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鬼話 第三十章「中邪的爺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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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中鬼話

    見爺爺不肯起來嬸子也過去幫忙扯，可是無論怎麼扯，爺爺始終不肯起來。借着月光，我發現爺爺的眼睛又渾濁起來。

    &爺爺的呼吸依然夾雜着濃重的酒氣。

    嬸子目光稟了稟，拿出紙符往爺爺胸口膛一貼，爺爺脖子往旁邊一歪，暈了過去。

    嬸子和奶奶合力把爺爺扶了回來，雖然路不遠卻累得滿頭大汗。可能是暈過去的爺爺格外重罷。

    &英兒，他哪門佬？」把爺爺放到床上，奶奶問嬸子道。

    &是那個裏問題。」嬸子回道。

    我疑惑，不知道嬸子和婆婆在打什麼啞謎。

    &婆婆嘆了口氣。

    &門暗佬，你先回去嘛！」奶奶想了想對嬸子說道。

    嬸子微微頷首便走了出去，我跟在後面去關門。

    &子，你還有沒有受傷？」已經踏出門的嬸子突然轉過身問道。

    &有了。」我老實回答。

    &就好。」嬸子並沒有多說什麼，踏着月色走了。

    我關好門回去裏屋。奶奶已經幫爺爺脫掉鞋襪了。爺爺睡得很香，呼吸沉重，睡夢中的嘴時不時砸吧兩下，就好像剛喝完酒在抿味兒。

    奶奶沒有說話只是愣愣的看着爺爺發呆。

    &婆，婆婆。」我輕喚。

    奶奶並沒有反應，我又伸手扯了扯奶奶衣袖，奶奶才反應過來。

    &子，夜還長呢！去睡瞌睡。」奶奶看着我說道。

    &得。」我聽話的去了旁邊屋。

    躺在床上我聽到奶奶和衣躺下的聲音，又是一聲嘆息，卻是輕不可聞。

    &嗒！」是奶奶拉滅燈的聲音。

    我的眼前驟然黑了下來，我閉上眼思考着爺爺的古怪，卻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奶奶在灶屋忙活，屋裏不見了爺爺的身影。

    &婆，爺爺呢？」昨天的事讓我心有餘悸，忍不住關切一下爺爺的行蹤。

    &豬潲去了。」奶奶忙着瀝米湯，好一會才回我。

    &我輕應一聲，像是回答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我跑到杆檐口去等。天還未大亮，霧蒙蒙的環境阻礙了視線，僅能看到的近處的小草也裹滿了露水。

    &啾～」還沒有太陽的早晨充斥着露水的寒意，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遠遠的看到一個人影走了過了，黑乎乎的不那麼真實，卻在茫茫白霧中那麼突兀。直到那個黑影走到了竹子邊跳出了白霧，我才看清那個人是誰。

    &先生。」我喊了一聲。

    黑影本是低着頭的，聽到我喊才抬起頭來，扶了扶肩上的背斗繩子。而後開口道：「葉子，哪門今天起肋麼早呀？」

    &睡早起身體好呀！」我貧嘴道。

    &嘿！現在露重得狠，莫站外頭。」葛先生笑道，叮囑我不要站外邊兒。

    &我看先生的衣服鞋子都濕了大半呢。」我看着葛先生打濕的鞋子和褲腳上，垢着些許泥巴和蒼耳子。

    &啊！出去一趟身上濕完了。」葛先生看看身上點點頭。

    &佬，我回去了，還要煮潲。」葛先生和我閒扯了幾句就背着背簍走了。

    我目送着，走了幾步葛先生的背影就模糊了起來，然後慢慢變淡，最後直接消失在這茫茫白霧中。霎時間四周又只剩下我一個，耳畔除了奶奶灶里傳來的爐火聲，竟沒了其他聲音，一時間靜得可怕。

    &噠、啪噠、啪噠。」規律的聲音傳來，像是有人在敲打着什麼，又像是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

    因為對這個聲音的不熟悉，我一時有點迷惑了起來。

    &噠、啪噠。」聲音更近了一點，隨着聲音的靠近，有一個人影從迷霧中躍了出來。

    只需一眼我就知道那是爺爺。爺爺的豬潲打得很滿，大有從背斗裏面漲出來的架勢。大抵是豬潲有點沉，爺爺的腰彎着肩膀微微前傾。

    &噠、啪噠。」聲音是從爺爺的腳上發出的。原來是爺爺半趿着的膠鞋底打擊在石板路面上的聲音。

    看爺爺的樣子比葛先生好不了多少。鞋子褲腿上裹滿了泥巴，上衣因為是長袖，竟也打濕了半截。衣服鞋子上都沾了不少蒼耳和草屑。

    &爺。」待爺爺走攏地壩把豬潲放到杆檐口我喊道。

    &葉子今天起肋麼早哇！」爺爺摸摸我的頭笑道。

    &我應道。心裏卻在腹誹，還不是擔心你。

    爺爺就這樣半倚在杆檐口，拿出煙杆叭煙。我下到地壩幫爺爺理褲子上粘的東西。蒼耳還好說，一個個一拔就掉了，另一隻種我叫不出名字的卻是很難拔。倒也不是它粘得緊，而是細細小小的，很難拈，而且它一粘就是一簇。

    &嘿！」爺爺看我氣急敗壞的模樣笑道。

    &難拈喲！」我抱怨道。

    &急，不急，慢慢拈。」說完爺爺又叭了口煙，愜意的吐着。一時間我發現爺爺的眼睛又渾濁了起來。

    &爺，爺爺。」我着急的晃着爺爺，邊晃邊喊道。

    &爺爺扭頭看我，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了去清明。

    &飯佬！」奶奶的聲音適時響起，緩解了我的無措。

    &吃飯。」爺爺把濕掉的鞋子脫下來晾在杆檐口，換了拖鞋率先往裏走。

    &煩人。今天不去挫沙了。」吃飯的時候奶奶說道。

    &門呢？」爺爺隨口問道。

    &無極土挖一挖，過兩天點苞谷。」奶奶說道。

    爺爺微微頷首，端起酒呷了一口。說實話我從來沒有看到爺爺早上喝過酒，今天真是有點嚇到我了。

    &子，你今天就在屋裏耍。」吃完飯奶奶交代道。然後轉身扛起鋤頭和爺爺一起出去了。

    我自然不會乖乖待屋裏。奶奶他們一走我就扯好屋門蹦蹦跳跳的去找高博文他們玩。此時天已大亮，霧早已散了去，視線一下就清明了。斷然如此，沾染了露水的青石板還是有點打滑的，我一個趔趄想要摔倒，晃了晃卻穩住了身形。

    無奈我只得放慢腳步。

    玩到了中午我沒有等到爺爺奶奶回來，卻等到了伯娘。

    伯娘說：「葉子，走我那裏吃晌午飯。你婆婆爺爺中午不回來了。」

    &們走哪裏去佬？」我問。

    &莫管嘛！他們晚上回來。」伯娘說着伸手來牽我。

    &不告聲我我就不去。」我別身躲開。

    &他們去醫院了。」伯娘道。

    &醫院做啥子？」我警惕起來，暗自覺得這跟爺爺有關。

    &病。」伯娘似乎不想告訴我，並沒有回答到點子上。

    &不告聲我我就去找他們。」我作勢要走。

    &來，我告聲你。」伯娘無奈。

    從伯娘口中我了解到，原來爺爺挖土挖着挖着就往無極土的坎坎跳了下去，奶奶喊了人去找，找到馬上送了醫院去。

    所以無暇顧及我的奶奶拜託伯娘照顧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