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慈雲寺與平日一樣,寺門早早就開了,然而因為是清晨,來上香的人並不多,明心如往常一樣起了一個大早,他心裏樂滋滋的,他覺得自已似乎交上了好運氣,前些日子忽悠了一個大香客,居然在廟裏布施了上百兩銀子,被師傅好好的誇了幾句,還說等再過幾天就和住持說,升自己做個弘法僧,今日也是他最後一日做咨客僧的日子了,他拍了拍灰色的法衣,又摸了摸剃的油亮的頭,心裏感嘆道:「嘿嘿,是誰說過和尚禿子是一家來着?做和尚可比當禿子強太多了!」
明心施施然踱着步子,來到小慈雲寺的大門口,四周無人,他揉了揉還有些發澀的眼皮,打着哈欠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忽然發現淡淡的晨霧裏一個窈窕的身影,正慢慢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裊裊行來,明心看了看天空,果然確定是清晨時分,心裏不禁覺得奇怪——是誰家的女子這麼早就出門來了,朝着自己這個方向而來,莫非是來上香許願的?
女子從晨霧中漸行漸進,明心看她梳着烏丫丫的斜鬢,頭上簪着二朵嫩黃的迎春花,似乎還是在從來的路上剛采的,女子手裏挽了一隻圓圓圓的竹籃,籃子用一塊紅色的布罩了起來,看不見裏面裝了些什麼東西。她穿着一件薑黃的衣衫上繡着絨花,簇新平整,配着蔥白的羅裙,婷婷玉立,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神色也透着幾分憂慮。
明心的看得心頭猛跳了幾下,暗暗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道:「娘西皮,這個小娘子可真好看啊,看來又有生意上門了!」
明心抻手在門上兩隻瑞獸咬着的環上拉了一下,這才擺出一副低眉順眼的端莊樣子來,鼻問口、口問心,乍一看上去,似乎還真有幾分寶象莊嚴的樣子。
這女子果然是朝着小慈雲寺而來。及至快要走到寺前,明心這才迎上前去,神情莊重,眼睛低垂着。盯着自己的腳尖,打了個起手,道:「阿彌佗佛,女施主有禮,請問女施主可是前來進香的?」
女子見小和尚和自己打招呼。趕忙還禮道:「小師傅有禮,這裏可是小慈雲寺麼?小婦人是上慈雲寺拜菩薩許願的!」
明心又主唱了一聲佛號道:「此處正是小慈雲寺,女施主這樣說,難道是第一次來小寺麼?」
女子似乎不大好意思,點了點頭道:「正是,小婦人家中因遭了水匪,才與夫君二人逃來這常州城,可是卻因人生地不熟,沒有親友,只得住在城西南的墟上。夫君卻又一病不起,臥床在家,多方尋醫問藥也不見起色,聽人說小慈雲寺香火十分靈驗,便起了個大早,趕來求求菩薩,希望菩薩保佑我夫君早日好起來!」
明心聽了口裏應道:「原來如此,那我引女施主去拜藥王菩薩吧!」眼睛卻朝四周快速的轉了一圈,見四下里一個人都沒有,這才對女子做了個引請的姿勢。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這女子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跟着明心走進了小慈雲寺的大門……
明心領着女子來到一座小殿,站定後對女子道:「這裏便是我們小慈雲寺的藥王殿,供奉着藥王和藥上。你現在就可以上香許願了,喔!對了,我寺有免費的香燭,就在供桌左邊,女施主可以自取了來用,小僧這就告退了。女施主請便!」說完自己退出殿去了,還順手就把殿門一帶而上。
女子被嚇了一跳,轉身一看,那門卻並沒有被關死,還留下了一條細細的小縫,這才定了定神,安下心來,向四周打量起來,只見這個殿不大,清一色的石磚地面,黃幔低垂,無風不動,黃幔後面隱隱看見一尊佛象,想來就是藥王菩薩了,整個殿裏只供了藥王菩薩一尊佛象,佛象的下面有一線長條形的逍遙桌,樣式簡單大方,是用來做供桌用的,供桌上擺着各色的乾果供品,供品兩旁是幾對燭台,其中有一半都空着,象是已經燃盡了卻並不有補上新的蠟燭,而供桌的左手邊,果然見那裏有包好的香燭各一封
女子立身的面前是一條長五六尺,寬二三尺的石塌,石塌上擺着幾個土黃色的舊帛面子的浦團墊子,便是充來與供香客信陡跪拜神像時磕頭用的了。
女子想了想,走到供舊左邊了過去,伸手取了一柱香和一對燭,又走到供桌前,將蠟燭點好後,端端正正分開擺在兩邊,又將香點燃,一臉莊重的插在了香爐中,然後才走到供台下邊的石塌跟前,在正中的一個大浦團上跪了下來,雙手合實,兩眼定定的望着藥王菩薩,口中念念有詞起來。
女子正在虔誠的祝禱,突然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奇異的香味,女子驚奇,忽然象是想起了什麼,臉上不憂反喜道:「這氣味,難道是藥王菩薩感我心誠,顯靈了麼?看來這裏的菩薩果然靈驗啊!」說着便倒身去拜,哪知才拜了二下,第三下剛要彎下身去,女子卻覺得頭一暈,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知覺全失。
女子倒了下來,臥在地上,大殿裏顯得安靜極了,幾乎能落地聽針,卻瀰漫着一股奇異的氣氛,時間過不多久,突然,殿上的二支燭火似乎卟的一下晃了晃,象是被被誰用力吹了一下似的,然後同時數熄滅了,然而又不知過了多久,不知從殿上的何處突然閃出二個深色僧袍的和尚來,這兩人都用一塊三角巾圍着臉面,叫人看不見他們的真實長相,因而,他們油光鋥亮的髮型便顯得格外的醒目。
兩人好象受過訓練似的,左右腳都邁着同樣的步子,來到女子的跟前,其中一個稍稍胖大些的光頭,在面巾的掩護下,似乎輕輕的笑了笑,這才和同伴擺了擺手。另外那人看來很了解這個手勢含義,幾步走到方才還留了一條小縫的門邊,伸手嘭的一聲將門從裏邊關上,並拴上了門栓。
等他轉過身,只見那個胖大些的光頭,已經把暈倒在浦團上的女子移到了一旁,他趕緊走了過來,與這胖大光頭站在了一處。
只見兩人站在一起,同時彎下腰來,用力推起那個石塌來,兩人使足了力氣,這才將石塌推了開來,石塌被推開後,下邊本來應該和殿中其它地方一樣的青色的石磚中,竟然有一塊和石塌差不多大小的只稍小上一些的木板來。
其中一人在這露出的木板上敲了幾下,木板竟然發出『空空』的聲音來,過了一會兒,這塊木板竟然自己也咚咚的響了兩聲,那胖大的光頭聽了又在木板上有長有短的敲了幾下,這時突然木板竟然動了起來,接着有一邊竟『升』了起來!木板從下向上升,跟着木板升起來的竟然還有一個身穿白色僧衣的和尚!!!
這個白色僧衣的和尚從木板下越升越高,原來木板下竟然藏着一條樓梯,而這白衣和尚便是順着這樓梯走上來的。
看見地上早已經暈迷不醒的女子,白衣和尚微生的冷笑了一下,道:「今天竟然這麼早就捕到一隻雀兒?!還真是不錯嘛!」
那胖大的和尚也是呵呵滛笑了一聲道:「是一對外地逃來的小夫妻,男的病了,這小娘子怕是耐不住春心寂寞了啊!」
白衣和尚一揮手道:「別嘍索了,趁着時間還早,趕緊把她藏好先,然後把這裏收拾好,等大師兄做完了早課再說!」
兩個黑衣僧人聽了,也就不於廢話,照着白衣和尚的吩咐,把女子抬了起來,順着那條向下的樓梯,一步步向下走去……
小慈雲寺外不到三里的路上,兩班人仍然僵持着,許多看熱鬧的人見他們光是大眼瞪小眼卻並不再開打,都覺得沒甚意思,於是有些大膽的便在這旁不冷不熱的說着風涼話,似乎就是想要搗騰得兩邊人打將起來才好隨了心似的。
可是又過了一會兒,兩邊的人都各自派了一個人出來談判,兩個代表模樣的人走到一邊,時兒低聲說話,時而高聲叫嚷,不多時果然握手言和,人們都被這些人遠遠的隔開,雖然聽不到兩人到底說些什麼,可是看着他們兩抱拳各歸本位,就知道這下肯定兩邊不可能再打起來了。
等這兩人各自回了本邊,和自己那邊的人又說上幾句,再過得一陣,兩邊本來已經有些鬆動的氣氛似乎就真的沒有開始那麼不和諧了,而外來的那邊收拾了收拾,看來竟是一副要退走的架勢。
再不幾時,兩邊人竟然都漸漸退走了,這時,那些本來遠遠避開的人們才又繼續了他們的旅程……
只是有心的人發現,那方才還分做兩邊,看起來都成了鬥雞的人們,此時盡然三三兩兩的朝着小慈雲寺方向去了,而人群中有幾個人特別注意這些人的動向,只見這幾人穿得到和普通人差不多,只是頭上卻都戴着頂土幅帷帽,並且身背斬刀,和別人都不沾邊,只是遠遠的、靜靜的看着方才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