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揮手,納蘭夜喝退袁興等人,讓人請蕭宇祁進來。
片刻,一身華服的蕭宇祁出現在納蘭夜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摺扇,他依舊如上次般不卑不亢,仿佛連納蘭夜一張要殺人的臉都沒在意:「楚王,我們又見面了。」
「有什麼話,直說吧!」納蘭夜冷冷道。
「楚王果然快人快語,本宮這次來,自然是得到了一點消息,想要告訴楚王。」蕭宇祁也不等納蘭夜開口,直接坐在了他旁邊的椅子上,才道:「有關楚王妃的,不知道楚王有沒有興趣?」
納蘭夜神色一凜:「你又知道了什麼?」
蕭宇祁好像故意要賣關子似的,只是坐着,那拖着華服的袖口杵在旁邊的扶手上,然後一動不動的看着納蘭夜,唇角帶着淡淡的笑容。
面對蕭宇祁的態度,納蘭夜一下子眼神冷了下來,那深邃而幽深的眼眸宛如萬年枯井般死死地盯着他。
「我的耐心有限。」
納蘭夜薄唇微啟,冷冰冰的吐出了這幾個字,目光犀利如劍。
「我當然知道鼎鼎大名的楚王耐心有限,但是事關楚王妃,如果您在這種事情上還沒有什麼耐心的話,看來也不過如此。」蕭宇祁交疊着雙腿一伸手抖開手裏的摺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只是那眼神微微的眯了起來,宛如一隻狡詐的狐狸,讓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他語氣中的微微諷刺讓納蘭夜幾乎暴走。
「那麼,蕭太子,能否告訴我青鸞如今的下落?」納蘭夜深吸了一口氣,此時此刻,事關青鸞,他不得不去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沒有什麼比青鸞更重要,他緊緊的捏着自己的拳頭,如果再找不到青鸞,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更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急什麼,等我先喝一杯茶,然後再慢慢跟你說這件事。」蕭宇祁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本宮和青鸞也是朋友,她在我心中的地位也不低,楚王你緊張什麼?我既然能來通知你,就說明她此時此刻沒什麼危險。」
「……」蕭宇祁說的沒錯!可是……青鸞還沒有回到他身邊,這人竟然還有心思喝茶!納蘭夜危險的眯起了眸子,食指輕輕的一下一下的敲在椅子的扶手上,暴風雨已經開始醞釀。
好一會,蕭宇祁似乎終於休息夠了,放下了手中的扇子,將茶杯也放在一邊,那澄澈如水的眸子抬起直視納蘭夜的雙眼:「林逸軒已經知道你來南魏了。」
只是一句話,納蘭夜瞬間明白蕭宇祁的意思,林逸軒既然已經知道他來了南魏,那對於青鸞的看守肯定會更加嚴秘。那也就能完全解釋,為什麼袁興和永安二人明明將洛青鸞救出來,一轉眼又不見了她的身影。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林逸軒發現了我來南魏,然後便將青鸞轉移了地點?」
「沒錯,確實是這樣!為了留住青鸞,林逸軒肯定會使用一些手段。現在他對青鸞已經產生了執念,青鸞會心甘情願的留在他身邊,也完全是被他溫文爾雅的外貌迷惑了,還有,青鸞失憶了。」蕭宇祁一拍摺扇,撩起袍子,目光如炬。
「那青鸞現在到底在哪?」
納蘭夜一下子站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蕭宇祁的身邊,一言不合就抓住他的領子,一下子就將他提了起來。如果他那雙眼睛可以殺人的話,蕭宇祁此刻或許已經死了一萬次。
「楚王不要這麼急,先放開我。不放開我,我怎麼慢慢跟你說。」蕭宇祁卻扯了一個笑容,絲毫不慌,輕輕地拍了拍納蘭夜的手,納蘭夜雙手一松,他便又恢復了翩翩公子的模樣。
「說!」
「林逸軒的大婚正常舉行,也只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他為了留住楚王妃,表面上娶了左丞相的女兒,就是那個唐馨兒,楚王應該有所耳聞吧?現在,不出所料的話,楚王妃應該還在林逸軒的手裏。」
納蘭夜挑眉,這些他當然知道:「所以呢?」
「現在楚王妃被藏了起來,我也不知道她是否過得很好,只能說明她的性命不會有礙。林逸軒想要瞞天過海,該怎麼救楚王妃,楚王您心裏有數,我能幫青鸞的不多,也只能做到這裏了。」
蕭宇祁站起身,抱拳行禮,開口而言:「在下言盡至此,希望楚王儘快行動。本宮也不想失去青鸞這樣一個至交好友,這次,就全看楚王的了,那我就先離開了。」
納蘭夜沒有出聲,靜靜地看着蕭宇祁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爺。」袁興走上前試探道,臉上不掩飾的驚喜:「現在王妃有了下落,我們是否能夠重新潛入太子府,救出王妃?」
納蘭夜久久不發一言,只是靜靜的盯着蕭宇祁離開的方向。
他的思緒陰沉如水,讓人完全不敢揣測他的思想。
而一旁的永安見袁興還想要多言,急忙拉了拉他的袖子,眼神一動,搖搖頭。現在王爺在思考一些什麼,他們不宜多言。
過了不知道多久,納蘭夜那俊美的容顏上,薄唇微微的勾起一個弧度。
蕭宇祁,你這般忙碌,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無利不早起,難道你就真為了青鸞的安危?
而另一邊,太子府。
裝修典雅的大廳中,林逸軒一身白衣,坐在茶桌前,酒壺中滿溢着香醇的百花釀,這是南魏最為珍饈的佳釀。然而此時此刻,他卻像是不要錢一般,一杯一杯的往口中倒。
他向來不勝酒力,可是如今不知道為什麼,這酒越喝越清醒,腦子裏滿滿的都是洛青鸞的身影。
洛青鸞,洛青鸞,洛青鸞!
他忽然抬起手,重重的砸到了桌面上!
他的青鸞,究竟去哪了……明明已經答應要嫁給他,可是為什麼會變成唐馨兒!事已至此,他究竟該怎麼辦?
林逸軒死鎖着眉頭,絲毫沒有注意,在他的身後,一抹倩影不知何時已經停留在此。
「太子,今日應該進宮給父皇和母后請安,您又何必擺出一副這樣的姿態,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唐馨兒輕揚着下巴,邁着步子走到了林逸軒的面前,伸出手將他面前的酒奪走。
「我?呵呵,太子妃說笑了,如今你如願以償,自然得意。不過,這事究竟事實如何,你跟我心知肚明。」林逸軒站起來,眼裏都是清冷。
對待唐馨兒,他實在是擺不出什麼好臉色,畢竟是左相的千金,而且也和他有了肌膚之親。但平白無故被算計,又再次失去了洛青鸞,縱使是他,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太子,你我的確是心知肚明。」唐馨兒嘆了口氣,明眸中染上了意思不悅,她抬起手,輕輕撫上林逸軒的臉龐:「事到如今,難道您還不跟我說實話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林逸軒後退一步,躲開了唐馨兒的手。
唐馨兒感到心中一陣失落,可是,她還是倔強的抬着眸子:「呵,太子,你我都清楚,你心心念念的林清嵐就是洛青鸞,她本就不是你該覬覦的,何必做出這麼一副深情的樣子?」
「你……」林逸軒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
「太子也不想想,你設計迎娶楚王妃洛青鸞,絕對瞞不住有心之人,只怕現在楚王已經知道了!」唐馨兒絲毫不懼,直視着林逸軒的眼眸,直言不諱,「太子就不想想後果?」
面色一沉,林逸軒自覺這件事自己辦得極其隱晦,不會有絲毫的破綻,就算是納蘭夜親自去調查那場大火,自然也只能找到洛青鸞的屍體。
那麼,唐馨兒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這件事如果被曝光出來,後果一定不堪設想!父皇跟母后失望的神情,以及整個南魏是否能承擔的起納蘭夜的怒火,都變成了一拳一拳的重擊,將林逸軒的心擊了個粉碎。
唐馨兒那膚如凝脂的臉上升起了一絲慘白,她慘然笑了笑,走到了林逸軒的身邊:「太子,你既然已經娶了我,那便只能這樣了,何必再去思念一個有夫之婦?」
「您如果不想這件事情曝光出去,那麼首先要做的,就是將那張聖旨燒掉,你我都明白,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林清嵐這個人。咱們南魏若是和西楚因為這個女人引發了戰爭,太子將是南魏的千古罪人。」
林逸軒搖搖欲墜,那張清雋的臉上已經暗沉一片。
唐馨兒說的沒錯,他不能成為南魏的千古罪人!瘋狂一次就已經夠了,為了洛青鸞毀掉整個南魏,他不能那麼做。
那是他的責任!
林逸軒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落到了放置聖旨的匣子上,唐馨兒一瞬不不瞬的捕捉了個正着,急忙走上前,一打開那個匣子,黃澄澄的聖旨果然擺在其中。
她嘆了口氣,伸出手拿出聖旨,走到了林逸軒的面前:「太子,如果不毀掉這個聖旨,後果你我都承擔不起。」
「你是在威脅我嗎?」林逸軒冷冷道。
「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所以我只會幫你。」唐馨兒說着,伸出一隻手,牽起了林逸軒的手。
林逸軒掙了掙,然後,任由着唐馨兒將那一紙聖旨放在了他的手中。
那聖旨仿佛有千斤重。
林逸軒走到一旁的燭台上,取了火摺子,抬起手,眼看着那一縷火苗,將那聖旨一點點的吞噬。
可能他跟洛青鸞的緣分,只能到此為止了吧?
這輩子或許也只能作為一個傀儡,只為了他的國家,他父母的榮譽,而生存。林逸軒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林逸軒,他永遠都不能做他自己,他還是南魏的太子,南魏的繼承人。
所以,那黃金做的囚籠,會將他一點點的吞噬。
唐馨兒看着林逸軒的神情,忍不住咬住自己的唇瓣,她真的心疼,可是,林逸軒只能是她的男人。她喜歡他,愛他,所以她才是最適合他的人。
當那聖旨只剩下灰燼的時候,唐馨兒叫了人來收拾,然後看向林逸軒,露出一絲笑容。
「該出發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