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利影 第二十五章 一個也跑不掉
第二十五章 一個也跑不掉
這是一朵百合，一朵枯萎的百合。
風青看着在宮玉假惺惺攙扶下的風家二小姐，如是想。
她很美，清麗，娟秀，身段纖長，那膚色白的隱約可見皮膚下細小的血管，一雙杏眼晦暗而蒼白，透着股心灰意冷的病態。嬌襲一身之病……嫻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一邊連聲咳嗽着一邊虛弱走上了階梯：「爺爺。」
風延榮點點頭，後面風家老大風伯嵐和風文武一齊沖了上來。
「心蓉？」
「妹妹？」
兩人一臉的不可置信，即便早就得知風心蓉纏綿病榻，卻從未想到會是這麼的……
這麼的……行將就木。
是的，行將就木，風家一代御醫世家，除去那公認的廢物風九之外誰在醫術上沒有兩把刷子？
尤其風伯嵐，他的玄氣等級不高，為人又極是古板淡泊，對於風家家主的位置從未有任何的覬覦，只一門心思浸淫醫術，也是風家這一輩中醫術最高的。
這會兒只打眼一看，便心下驟涼！
他拉過風心蓉森森白骨般的手腕，越是把脈越是心驚，最後一雙古板的眼睛裏竟是盛滿了淚：「有救，有救。留下別走了，心蓉，爹一定救你！」
風文武卻是紅着眼瞪向宮玉：「這就是你說的小病？！心蓉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你昨夜竟還丟下她去煙雨……」
「文武！」風延榮一聲呵斥，打斷了他的質問。風文武環視一周見周遭人群看熱鬧的神色，終於憤憤然閉上了嘴。風青冷冷勾了勾唇，恐怕風文武還以為他爺爺是不想家醜外揚呢……不論宮玉有多不地道，他總歸是王爺，而關於風家還是那句老話，最不缺的便是女兒！即便少了一個風心蓉，還有的風雲雙、風雨以及其他的女兒們，待到主宅的女兒們都死光了，旁支末梢遠親偏戚也還有大把大把的待嫁千金，為了一個風心蓉而致使和宮玉的關係破裂，這並不划算。
沒錯，划算。
所謂寵愛，不過是建立在有所利用的基礎上罷了。很明顯，風心蓉早已將這些了解透徹，在嫁去玉王府之後，一年半載也未得到風家的半點詢問。
直到離死不遠了，才被送了回來。
她，不過是一個風家和宮玉之間的紐帶，讓同盟關係維繫平衡的紐帶。在風伯嵐的攙扶下，她向着風府慢慢走去，不時幾聲壓抑的咳嗽遠遠傳來。的青看着她單薄的背影，說不上同情憐憫，這偌大的風府中，和她有仇的沒仇的多了去了。
有仇，是血海深仇，沒仇，也形同陌路。真正的親人不過二伯一個而已。她垂下眸子，不顯露任何情緒：「爺爺，若是無事，小九便回去了。」
風延榮疲憊的揮揮手。後方一聲急切的嗓音乍然響起：「等等！」
風青頓住步子，無紫撇撇嘴，兩人一回頭就看見了宮玉色急的模樣，的心蓉已經回了府，他卻還留在這裏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什麼。宮玉一隻手不自覺的伸在半空，看着一眾人投來的心知肚明的輕鄙神色，尷尬的收回去乾笑兩聲道：「沒事兒，二姐夫是想囑咐兩句，若是閒來無事多去看看你二姐……咳咳，沒事了，沒事了，回去吧……」
說完後，再跟風延榮寒暄了兩句，才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馬車。
風青剛走兩步，又被叫住。
風府的大門關閉，隔絕了外面一眾好奇的視線。風延榮站住不動，等風青帶着無紫走上來，才緩緩道：「最近醫術方面可有進展？」這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臉上，仿佛看着她，又像是在從她身上尋找着什麼，悠遠的恍若穿透了時光穿越了生死……風青皺皺眉，這老東西受什麼刺激了，風家小九玄氣沒有醫術不會誰不知道？
這整整十年她幾乎是被流放在喬府一角，根本就沒半個人來理會，更遑論是醫術？
進展個屁！
「回爺爺，一知半解。」
「你尚且年幼，兒女私情可先放一放，莫要讓這些東西耽誤了正事。既然是我風家子弟，就要知曉進退，有所取捨，把握分寸！莫要以為已是廢物了，便可破罐子破摔丟了你父親的臉面！你……可還記得老四？」
風青抬起頭，一字一頓：「永不敢忘！」
風延榮眸光如刀！
滄桑又犀利的視線在她臉上巡梭，想要看出點什麼蛛絲馬跡，然而沒有，眼前的只是一個孝子對於父親的深刻銘記。
那雙黑眸中一抹憂傷是那麼的澄澈，讓他自嘲着收回了視線，只以為方才在她眼中看到的詭譎金光不過是錯覺。
過了好半晌，他才點點頭：「記得也好。你父一生鑽研醫術，甚至連死都是因診治病患染上了瘟疫……虎父無犬子，你莫要讓他失望。」
風青只想笑，好一個染上了瘟疫！
她也的確笑了，笑得一臉真誠，就如同天使那樣笑，堅韌向上：「小九會的，必不讓父親失望。」
「嗯，再有不到半月便是醫術大考了，你要多花點心思，多學，多問……若真是不懂，就去找文武吧！文武，你最近沒事兒，就多幫着點兒。」
「是，爺爺。」風青和風文武同時應答，風延榮終於滿意，又吩咐了幾句後由風福攙着，像是一個最為普通的老人，朝着主宅緩緩走去。
也就並未看到身後的風青，夏風吹拂的院子裏，一雙黑瞳金芒乍現，煞若妖魅！我會的，必然不會讓他失望。
這整個風府，所有欠了他的，欠了她的，一個都跑不了！風府諸人所住的院子，和地位有着莫大的關聯。可想而知，廢物九公子的院子必然是偏遠之極，到了冬天，甚至連吃穿用度的下人都懶得跑那老遠的路。
所幸風青也不稀罕那點東西，點不起來的炭，潮不拉幾的被褥，就連大白都要翻個白眼，滿是嫌棄的喵一聲。那肥貓被喬青給養刁了……
可是此時此刻，風青在打發走了風文武之後，帶着無紫一路漫步大半個時辰回到了這方小院裏，聽見的是什麼？
「公子，大白上吐下瀉已經快兩個時辰了！」非杏溫婉的面容滿是焦急，大白趴在她的懷裏，那從來閃爍着惡作劇的賊兮兮貓眼，正無精打采的半閉着。
只這麼兩個時辰的時間，胖的肉球一樣的身子仿佛都瘦了一大圈。感受到風青的氣息，想撲到她懷裏撒個嬌，肥短的後腿一蹬……沒站起來的身子又軟趴趴的倒下去。
「喵嗚……」聽着這可憐巴巴的小聲音，無紫都快急哭了：「快兩個時辰了？怎麼會這樣？」
非杏搖搖頭：「從公子一離開，它就這樣了，我也不知道啊！」
唯一鎮定的，便是風青了。然而越是這樣，無紫和非杏就越是擔憂，大白平日裏調皮搗蛋就罷了，卻絕對是公子的心頭肉。吃的是山珍海味，睡的是豪華貓窩，甚至連零嘴都是半夏谷的珍貴藥草……
甚至可以說，這麼多年下來，感情比之他們四個手下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兩個時辰……」風青面色不變，捏着它的脖子，提溜到了懷裏來。
「也就是說——」看着這隻她養着她餵着她寵着她欺負的肥貓，一雙黑眸中閃爍着冰冷的寒光，殷紅的唇角斜斜一勾，漾起個危險之極的笑容：「從偷吃了本屬於我的芙蓉糕後，就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