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光之月 第二十一章 異樣

    「不對，這不對勁。」在裂隙空間裏遊蕩了將近一個月之後，已經沉默了好幾天修爾突然開口了，當然不是真的說話，而是向外傳遞了自己的想法，「我已經又一次感受到了之前有過的異常感，但阿尼卡大人您還沒有感應到您的半身，這絕對不正常。」

    早在七天前，修爾就已經陷入了自我封閉狀態，不僅不『說話』，甚至連對外的眼神交流都沒有，除了機械化的進行前進這一行動，還能確認他的意識清醒之外，他表現的已經不再像個正常人了。實際上，比他更早，大約在十天前，莫瑞婭就已經先一步走到了失控的邊緣，不得不進入植物模式的休眠狀態，現在控制莫瑞婭軀體的，其實是植物女神阿尼卡大人。

    沒辦法，裂隙空間裏的條件太惡劣了，不是生活環境惡劣，這裏根本不存在生活環境，而是精神環境極度惡劣，連續幾十天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光線，聞不到氣味，除了彼此之外一無所覺，能又堅持二十多天，兩人其實已經足以自豪了，換成普通的人類，恐怕三天就會意志崩潰，就算是心志堅毅的強者，也不過能多堅持三五天而已，自己會支持不住這種可能早在兩人意料之中，也做好了一旦精神崩潰，就由各自背後的神靈接手的準備。

    因此，在修爾自我封閉之後，森林女神並沒有覺得奇怪，她一直以為修爾已經步上莫瑞婭的後塵，現在控制修爾軀體的是露娜，神靈之間就算面對面，幾年不交流也是很常見的事，所以阿尼卡也沒有在意，結果修爾突然『開口』，反倒是嚇了她一跳。

    「你感覺到了？」阿尼卡愣了愣，意志隨即發散出去，一時間，周圍的裂隙空間都處於她的感知範圍內，然而和之前一樣，什麼也感知不到，反饋回來的只有無盡的虛無。

    「這就奇怪了。」也不用森林女神做出回答，她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修爾疑惑地皺着眉，思索着說道，「按理來說，阿尼卡您的感知範圍至少百倍於我，沒道理我都能察覺的異常您察覺不到，除非……能不能麻煩您，把那隻偷懶睡覺的林精叫醒，有事需要她確認。」

    「誒？修爾你又污衊我。」這次輪到修爾被嚇一跳了，看來真不能背着別人說她壞話，很容易就被當場抓住，還好，大夢初醒的林精沒有和修爾爭論關於偷懶這個問題的打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說道，「你要我做什麼？」

    「那個方向。」意識之間交流很方便，修爾指着一個方向，在腦中說道，「盡你最大能力去感知，看看有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

    「什麼異樣的感覺？」

    「嗯……就是那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的預感。」修爾糾結了一陣，儘量形容道，「大概是這樣吧，類似於一旦想要忽略，就會覺得悵然若失。」

    「沒有。」莫瑞婭肯定的搖頭道，「我覺得那邊很正常。」

    「呼，這樣啊，那我明白了。」修爾若有所思的點頭道，「沒事，你繼續去睡吧。」

    「不睡了，睡了幾天，精神恢復的差不多了，給你搗一會亂好了。」林精很微妙的體貼方式讓修爾一陣哭笑不得，「只有你感知道了嗎？」

    「對，看來只有我。」修爾苦笑道，「包括吾主和阿尼卡大人在內，你們都沒有反應。」

    「為什麼？」

    「我怎麼知道。」修爾聳了聳肩，「應該不是錯覺，也許我比較敏感吧。」

    修爾說的很隨意，但熟悉他的莫瑞婭卻能看得出來，他現在正處於極度緊張狀態，這可是很不常見的情況。

    「你到底想到了什麼？」莫瑞婭嚴肅起來，當然，如果她是板起自己的臉，而不是掐着修爾的臉讓他做出嚴肅的表情就好了，「有什麼事，說出來大家商量，你真能自己解決的話，那還拉着我們來做什麼？」

    「好吧。」修爾嘆了口氣，「如果只有我察覺到了，而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那裏對於我來說具有特殊性，所以我得本能才會這樣告訴我。」

    「所以？」

    「有什麼東西對我而言比較特殊，但你們卻並不了解呢？我想來想去，也只能找到兩個答案。」修爾眯起眼睛，腦海里發出的意識都沉重了不少，「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裏和我的故鄉有關。通向故鄉的出口？來自故鄉的物品？故鄉被困在裂隙空間裏的生物？」

    「呼，難怪你這麼緊張。」莫瑞婭點點頭，「所以，你覺得這是最大的可能？」

    「不，這個答案我已經排除了。」沒想到修爾卻否定了林精的猜測，「我的故鄉沒有神靈，科技水平也低的可憐，除非有外力從一開始就介入，否則那邊的任何東西，都不可能存在於裂隙空間裏，剛一進入裂隙空間就會湮滅。至於通往故鄉的出口，呵，如果真是出口，那我估計反應會比現在劇烈的多，而且……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這可不是那些劣質的睡前故事。」

    「很高興你能看清現實。」這次換成了阿尼卡的意識，「那麼也就只有第二個答案了？」

    「是的，也是我覺得最有可能的答案。」修爾似笑非笑的說道，「有什麼和裂隙空間有關的事，我了解過，我經歷過，我接觸過，而莫瑞婭卻沒有呢？我想莫瑞婭應該也知道吧。」

    「呦呦，我只是一隻鹿，我什麼都不知道。」頓了頓，林精補充道，「這次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好吧，好吧，其實只有一件事。」修爾眺望着感知到的方向，「薇。」

    「哈？這和薇有什麼關係？」

    「和薇沒關係，但是和永恆核心有關係。」修爾指了指自己的額角，「我曾經和閱讀過某個金屬生命體的記憶，也就是說，我以他的視角，瀏覽過一遍關於他們那個世界的興衰過程，也閱讀過金屬文明的歷史。我不確定這樣的方式對我會不會造成什麼影響，如果說這樣的閱讀方式，讓我受到他對文明和種族的感情的感染，對和他們的文明相關事務產生微弱的共鳴，我一點都不會奇怪，畢竟這種方式比較特別，阿尼卡大人……」

    「有這個可能。」阿尼卡用林精的軀體插話道，「意志直接接觸，的確很容易導致通感的表現，不過沒什麼壞處，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表現會越來越微弱，直到最後徹底消失。」

    「如果還沒來得及消失呢？」

    「那你也許會因為看到他們的創造物而流淚，會因為看到他們的同族而感動，當然，也僅此而已，不會對你的行為產生實質性的影響，最多只是有些事不忍心做而已。」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那裏有和他們文明有關的事物存在，我會不會像現在一樣，產生異樣的感覺呢？」

    「不好說，但我覺得你的猜測很合理。」森林女神代替莫瑞婭點了點頭，「這種可能性很高。」

    「誒誒，所以你覺得那裏也有一個永恆核心嗎？」莫瑞婭有些失望的表示，「那太可惜了。」

    「不，一點也不可惜。」修爾眯着眼睛輕笑道，「恰恰相反，如果真是永恆核心，而且是能讓我起反應的永恆核心的話，你知道意味着什麼？」

    「起反應？意味着她是雌性？」

    「餵。」

    「好吧，意味着他是活的？」

    「嗯，一個已經失效的永恆核心，是不可能在裂隙空間裏持續存在的，而且金屬文明雖然是咱們遇到過的最先進的科技型文明，也不可能長時間在大裂隙里存在。」修爾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之前我接觸到的那一位，是金屬生命體裏最強大的首領，但既便如此，也是靠其他同族拼死護衛，才留下了最後一點生命力，而保護他的同族，大部分連永恆核心都被裂隙空間抹消，只有少數幾個僥倖逃脫。所以說，他的同族更不可能只靠自己就讓永恆核心長久存在於此了，更不可能還保持着生機，除非……有什麼特別的遭遇。」

    「比如說，遇到了一個迷失在大裂隙里的神靈？」能聽得出來，阿尼卡大人的情緒很不錯，連意志都表現的輕快了不少，顯然，她已經徹底明白修爾的想法了。

    「沒錯，如果他或者他們，遇到了某位神靈的半身，而這位神靈很仁慈的收留了他們，就像您和吾主對我和莫瑞婭這樣，那麼他們能存活下來，就一點也不奇怪了。」修爾笑眯眯的想道，「所以說，找到了他們，就等於找到了他們的庇護者，比如那位神靈的半身。」

    「修爾，你的願望很好，但是，時間不對。」這次是直接發自腦中的聲音，是露娜大人的神諭，「他們進入帕瓦帝加，遠遠早於阿尼卡的實驗。」

    「褐星人的幾次遠征隊，和現在也相隔千年呢，但這並不妨礙還有其他褐星人存在。」修爾一攤手，「如果褐星流亡艦隊現在開始大批進入裂隙空間並且存活下來，我們不能說他們和之前的遠征隊不屬於同一個種族啊。」

    露娜沉默了，的確是這樣的道理。

    「其實這些都是猜測，具體發生了什麼……呵，去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