之輩,不足為懼!」
楊堅胸懷天下,對於岳山雖然恨極,卻不可能因為這麼個小人物大動干戈,聞言點了點頭:「擺駕!回宮!」
既然太子無恙,家醜不可外揚,自然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跪下!!!」
然而回到皇城,來到殿內,楊堅臉上的和顏悅色瞬間不見,對着楊勇大吼。
「父皇恕罪!父皇恕罪!」
楊勇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幾乎癱倒。
「恕罪?《開皇律》中,有哪條是太子被江湖刀客抓走的罪狀?你告訴朕啊!」
楊堅拿起案上的硯台,劈頭蓋臉就砸了過去。
他是一位極為節儉的皇帝,當皇帝二十幾年,每日就吃一樣葷菜,所用衣物,大多是破了再補,直到不能用為止,此時能把硯台砸出去,已是盛怒到了極致。
楊勇嚇得魂飛魄散,竟是不敢避讓,眼見那硯台要砸在臉上,顧承伸手一探,將之攔下。
「嗯?」
楊堅正在火頭上,雙目精芒暴漲,狂瞪顧承。
他向來一言九鼎,乾坤獨斷,即便這個兒子剛剛表現極佳,也絕不能忤逆他!
「父皇,此次實在是事出突然,不怪大哥,而是那岳山仗着有天下第一刀客之名,橫行無忌,不尊皇權,依兒臣看來,絕非特例!」
顧承卻是怡然不懼:「兒臣在平南陳時,那大江幫竟賣蒙沖戰船兩百,手筆極大!這些幫派幫眾建制,成陣訓練,能與正規軍周旋,我大隋國泰平安之時,尚且安份,若是稍有風波,難保不會蠢蠢欲動!」
「此言有理!」
楊堅露出思索:「你覺得江湖幫派,該如何管制?」
「兒臣認為,以下三策,可暫定江湖……」
顧承開始侃侃而談,楊勇只能在旁邊聽着,知道楊堅盛怒,都不敢站起。
楊堅看着一站一跪兩個兒子,形成鮮明至極的對比,心中猛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大隋的未來,到底該交給誰?」
他壓下這個想法,細細聆聽,很快露出讚許,頷首道:「識鑒通遠,甚是穩妥,如今江南世家叛亂,嶺南宋家之子宋缺更是連敗楊素高熲,就按你之策,命尚書省六部配合!」
「兒臣遵命!兒臣告退!」
顧承領命,離開大殿。
於是乎,就剩下楊堅和楊勇,大眼瞪小眼。
楊堅看着這個兒子,越看越氣。
實際上,如果剛剛罵完了,甚至楊勇被砸得頭破血流,他的那口氣反倒發出去了。
但被顧承打斷,討論國之大事,此刻又聯想到了至今還未平復的江南,楊堅只感到心煩意燥,看到楊勇那窩囊樣就生出嫌惡,擺手道:「滾!滾!」
「謝父皇恩典!謝父皇恩典!」
楊勇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出殿外。
而全程獨孤伽羅都在帳後旁聽,待得兩名皇子退下,移步而出,悠悠嘆道:「陛下!」
楊堅明白皇后的意思。
太子失璽時,他斷然拒絕。
這一回他沉默下來,久久之後道:「文武大略,治致昇平,朕有個好兒子,自當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