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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嘉哥撈起一隻名叫稻文的老鬼, 一巴掌糊上去, 打得稻文狗吃屎。 奚嘉面無表情道:「就不許人家今天中午吃雞, 正在放雞血?」
裴玉:「…>
雞:所以我到底又做錯了什麼……
樓梯間裏, 兩扇門緊緊關上,擋住了兩間房子裏的一切氣息。放在牆角的鐵盆里,被燒焦的紙錢堆中,最後一點火星終於慢慢灰暗。
離開這棟樓後, 裴玉從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掏出了四個長相奇特的黑色鐵塊。這鐵塊好似許多人小時候玩的陀螺, 圓錐剛體,通體透黑, 只在最下方的尖點上呈現血紅色。當裴玉晃動這陀螺鐵塊時, 底下的血紅色尖點竟然還會輕輕搖動, 奚嘉這才發現,那尖點根本就是個透明的容器, 裏面盛了幾滴鮮紅的血。
奚嘉饒有興趣地多看了幾眼, 裴玉卻得意道:「你也看出來, 我這個包很時髦了?」
奚嘉聞言一愣,這才把視線從黑色鐵塊轉移到裴玉的包上,然後他就:「……」
裴玉一臉得瑟地拍着一個墨綠色的斜跨小包,包面上繡着一道道黑龍紋路,在開包的搭扣上, 是一塊白色的貓眼石。這是一塊極其詭異的貓眼石, 當奚嘉仔細凝視它時, 發現它好像突然眨了眨眼, 宛若真貓。
裴玉道:「這是我花了88點積分才從天工齋那裏買來的乾坤包,上個月底才上架,就這麼一隻,還被我給搶到了。這可是今年最時尚的元素,無論是顏色、花紋,圈內最潮的包就是我這款玄龍乾坤包了。你覺得怎麼樣?」
奚嘉:「……gay里gay氣的。」
裴玉:「什麼氣?」
奚嘉微微一笑:「相當王霸之氣了。」
裴玉:「那是。」
得到誇獎後,裴神棍更加勤快地佈置起結界來。
他將四個陀螺埋在了這棟房子的東南西北四個角落,所有陀螺只把血色尖點插入土壤中,當最後一個尖點也插完後,裴玉掏出一張黃色符錄,輕聲念了起來。
&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按行五嶽,四海知聞。魔王束手,侍衛我軒;凶穢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
符紙在空中無火自燃,四道血線突然從四個角落射向裴玉的手心,他翻手便抓住了這連接在一起的四根血線,右手一捏,猛地拍地,將那四根血線死死壓在了大地上。
那四根線仿佛有生命意識,在裴玉的手中不斷掙扎着,只見他忽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將指尖的血珠狠狠按在四根血線交集的那一點上。
轟!
血珠鎮四線,四線鎮陰邪。
奚嘉抬頭看天,只見一道陽光透過雲層,緩緩照耀在了小區里。那股一直瀰漫在小區上空的陰氣慢慢褪去,剛剛還殭屍一樣的小區居民們突然有了生氣,聊天的婦女們互相笑着,鍛煉的老人們更加有了精神。
唯獨他們面前的這棟樓,依舊被濃郁的黑氣籠罩。
裴玉嘬着手指,等指尖不再冒血後,才道:「我目前只能把陰氣隔絕在這棟樓里,不往外散。我的血不行,恐怕不能鎮壓這裏的陰氣多久,等會兒我就上天工齋,訂購一下葉閻王的血滴子。」
奚嘉一愣:「血滴子?」
裴玉道:「剛才我就是拿血滴子來鎮壓陰氣的。咦,你沒看見嗎,我剛才拿出來了啊,四個血滴子。那尖頭的血你看到沒,是我的血,血滴子煞氣重,就算我是血的主人,它們也不想聽我的,只能用我的血壓住它們。」
說着,裴玉拿出手機,點開「鬼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公眾號,又點進下方一個叫做「天工齋」的選擇欄。他按下按鈕的下一刻,一家微店便出現在了奚嘉的眼前。
奚嘉:「……」
裴玉:「我搜索一下啊,血滴子……喏,你看,葉閻王的血滴子銷售量排行第二。」
奚嘉仔細看了看,只見血滴子名錄下,銷量第一的是「南易-血滴子」。他原本還覺得困惑,怎麼排名第二的血滴子比排名第一的賣得還多?當他再看到兩者價格後,頓時明悟。
南易-血滴子:8積分>
葉鏡之-血滴子:18積分>
原來玄學界的人也講究物美價廉啊!
……不對,重點是為什麼還有個微店!
有公眾號、墨斗榜就算了,怎麼還來了一個微店,你們就這麼與時俱進嗎!
裴玉沒察覺到奚嘉古怪的臉色,他肉疼道:「這隻厲鬼的陰氣比我以前見到的每個都重,買南易的血滴子估計用處不大,必須買葉閻王的。18積分,四個,那就是72積分啊!夠我殺一個半個月的鬼了。」
一邊下單,裴玉一邊給奚嘉吹牛。
撇除了那些毫無意義、夸頌裴神棍本人有多麼威武雄壯的話之外,奚嘉總算聽出了一些有意義的東西。
&知道我經歷了什麼」公眾號,每天都會給用戶推送玄學界的當日新聞。比如昨天晚上,奚嘉就收到了他們推送的一個消息——
&驚!無相青黎竟然易主?葉閻王送出定情信物!》
看到這個消息的下一刻,奚嘉就一巴掌糊在了裴神棍的臉上。
這巴掌來得太快,裴神棍正呵呵傻笑呢,根本沒躲開。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抽後,裴玉剛欲發怒,卻見奚嘉舉起手機,冷笑道:「這篇文章是你寫的?」
裴玉頓時蔫了,心虛地嘿嘿一笑:「沒,沒……我就是供個稿,文章絕對是『鬼知道』的人自己寫的。」
點開這篇文章,閱讀量竟然有10萬+,點讚數高達三萬六。無數人在底下留言——
看到這些的奚嘉:「……」
有毒啊!誰是狼心狗肺的凡人!誰是一個積分!
和裴玉接觸的這兩天,奚嘉早就知道,在他們玄學界裏,殺一個厲鬼,可以獲得一個積分。如果這個厲鬼曾經殺過一個人,那就可以得到兩積分;殺過兩個人,就是三積分,以此類推。
然而殺過人的厲鬼終究是少數,畢竟大多數厲鬼在報仇之後就會自己走進輪迴,還有許多厲鬼法力不夠,根本殺不了人。所以對於裴玉這類捉鬼天師而言,每個月最多只能拿到一百積分。
至於那個來自星星的葉閻王,他根本開了掛,不算在其中。
除此以外,獲得積分的方法還有給「鬼知道」供稿、提供商品讓天工齋販賣。
天工齋是玄學界著名的煉寶門派,祖師爺是匠神魯班,他們最出名的鎮齋之寶墨斗榜就是用魯班的墨斗改造而來。除此以外,他們還從第一百四十二代祖師爺宋應星的《天工開物》中開闢了一條新的煉寶法門,從此給門派取名天工齋。
每年天工齋都會向「鬼知道」提供大筆資金,算是它的大股東,所以「鬼知道」的公眾號頁面下方,就鏈接了天工齋的微店地址。
玄學界的人各個不差錢,那世俗界的鈔票他們每個人都不需要,流通的貨幣慢慢就變成了捉鬼的積分。比如裴玉把自己的血滴子放在天工齋賣,賣了積分後,收益他與天工齋五五分。
&聽說,南易好像是和天工齋六|四分,葉閻王居然是八二分。這太不公平了,葉閻王根本不差積分,憑什麼他就積分滾積分,越來越有積分,我就越來越窮?這種大資本壟斷,簡直太違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
奚嘉:「……」你們這些人的存在,就已經夠違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了好嗎!
懶得理他,奚嘉一直低頭瀏覽這個「鬼知道」的公眾號頁面。
將陰氣封在那棟樓以後,奚嘉和裴玉便坐在旁邊的小花園裏,觀察那棟樓的動向。在那兩戶人家裏,爺爺去世的那家人似乎一直不在家,可能是回老家辦葬禮去了。而母子二人的那家,卻很少出門。
傍晚,女人牽着小男孩,到樓下倒垃圾。
就好像是一對最普通的母子,除了身上濃郁到幾乎快成實體的陰氣外,他們和普通母子沒有任何差別。
第二天,裴玉就收到了天工齋快遞過來的血滴子,他立即用葉鏡之的血滴子作法。這次奚嘉果然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葉鏡之的四根血線根本沒有聚集到裴玉的手中,那四根線拔地而起,飛速向上竄去,匯聚於這棟樓的第七層,牢牢地鎖住了兩戶人家。
陰氣瞬間被壓榨到了樓房的第七層,那陰氣叫囂着想往外逃竄,但剛剛碰到血線,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震了回去。
實力差距,由此可見。
然而裴玉的臉色卻更加凝重了:「連葉閻王的血滴子都不能直接抓到那隻惡鬼,奚嘉,我可能低估了這隻鬼的實力。我得回首都一趟,找我師叔要點東西,很快回來。這隻鬼非比尋常,你小心一點,實在不行就用無相青黎砸它。我就不信了,它連無相青黎都不怕?」
說完,裴玉便急匆匆地走了。
衣服里的青銅骰子驕傲地晃動了兩下,似乎在提醒奚嘉「要是真有問題就把我給丟出去,我來保護你」。奚嘉無奈地笑了,他低頭看着這顆青銅骰子,笑道:「裴玉要我把你當石頭扔呢,還這麼高興?」
無相青黎突然愣住。過了片刻,它氣洶洶地抖動起來。
剛走出小區的裴玉忽然打了個寒顫:「我還會感冒?」
既然事情嚴重到了裴玉也無法解決的程度了,奚嘉思考片刻,最後並沒有回家。他拿着一袋貓糧,抱着自家慫慫,坐在那棟樓下,靜靜地守着。
夜色深邃,俊秀的年輕人低頭撫着小貓,一邊用掌心給小黑貓餵着貓糧。已經是凌晨時分,他仍舊坐在這裏,仿佛在守衛着什麼,又仿佛在保護着什麼人。
然而奚嘉並沒有等到那隻厲鬼出來作亂。
凌晨三點,一個憔悴消瘦的中年婦女帶着一個身穿道袍的老道士,腳步匆匆地趕到了這棟樓下。那兩人也見到了奚嘉,驚訝地看着奚嘉,似乎不明白半夜三更的,為什麼這個年輕人要坐在這裏逗貓。
多看了奚嘉幾眼、確定他並不危險後,那婦女轉過頭對那老道士說道:「大師,求求您,快把那隻厲鬼收走!我快受不了了,求求您做法趕緊收了他吧,那個老頭子死了都不安穩,我要他魂飛魄散!」
廚房中央,奚嘉蹲在地上將那碎成三塊的玉石撿了起來。他蹙着眉頭,有些生氣地將小黑貓從懷裏拉下,放在地上。
小黑貓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眨巴着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奚嘉。見奚嘉不再抱它,它伸伸小舌尖,討好地舔了舔奚嘉的手指。
長長地嘆了一聲氣後,奚嘉又抱起了小傢伙,同時將那碎成三塊的玉石放進口袋。他大步走出廚房,對那些黑色氣息視若無睹,等走到客廳換鞋時,那些黑色氣息已經充斥了整個廚房。
黑色的氣體漸漸凝聚,在廚房裏顯現出一個朦朧的女性身影。
奚嘉仍舊低頭換鞋,似乎什麼都沒看見,但趴在他肩膀上的小黑貓卻瞬間炸毛,四隻爪子踩在奚嘉的肩頭,整隻貓不停地往他的另一側肩膀躲。一個沒踩穩,直接落在了奚嘉的口袋裏,小黑貓乾脆蜷縮起來,將小腦袋埋進了口袋深處,害怕得瑟瑟發抖。
廚房裏,黑色氣體凝聚成形。這是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她低着頭,水草般的頭髮上全是沙礫。頭髮全濕,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那「水珠」從她的頭髮上低落,落在白色的瓷磚上,染開一片血紅。
濕了頭髮的竟然不是水,全部是血。
奚嘉將鞋換好,拿了鑰匙準備出門。小黑貓躲在他的口袋裏嗚咽地叫着,忽然,那女鬼抬起頭,從黑髮間露出一雙慘白的眼珠,她瘋狂地朝奚嘉衝來,黑髮瞬間暴漲,分成六束,如同長鞭,直刺奚嘉的後腦。
奚嘉腳下的步子有幾分停頓,右手手指旋轉,漸漸成拳,一道隱約不明的血色氣息在他的手指之間盤轉。那頭髮刺過來的一瞬間,他頭往右側,一手抓去。卻在此時,只聽——
嗡!
&啊啊啊啊!!!」
一道黑色的影子穿透窗戶,狠狠撞在那女鬼的頭髮上。頭髮立刻燃起熊熊大火,女鬼驚駭地轉身便跑,但那黑色的影子卻如跗骨之蛆,瞬間穿透女鬼的胸口,嗡的一聲,將女鬼打散,又化為一團黑氣。
奚嘉立刻回頭,錯愕地看着那些向屋外逃散的黑氣,還沒來得及反應,面前的大門卻被人敲響了。他下意識地打開門,兩人抬頭一見,卻是一起愣住。
只見在屋外,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男人正站在門口,右手還未放下,顯然剛剛才敲了門。他長了一張極其耐看的臉,高鼻俊眉,長眸深斂,右眼珠里藏了一顆淺淺的痣。這張臉不輸任何明星,但細看這顆痣,一股寒意卻從腳底直涌心頭。
奚嘉見到這個陌生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自家門口,眉頭緊蹙,還上下不停地打量自己。接着這個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又突然閉上眼睛,將手指抵在唇間默念了幾句後,再用手指點了點眼瞼。
做完這一切,他才再睜開眼看向奚嘉。
奚嘉:「……」
黑衣男人:「……」
過了片刻,低沉平潤的聲音響起:「無相青黎。」
嗖!
一道破風聲滑過奚嘉的耳畔,揚起幾根頭髮,飛入了這陌生男人的手中。到這時奚嘉才發現,剛才那個簡單粗暴地將女鬼撞得魂飛魄散的黑色影子,竟然是一顆長相奇怪的青銅多面體。
兩人間又是長久的沉默,但不過多時,又有更多的黑色氣息從電梯間和樓梯口爬了上來。男人擰緊長眉,雙指併攏,在奚嘉的房門上畫下了一道金色的符錄。他收起最後一筆,轉首對奚嘉說道:「陰氣太重,我暫時封住,先進去,再詳談。」
奚嘉活了二十三年,從頭到尾,這是第二次見到捉鬼天師。這世上鬼很多,每天他都能碰上一兩個,但捉鬼天師卻少得可憐。他沒有多說,側身讓這個陌生男人進了屋子。
大門上,男人隨手畫下的那道符錄不停地閃爍着金光,看似沒有任何變化,但屋子裏卻再也沒有一點黑色氣息侵入。
小黑貓膽怯地從奚嘉的口袋裏抬起頭,緊張兮兮地打量四周。當發現那些黑色東西都沒了後,它一下子撲進奚嘉的懷裏,嗚咽咽地搖着尾巴,仿佛在求安慰。
黑衣男人神色淡漠:「黑貓通靈,驅邪辟異。這隻黑貓為何如此膽小?」
奚嘉一邊撫摸着小黑貓,一邊道:「所以它叫慫慫。」
慫慫聽到自己的名字,伸出舌頭舔了舔奚嘉的臉頰,竟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見到這個男人時,奚嘉就明白自己是見到真天師了。如果是假天師,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他的面前;如果是半吊子天師,在剛見到他的時候恐怕也要潑他一身狗血,兩人不可能相安無事地進屋詳談。
接下來,奚嘉簡單明了地將自己的事情說了出來。
人生來必有四柱八字,對應干支曆日期。年柱是年干與年支,月柱是月干與月支,日柱是日干與日支,時柱是時干與時支。年月日時四柱相合,便是人的生辰八字。
奚嘉出生得巧,而且不是一般人的巧。他生於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於一塊極品陰穴陣眼出生。他母親剛剛懷上他的時辰,也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且母親在生下他的時候難產而死,奚嘉出生便口含黑色污血,如此多番陰氣鑄就,成了世所罕見的極陰之體。
普通陰氣重一點的人,最多是偶爾能見見鬼,被身邊人嘲笑幾句。奚嘉從小就能見鬼,且每天都見鬼,還特別招鬼喜歡,直到四歲碰上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道士,送他一塊石頭,這才藏匿了自己的氣息,不再天天被鬼壓床。
然而那道士當時便說:「你的陰氣之盛,老頭子從沒見過。現在年紀小還能壓得住,年紀大了就不知道了。石頭先戴着,少和人接觸。特別是越大,越要少和人接觸,尋常人受不了你的陰氣,碰上一點就得出事。小則生病,大則身死。」
和這道士說的一樣,大學以前,只需要忽視那些飄飄忽忽的鬼,奚嘉還能和普通人一樣生活。但大學以後,他身上的陰氣就悄悄地溢了出來。
大學四個舍友,就陳濤陽氣最重,奚嘉被石頭鎮壓下去的所有一絲陰氣對他並無什麼影響,每天曬曬太陽就能消散。於是這四年裏,奚嘉只交了陳濤一個朋友,也儘量減少與他人的接觸。
聽到最後,男人的眉頭蹙得越緊,當奚嘉坦率地表示自己並不知道該怎麼修復這塊玉石,只是想出門看看能不能找個金店師父簡單地把玉石粘起來後,男人搖首道:「這塊泰山石已碎,粘起來並無作用。泰山石堅硬,不可能隨意破碎,只是多年下來它被你的陰氣滲透,才成了血紅色,通透如玉,也一碰就碎。今日不碎,再過一月,它也會自行破碎。「
聞言,奚嘉垂眸看了懷裏的小黑貓一眼。
原來還不能完全怪你了?
慫慫立即蹭了上去。
面對真正的捉鬼天師,奚嘉表現出真誠模樣,神色誠懇地問道:「這塊石頭已經碎了,我該怎麼隱藏陰氣?」
&陰之體,我從未見過。這也不是普通的泰山石,我並不擅長隱匿氣息,暫時並無辦法。」男人凝眸思索片刻,將手指攤開,「無相青黎可暫時隱匿你的陰氣,我雖然沒有辦法,但我認識一個人,他應該有辦法,我會立即去找他。」
奚嘉如同每一個迷信的信男信女一樣,神色激動地接過了那男人手中的青銅多面體。
轟!
當奚嘉的手指觸碰到這個青銅法器時,如同來時一樣,天地間仿佛又有什麼東西瞬間消散。大門上的金色符錄不再閃爍金光,小區裏的黑色氣息也一點點地消失,夕陽終於完全地從西邊落下,蘇城正式進入夜晚。
奚嘉感激地抬頭,一邊道:「大師,不知該如何稱呼?」
黑衣男人微微愣住,似乎沒想到奚嘉會這麼問。他斂着黑眸:「我姓葉。」
這位葉大師並不像很多神棍那麼能說會道,等奚嘉說完事情後,他便起身離開。臨走前,他讓奚嘉暫時用他的這個法寶鎮壓陰氣,表示自己將會去尋找一個朋友,恐怕得等數日才能回來。
五分鐘後,葉姓大師真的離開了。奚嘉伸出手指,點了點慫慫濕潤粉紅的鼻尖,小傢伙立即不滿地用爪子揉臉。
奚嘉摩挲着那顆青黑色的青銅多面體,唇角無奈地翹起。
&們捉鬼天師里,還有這麼純樸的?你是慫慫,那剛才那個人是不是傻傻……嗯,呆呆更好聽一點,就叫他呆呆好不好?他就這麼把他的法寶交給我了,這應該是他的法寶吧?還這麼熱心地幫我去解決問題……」
一把抱起慫慫,奚嘉往廚房走去:「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
正飛速離開蘇城、前往首都的好人葉鏡之:「……」
雖然從小伴着長大的血色玉石是碎了,可日子還是要過的。身為一個180線龍套配角,奚嘉不差錢,但也不富裕,自從養了這隻嘴刁又膽小的小黑貓後,他自個兒都吃不上肉了,竟然還天天給慫慫燒魚吃。
眼見着銀|行卡里的存款跌下四位數,奚嘉大感事態嚴峻,趕緊給陳濤打電話。他電話還沒撥出去,陳濤竟然主動打了進來:「嘉哥,好消息!王導覺得你之前那個鏡頭拍的不錯,他要給你加戲!你快過來,明天就開拍了,我可是給王導打了包票說你一定能來的。」
奚嘉直接拒絕:「這個劇組我拍過一次了,不去。」
陳濤怒道:「王導出手大方,你幹什麼不去?而且又不要你拍太多戲,我看了劇本,一共就三場戲,你明天就能拍完。你到底來不來?」
奚嘉義正言辭:「不去。合作過的劇組,我三個月內不會再去第二次,你知道的。」
陳濤:「真的不去?」
奚嘉:「不去。」
陳濤:「三場戲給一萬,也不來?」
奚嘉:「……明天幾點到?」
陳濤嘿嘿一笑:「中午一點前就行。最近劇組裏不大對勁,王導要求大中午拍戲,早上和晚上都不開機。你知道的,王導這樣的官二代,要拍什麼電影不行,一定要選個恐怖片當處女作,就是因為他有點迷信,老相信什麼鬼不鬼的。」
奚嘉隨口「嗯」了一句,應付過去,當天下午就收拾好了行李,再往平湖風景區趕去。
等到他乘着大巴、換了公交,顛簸了四個小時抵達片場時,還沒見到陳濤,便見一個副導演焦急地跑了過來,看到他便道:「你是奚嘉吧?小陳出事了!他昨兒個跟我說過你今天來劇組,這樣你先跟我去劇組,反正只有三場戲,拍完就行。」
奚嘉停住腳步,臉上再無一點輕鬆:「請問,陳濤出了什麼事?」
那副導演一愣,接着一拍大腿:「嗨,也不是什麼大事,他昨兒個晚上失足,自個兒從山頭跌了下去。還好有樹木當緩衝,這才沒大事,現在在醫院裏躺着呢。生命危險是沒有了,不過左腿折了,肋骨好像也斷了幾根。」
奚嘉雙眸微眯:「陳濤怎麼會從山頭跌下去?」
聞言,副導演神秘兮兮地往四周瞅了一眼,接着湊到奚嘉的耳邊,小聲說道:「我就和你說,你別告訴別人啊。我看小陳根本不是失足,他就是撞邪了!」
吃完早飯,表姐一家還要出門採買物品。出門前,小娟表姐蹲在地上,雙手捧起三表嬸的小腿,輕輕地揉捏着。一邊按摩,她一邊問道:「媽,是這裏嗎,感覺好一點沒?」
三表嬸高興地搖頭:「沒事沒事,娟,你不要再按了,媽就是昨天走累了點,今天還好。」
清秀的少女認真道:「媽,我沒關係,要不您今天就別出門了吧,好好休息休息。」結果三表嬸硬是要陪女兒出門買東西,於是小娟只能仔細地幫她按着小腿的肌肉。
年輕的女兒半蹲在地上,為年邁的母親按摩。放在這個年代,這種孝子真的很少見,奚嘉就站在一旁安靜地看着,直到表嬸一家出門。
在表嬸一家出門後不久,奚嘉也出門去辦了點事,等回來時,已經是傍晚,一進門就看見了葉大師。
奚嘉微怔,輕聲喊了一句:「葉大師?」
兩人這幾天見面太少。
葉大師不學好,成天夜不歸宿,只有每天念咒的時候才會回家。見到奚嘉,他立即轉開視線,低低地應了一聲。
沒有浪費時間,兩人再次牽起手,開始念咒。念完咒,葉鏡之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手,直接往大門走去,似乎又要出門捉鬼。奚嘉下意識地問道:「葉大師,你今天晚上還不回來?」
葉鏡之腳步一頓:「嗯,蘇城的厲鬼……有點多。」
奚嘉微微蹙眉,沒再多說。
等葉鏡之真的出門離開後,聽着電梯「叮咚」一聲,奚嘉猛然想起來一件事。他抓起外套就往門外走,追到小區花園才看到葉鏡之的背影。他喊了兩聲「葉大師」,對方全沒聽見,奚嘉下意識地就衝上前,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
葉鏡之五指併攏,一掌向身後打去,見到來人是奚嘉,他瞪大眼,趕緊收掌。
奚嘉拉着葉大師的手,道:「是這樣的,葉大師,我有件事忘了和你說了。」
葉鏡之正低着眼睛瞅着那隻拉着自己的手,一聽這話,他雙眸一亮,有些驚喜和驚訝地抬眸看向奚嘉。
奚嘉壓根沒注意他的動作,直接說道:「是這樣的,昨天晚上你不在家,我半夜醒了去廚房倒水,感覺……有點不對勁。我從小可以看到鬼,所以昨天晚上我摘下了無相青黎和舍利,看了一下我的表姐。」
眼睛裏的期待一下子落空,葉鏡之默默地低下眼睛,又去看青年拉着自己的這隻手,聲音里有着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她不是鬼。」
奚嘉沒聽出來,點點頭:「是,她確實不是鬼。」如果真的是鬼,那麼是小娟表姐第一次進門的那天,他和葉鏡之都可以看出對方是鬼。然而,奚嘉卻又說道:「葉大師,但我是真的覺得有哪裏不對……」
聲音突然停住,奚嘉神色一凜,轉頭看向一個向自己和葉鏡之走來的白衣姑娘。
葉鏡之也轉首看向那個白衣女孩,只見那女孩低着頭,頭髮亂糟糟得好似一團雜草,就這麼悶聲看地,直直地走向兩人。就在她快要走到兩人跟前的時候,葉鏡之垂了眸子,右腳跺地。
嗡!
一道微風從他的腳下播散而去,將花園裏的雜草吹得向後翻倒。白衣女子也忽然抬起頭,一張蒼白而無血色的臉龐呆呆地對着奚嘉二人,不過多久,她轉了個身,往別的方向走去了。
葉鏡之:「只是個遊魂而已。」
奚嘉道:「我聽裴玉說過,除了厲鬼以外,這些遊蕩在人間的鬼魂分為遊魂和野鬼兩種。遊魂一般只會在世間停留一兩天,接着就會投胎轉世;野鬼則是會一直留在世上,直到明白自己已經死去,或者了結心愿,才會轉世。葉大師,你怎麼看出來剛才那女鬼是遊魂還是野鬼?」
說到這類事情,葉鏡之再沒剛才的羞赧,他神色鎮定,有着一股裴神棍難以企及的大師風範:「剛才那女鬼身上的生氣還很濃郁,應當是剛死沒多久。確實無法判定她是遊魂和野鬼,但停留在凡間的遊魂比野鬼多十倍,很少會有野鬼。」
奚嘉輕輕點頭,他一個低頭,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還拉着葉大師的手,於是趕緊鬆手。
牽着的手忽然被人鬆開,葉鏡之緩慢地低下頭,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只聽奚嘉道:「其實我今天上午出門的時候,也在樓底下見過這隻女鬼,可能確實是剛去世的遊魂。」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葉鏡之還是先行離開。一方面是因為表嬸一家還沒回來,就算他此刻回去,也是空等;另一方面是葉鏡之真的在蘇城的另一邊發現了一隻有三百年道行的野鬼,雖說這不是厲鬼,但道行如此高深,他必須親自走一趟。
除此以外,他還買了那麼多法寶來保護奚嘉,就算是遇到真正的厲鬼,都可以拖延一段時間,等他回來。更何況,無相青黎還一直戴在奚嘉的身上,實在不行的話……
葉鏡之正色道:「實在不行,你把它扔出去也可以。」手指一抬,指的正是奚嘉脖子上的無相青黎。
奚嘉一愣,面色古怪地點點頭。
等葉鏡之真的走了,奚嘉捧着青銅骰子,哭笑不得:「連你的主人也讓我把你扔出去……」
無相青黎委屈地直接鑽進奚嘉的衣服里,哭唧唧地抖了起來。
有了這麼一出,昨天晚上的陰霾也一掃而空。奚嘉回家沒多久,表嬸一家也回來了。這次表嬸夫妻買了不少菜,說是要親自下廚,讓奚嘉好好嘗一嘗,感謝他願意讓自己一家借住。
三表嬸感激地拉着他的手,連連道:「小嘉,等後天我們就搬去你表姐的房子,這兩天真是太謝謝你了。」
奚嘉笑着搖頭:「沒關係,表嬸,只是一點小忙。」別人對他好,他也不介意對別人好。
老實的三表嬸哪裏會聽奚嘉的話,她招呼着自己的女兒:「娟,你正好沒事,快幫小嘉打掃打掃屋子。咱們這兩天一直在這裏住着,把人家屋子都給弄髒了。」
奚嘉正欲阻止,小娟表姐卻已經拿起掃帚開始打掃了。她打掃完客廳後,直接進了奚嘉的房間,見狀,奚嘉趕緊道:「表姐,我的房間不用你打掃,真的沒關係!」
話還沒說完,奚嘉一進房間,只見自己這位表姐正好奇地拿着一塊小銅鏡,仔細觀察着:「表弟,你這個鏡子長得很特別,不過鏡面倒是不怎麼幹淨,把人照得太模糊了,都看不清臉了。」
奚嘉頓住腳步,眼睜睜地看着表姐拿着那塊天罡八卦鏡,上上下下地照着,鏡子裏倒映出一張模糊的人臉。
小娟表姐笑着抬頭:「我幫你擦擦乾淨,這樣才能看見臉。」拿起抹布就開始擦鏡子,勤勞的女孩仔細地擦了每個角落,這才把鏡子遞給奚嘉。她臉上的笑容非常和煦:「你看,這不就能照清楚了嗎?」
奚嘉接過鏡子,低下頭,神色平靜地看着天罡八卦鏡的鏡面。在那青銅的鏡面上,只有房間家具的倒影,並沒有任何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