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之月 第四十章 滾滾洪流

    雖然不知道燈光和聲音代表着什麼，但急促、尖銳的聲音，一聽就不是什麼值得期待的事，再加上血紅色的燈光閃個不停，就算有人說這是代表平安無事的信號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蟲子又來了。

    這是所有人心裏升起的第一個猜測。

    「嘖，真是不識趣的蟲子。」正在胡鬧的高階傭兵們動作一僵，修爾輕輕嘆了口氣，對餐廳里的所有人做了個安撫的手勢，「不用擔心，你們繼續吃，傭兵團的各位戰士留在這裏保護平民，不用太緊張，這裏應該是安全的，你們多加留意就可以了，不需要進入警戒狀態。弗萊森，你應該不感興趣，尤利，估計你補完水也不願意再出去，你倆留下照應，其他人跟我去控制室看看。」

    「又要聽那些聽不懂話了嗎？」達克不知道從哪裏隨手一掏，血色玫瑰就出現在指尖，「其實你可以讓我和美麗的薩芙小姐留下，我們兩個更適合保護平民。」

    女劍士看看修爾，再看看達克，悄悄挪動幾步，藏到修爾背後，躲開了達克的視線。

    「嗤，戰鬥力只有個位數的渣滓。」拇指向下充分表示鄙夷，修爾像個勝利者一樣拉着薩芙的手，帶着幾人揚長而去，而某個失敗者，只能垂頭喪氣的跟在後面，嘴裏還咕噥着出去以後我氣死你之類的話。

    匆匆趕回控制室，一進門，之前軍裝女性的幻影就又一次出現在平台上，同樣腳跟相叩右手橫在胸前的禮儀，同樣完全聽不懂的語言。

    修爾很隨意點點頭，指了指還在嘶鳴的警報，達克的嘴角微微抽搐，這可是身居高位的人必備的技能，話都不用說，只憑几個簡單的手勢，就能讓屬下領會上級的意圖。

    果然，就算只是一道幻影，或者說只是一個自動控制系統，軍裝女性的邏輯判斷能力也是很高的，馬上分辨出了修爾的意思，刺耳的警報聲立即停止，控制室的燈光黯淡下來，周圍的平台上都有光發出，光線匯聚到中心，隨即，一副立體化的影像在眾人面前展開，眾人好像身居高空俯視地面一樣，影像中每一片土壤，每一隻蟲子都非常逼真，看着張牙舞爪的蟲子，就好像它隨時可能向自己撲過來。

    除了逼真的立體影像之外，在軍服女性的背後，一副地形圖在空中展開，地形圖上圈圈點點有各種標註，雖然不是很理解那些標註的意思，但至少可以了解周邊的大概情況。

    看到展示出的幻影，幾位傭兵不由吸了口涼氣。

    俯視地面，從蟲子的大小來判斷，至少身在百米高空，之前戰鬥過的蟲子每隻變得只有拳頭大小。密集的蟲潮覆蓋了紫色的菌毯，佔據了全部地面，向遠處看去，整個開闊的大平原上，已經鋪滿了猙獰的蟲子，而且即使登高眺望，也看不到蟲潮的邊際。十萬隻？一百萬隻？算了，傭兵們已經放棄了估算，數字在這時已經失去了意義，只要知道無窮無盡就可以了。

    更可怕的是，這些蟲子並非靜止不動或者到處遊蕩，它們在向着同一個方向前進，簡直就像是在行軍一樣，尤其是當蟲群離開菌毯的範圍後，排成一道數十乃至上百米寬的隊列，如同沿着河道奔流的江水一樣，化作滾滾洪流，朝固定的方向進發。

    它們要去哪？不會朝着咱們過來了吧。

    這是每個人都在擔心的事。

    如此規模的蟲群，已經超出傭兵們的想像能力，簡直就像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傭兵們相互看了看，都露出一絲苦笑。是的，蟲群的數量完全脫離了可控範圍，如果陷身蟲群里，即便是實力強悍的黃金階強者，不管能支撐多久，最後的結局都只可能是能量耗盡被蟲群分屍。

    「嘖。」修爾咂舌，板着臉像模像樣的指了指軍服女性背後的地圖影像，本來只是想讓她在地圖上標註出蟲群的行進路徑，沒想到軍服女性做的更好，立體影像立刻暗淡了下去，變得若有若無，而地圖則在眾人面前放大，地圖上，十幾個空心箭頭從遠處匯聚到一處，估計是代表了蟲群聚集的路徑，一個實心箭頭彎彎曲曲的指向地圖西南，應該示意着蟲子組成的洪流前進的方向。

    「嗯……蟲群的路徑上沒有標記點啊，應該不是朝着咱們來的。」外行人眼裏的軍事地圖複雜難懂，但在內行人眼裏卻很簡單，就算不是同一個世界的軍事地圖也一樣。修爾盯着地圖看了半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對軍服女性招招手，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自己這些人。

    自動系統理解能力相當優秀，一個光圈馬上出現在地圖上，那裏的確有一處用未知字母做出的標記，應該就代表了這座大家棲身的要塞。

    「果然，不是朝着咱們來的，米婭，蜜莉蒂，你倆去通知一下他們，警報解除，原地休整，可以去娛樂室，那裏比餐廳坐着舒服，也可以使用浴室，不過戰職者無論實力，至少三人一組，普通人不管多少個，至少要有兩名傭兵陪同。告訴他們記住了，不止沐浴，在營地里的任何行動都遵循以上原則，高階傭兵同組人數可以降到兩人，違反者後果自負。」

    修爾說的很輕鬆，好像真的可以放鬆了一樣，但現在誰也笑不出來。的確，也許這次蟲子不是朝着大家來的，但是今後呢？而且，不管蟲子的目標是誰，它們的規模是實實在在的，大家的目標是活着從這個見鬼的投影世界裏離開，還要帶着一群普通人一起離開，有這群可怕的生物環伺在身邊，怎麼可能做到？

    「既然把指揮權交給了我，那我說不用擔心，你們就不需要擔心。」修爾的笑容淡淡的，像是一切盡在掌握，「呵，只是一群沒腦子的蟲子而已，數量再多也一樣，沒什麼可擔心的。達克，莫瑞婭，你倆也跟着去吧，和變異蛛母的戰鬥你倆消耗很大，多休息以便早點恢復狀態。我和薩芙再觀察一下蟲子的動向，一會就回去。對了，米婭，你安排一下晚上休息的房間吧，要塞始終在自動系統的控制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每個房間還是都檢查一下比較穩妥。」

    「誒？我也要回去嗎？」莫瑞婭一臉的不情願，「這些蟲子很有趣啊，我還想看看呢。」

    「呃……」修爾明顯是想把大家支開，但莫瑞婭更明顯是不打算配合，換成其他人，他還能強行命令，但是林精……還是算了吧，「你隨便吧。」

    「呵。」米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似乎看穿了修爾的顧慮，但最終什麼也沒說，三人轉身離去，只剩下修爾和薩芙莫瑞婭留在了控制室里。

    「呼，@#。」修爾發出意義不明的音節，軍服女性的幻影上前一步，再次對修爾行了個軍禮。

    「果然這是名字嘛，嘖，發音規則倒是差異不大。」修爾暗自點點頭，指了指周圍變得暗淡的立體影像。影像馬上重新亮起，比最開始更清晰更逼真，和身臨其境沒什麼區別。

    「為什麼要把大家趕走？」修爾正叩打着大腿，看着滾滾蟲流發呆，沒想到林精的語氣居然變得前所未有的正經，「有什麼必須要隱瞞的東西嗎？」

    「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一兩個人背負起壓力，總比大家一起承受壓力更好，壓力這種東西，並不會因為有人分擔而減少的。」修爾隨意的應了一聲，突然臉色一凜，喊了一聲軍服女性的名字，手指指向蟲潮中的一點。

    又是一次意外之喜，本來只想讓立體影像變得更明顯一點，沒想到，手指位置的影像居然連續變化了幾次，至少放大了十倍，蟲群已經可以看的真真切切了。

    「比如說，這種會帶來壓力的東西，還是少點人看到比較好，一旦壓力過大，做出什麼奇怪的事都不算奇怪了。」

    修爾所指的，是一隻蟲子，一隻體型龐大的蟲子。從高空俯視的時候，由於周圍蟲群的干擾，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但放大十幾倍之後，就很顯眼了。

    那是一隻巨型甲蟲，按周圍蟲子大小的比例判斷，至少五米長，三米高，頭部前方的口器兩側，兩根一米長的鋒利獠牙向內彎曲着，獠牙尖端閃閃發亮，無意識的一開一合。甲蟲的翅膀已經退化，變成了加厚的護甲，全身的甲殼烏黑髮亮，移動全靠身下粗壯的腿，六條短短的腿，居然可以跟上其他小蟲子的速度，甚至還有餘裕，這樣的體型一旦全力衝刺，配上尖銳的獠牙，簡直比山嶺帝國引以為豪的重型山嶺戰車更加威力驚人。

    「哦，是這樣。」莫瑞婭閃電般出手，投矛刺中巨型甲蟲的幻影，當然不會對幻影有什麼影響，但林精還是保持着刺出的動作，「原來你不願意給並肩作戰的同伴哪怕一點信任。」

    修爾叩打大腿的動作一頓，曾經聖潔的表情變得陰沉，一點一點扭過頭，目光冰冷的盯着若無其事的林精，右手已經慢慢握上了釘錘。

    精靈形態的林精仿佛沒有覺察到修爾的怒火，抖了抖耳朵，一臉興奮的指着立體影像：「呦呦，這隻蟲子被後面的同伴撞倒了，結果還以為有敵人呢，張牙舞爪的威嚇空氣，哈哈哈，簡直是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