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憐惜我們幾個,要不然你若是像那些築基一樣,早就可以一個人遠走高飛掉了。是不是?」林十九眉眼裏面有一絲狡猾,畫風陡然轉變,很尖銳的就撕開了一個問題:
「陳師兄,你愛護下面的武士,可曾想過東伯山陳氏山城?可曾想過你父親?」
好厲害!果然是玩弄人心、操弄心魔的龍空林氏麼?
可惜,我心裏一點波瀾都沒有。那個姓陳的誰誰誰,和我有關係嗎?穿越者的倫理認知,林十九你不懂的。
林十九咬了一下嘴唇,看我一臉平靜,又向下刺了一層:「陳師兄,我知道你和你的親生父親關係不佳。但是,你的那位生母呢?」
我看着林十九的雙眼,林十九也看着我的雙眼。
我嗤笑出聲:「林十九,你當我是無情無義、虛偽做作之人麼?」
「怎敢。」
我看你是真的敢吧。不過,我又用得着怕你嗎?我掏出小銅印,丟在她的手裏,挪斜道:「十九,四天前靈膜北撤之後,我就緊急聯繫了我的師兄謝康道長,請求他幫我照顧我的家人。別的不管怎麼說,他把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我的妹妹帶到安全地方總是可以的。昨天下午,他已經回了我,已經把人送到了連雲峰上。」
「哦?」林十九一下子羞紅了臉。
然後被我颳了一下小鼻子:「如果我生母真的出了事情,你當我就不敢丟下你們,一個人北上嗎?」
固然我是上一個世界穿越過來的人,和這一個世界肉身的父母沒有絲毫的情感糾葛。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冷漠無情、淡然忘卻就可以無視的。我那個父親還好說,前面十三年裏對我的前身的漠視,現在可以說是自食惡果。但是我肉身的母親,卻是我無法忽視的羈絆。
我在連雲峰上,陳氏山城每個月都會有數十上百份書信送來,其中最讓我無語的,對月傷懷的,就是那個其實和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的婦人。盈盈叮囑,切切真心,雖然也同樣有着這樣那樣的小心思,但是那種樸質真眷的舐犢之情,卻不是我能輕易忘掉的。
「哪能啊?人家這不是擔心你嘛?」林十九巧笑道,狀做生氣,一跺腳踩着飛劍就跑掉了。
呵呵。
那邊其他幾個女孩只當自己是聾子,什麼都沒聽見。當是我聽她們的呼吸,也算是平穩了下來。果然下面就是和我最親近的劉筱琴小貓咪一樣偎了過來,靠在我的身上,淺笑問道:「師兄,你都能和師傅他聯繫上,為什麼不早和我們說啊,害得人家白白擔心了那麼長時間。師兄,北面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呵呵,怎麼樣了?
我捏着小丫頭的滑嫩臉蛋,享受一樣的揉着:「北面的情況不是太好。師兄和我說了很多東西,師傅道清真人今天凌晨也和我短暫聯繫上了一次。這一次靈膜北撤,退出了足足一百七十九個峰頭。浩大地域,一片汪洋,慘不忍睹。有很多慘劇,還是等你們出去了自己去打聽吧。」
「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我要開始煉丹制符了。」
「哦。」劉筱琴退了下去。飛舟上面其他人也全部退了下去,只留下一堆堆的靈材、靈液、靈藥。
一個時辰結束,我丟下十個白瓷小瓶:「丹房曹,這是我剛煉的五百粒通源血氣丹。你給每個受傷武士服上一粒,應該能有一半人站起來。」
下面長長噓出一口氣。
一百三十七個傷員,哪怕是站起來五十個,一增一減,完好的武士也到了兩百七十人。隊伍總算是不那麼難看了。
我又甩下了一沓紙符,落在胡云娘的手裏:「這是一百張木牛符,你按我在山上教你的,製作一百頭木牛,把這些受傷武士和各種輜重都裝上。」
很快的,由胡云娘做技術指導,由那些練氣修士做工程師,那些武士做下手,拿着諸如木頭、皮革、銅鐵、妖血、靈石等等材料,以那些木牛符為核心,製造出了一百頭粗糙到慘不忍睹的「木牛」。粗大的身體框架,八條肌肉膨脹的木質長腿,中空的腹部,如同螞蟻一樣的頭部,隨着材料的不同和製作者水平的不同呈現着截然不同、狂放不羈的風格。但總是把那些重傷的武士都裝了起來,也把各種亂七八糟的物資都裝了進去。解放出來的那些沒有受靈氣異變影響的坐騎,總算是又多出了一支七十餘人的騎兵。
我在飛舟上面安心修煉,時不時的開爐煉上一次丹藥,或者挑出一些符紙製作一些法符、器符、兵符、甲馬符這樣的東西。最多也就是等到前方遭遇到強大敵人了,我甩出一道劍光,斬了那個妖怪。其他一切的事務,我都丟給了下面的家臣。
在五個女人之外,這些天也有不少武士跑到我的面前,想拜入我的門下。就是原來的那一百武士里,死剩下的六十二個人里,也有幾個,不自量力,想在我的門下更近一步。
可惜,我只挑了三個我看的順眼的女武士收了下來,做了家臣。其他的那些,我自然有一個完整的武士階層來籠罩他們。
一輪輪血戰,總是有到盡頭的時候。一路上不停的擊破,攻佔,圍城,屠滅,焚燒,手下的武士們傷了又起,起了又傷,有很多武士死掉,也有很多武士被救下後加入隊伍。我手裏丹爐中的爐火一直沒有停下,手裏制符的筆更沒有停過。一路行來,下面的練氣修士們浴血狂戰,歷經風雨,傷上累傷,每一個人都有了很大的進步。
就算是嬌嫩如花的幾個女孩子,這麼多天下來,也不再愛笑了。我佈置的《一日一錄》,她們也終於不再是抱怨,反而是有了點沉下去心的樣子。
可惜,眼前的太山城,它已經碎掉了!
巨大裂口,橫在城垣廢墟上,烈烈殘火,焦黑血河,狼藉屍骨,漫天黑鴉,透骨冷風,捲起幾面殘旗,從城頭飄到了我的面前。
我站在飛舟船頭,仰頭看天,看着天上那一道昭昭紅風,鬥着那些五顏六色。
「繞過太山城,向東,三十里,去白河集。」
我握住潘萩櫻冰冷的手:「潘城主在那裏,我正有些事情要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