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鬼話 第十一章「柳整死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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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中鬼話

    因為何俊、姚姚、軍軍和我皆是比較頑皮的小孩子，所以好多事情都敢去做，膽兒肥得要死。

    平時掐人點油菜花陽姜花，未長成的護瓜小黃瓜什麼的是再正常不過了。還會在胡豆成熟的季節去每塊地里順一點胡豆管，再去扯人點蔥什麼的。然後剝胡豆的剝胡豆，燒火的燒火，倒是比在家勤快得多了。也會偷着烤紅薯，不過不是像大人一般在灶里炕熟，是自己偷偷生火燒的。不過大多時候會燒糊，或者乾脆就不熟，這樣想來紅薯也是任性，非要炕的才熟。

    當然，也有作哈業的時候。比如我們有時候會去墳山邊摘野菊花，瞅着人墳前燃完的蠟燭滴成一觀音像還會給人順走了。去偷摘人橘子為了摘上面的，生生的把人橘子樹給吊斷了。還會在閒得無聊的時候拿把破刀去砍樹皮，拿把鐮刀去毀螞蟻窩。

    這些大人是說不聽的，包括葛先生在內或懲罰或教育，皆是無用。因為有個詞叫「好起興」，我們幾個野犢子好起興來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更何況我們覺得柳整死人才是我們的偶像，他的「光輝」事跡我們可是倒背入流。經常是模仿着他來乾的，卻也沒那麼大膽。

    柳整死人的事跡還是聽老輩子講的。話說柳家老院子有個先輩整死人無厭，大家幫他取個外號就叫柳整死人。柳整死人從小就愛整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沒有他不整的。十三四歲的柳整死人已經可以幫忙做事了，別人農忙請勞動力父親就帶他一起去。幫忙的人家一般是管飯的，所以一大早就往主人家去了。

    一到主人家就問父子倆吃飯沒有，父親還沒來得及搭腔，柳整死人就回答道：「吃了早飯沒洗臉」。主人家就去打了盆水讓父子倆洗臉，然後一起去田裏栽秧子去了。栽秧子本來就累人，他父親餓得點力氣都沒有，一邊栽一邊噱：「你個死花花兒，餓死你老子喲，硬是整死人無厭咯你。」

    &了早飯沒洗臉」的意思就是「沒吃早飯」，因為早上起床肯定是先洗臉再吃飯。可是主人家沒懂起，以為他們真的只是沒洗臉，就打水讓他們洗臉，不管早飯了，這算作哈業了。

    有一天柳整死人家裏待客，請了幾桌人，柳整死人就安排座位。他把麻子和癩子安排在一根板凳上面，安排好了還說了句你們兩個得不得蹺哦。說完桌子上的人都大笑起來，氣得癩子和麻子鼓眼睛。

    言子是這麼說的：「癩子管十八，麻子管五百。」板凳上面一頭坐十八個一頭坐五百個自然是要翹的。還有一個掰子（瘸子），他看到人家走過來跟周圍的人說：「我出個謎語你們猜，遠看將軍打仗，近看雞公啄米。你們猜看是啥子嘛！」周圍人搖搖頭說猜不出來，他就指到掰子說：「就是他耶。你們看嘛，遠看一擺一擺的像將軍打仗，走近了看起來一點一點的像不像雞公啄米嘛！」

    說完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掰子大氣不建他的氣，倒跟着一起樂呵。開個席熱熱鬧鬧樂樂呵呵賓主盡歡，柳整死人還是功不可沒滴。

    有一天柳整死人閒的無聊，在梁子高頭耍。在對面梁子看到他三表嫂杵着根棒棒在走路，他就鉚起喊：「三表嫂，三表嫂，你過來喲！」

    他三表嫂就答應：「過來做啥子嘛！」

    柳整死人說：「你過來嘛！我有事要告聲你。」

    三表嫂說：「啥子事嘛？你就像這樣說嘛！我聽得到。」

    &過來嘛！這個事不能告聲別個，我要悄悄眯眯地跟你說。」柳整死人的聲音喊得特別急。

    三表嫂就說：「好嘛！那我過來嘛！」

    然後三表嫂就杵着棒棒往那邊走。那時候的女人都是裹小腳的，路都走不穩，從這個梁子下來再走到那個梁子上去還是很遠的。三表嫂杵着棒棒往那邊走，柳整死人也不着急，還老老實實背起手站到那裏等。

    等三表嫂杵到這邊梁子，走了個把小時累得滿頭大汗，問柳整死人什麼事。柳整死人四下瞅了瞅一副很神秘的樣子，他讓三表嫂把耳朵伸過來。三表嫂就把耳朵伸過去，他說：「三表嫂，你回去用那宇兒湯泡飯，吃了陰到划算！」

    &門呢？」三表嫂問他。

    &個宇兒是逛哩，你吃了走路溜得快得狠。」柳整死人很認真的說。

    然後又看看天說：「時候不早了，我要回去吃響午飯了。」就跑掉了。

    留下三表嫂在那裏氣得要死。一步一步往回杵，邊走邊罵：「你個柳整死人哦，你整死我嘮喔！」後來還是喊她兒子牽毛驢馱她回去的。

    柳整死人的名聲傳開，大家都有點怕他。有天他去放羊子，到了地方他就裹煙葉子。我們那邊抽的是旱煙，是要裹的。先把煙葉中間的梗給撕掉，再把煙葉掐成一截一截的，最後用煙葉裹起來。形狀看起來像雪茄，但是和雪茄不同不能直接抽，要用煙杆。

    他裹着裹着就看到放牛的娃兒騎着牛過來了。他湊過去問人家要不要叭煙，放牛娃兒平時看多了大人叭煙很感興趣，但還是搖了搖頭。他就勸人家說：「沒得事的，你是不是怕遭噱（罵）嘛！放心，就叭一口，沒得事哩。你試下嘛！我不告聲你媽老漢。」放牛娃兒就動心了說要得嘛！

    他就把煙竇在煙杆上面點好讓放牛娃兒叭。放牛娃兒像大人一樣狠吸一口，然後緩緩吐出來，之後就暈乎乎的晃着腦袋，而後就醉倒在牛背上了，最後柳整死人就牽起牛把放牛娃兒送回去了。放牛娃兒醉了三天才醒，村里人問他裏面裹里什麼，他說裹里干紅辣椒。大家都說他，把人醉死了怎麼辦，他就笑嘻嘻地不說話。

    農村人家家戶戶都養了豬，沒有糧食餵豬就要去打豬潲，柳整死人家就是他打豬潲他姐姐砍。有天他走到河溝那邊打豬潲，那邊青草多，他很快就打好一背了。他就去搬螃蟹捉黃鱔，河溝裏面螃蟹特別多，搬開一塊石頭下面就是幾個大螃蟹。河溝兩邊的泥巴裏面只要有洞，大多就有黃鱔。

    我們那邊人不吃這些東西，小孩子都是搬來玩的。他卻把黃鱔螃蟹藏在豬草裏面，回去把背簍往砍豬潲的地方一放就跑去擔水了。姐姐過來砍豬潲，摸到那黃鱔滑膩膩的，一看又像蛇頓時就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