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這身子前世有關的夢曲清言做的並不多,最後一次就是同餘有台一起在馬車上夢到了他的前世。
只這身子的前世官途走的並不順暢,尤其又一心記掛着楊建賢想要恢復女子的身份,可以說是一直走在不做就不死的路上。
前世的曲文海不如現在這般做着正二品的內閣閣老,只是吏部侍郎的他所有的精力和資源都用在了曲清聞的身上。
前世的曲清言被發派到西北偏遠的縣城裏,知縣一做就是近十年,在那樣的地方周圍接觸到的都是縣衙中的一行人,像是余有台、顧恩陽這些人她又哪裏有機會遇到。
遇不到就不會知道在他們身上到底都發生過什麼。
所以曲清言此時聽着余有台這般說着就當真是有些躺不下了。
「你都夢到了什麼?」
她的神色太過緊張,許是有孕數月讓她放下了曾有的戒心,因着余有台的霸道也好,體貼也好,閉着眼不去想看現實,只想短暫的活在泡沫里。
海外消息不順暢,太久沒有聽到中土上發生的事,現在猛然間聽到余有台提起,她除了心慌剩下的就是緊張。
余有台似是預料到她會有的反應,只又扶着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很多,你想知道什麼?」
話題轉個彎又丟回她的身上,她咬着唇閉了閉眼。
「你的夢裏祖父如何?」
「你問曲大人?」余有台挑眉,他原以為曲清言會先問到她自己:「呵,曲大人倒是沒有這麼幸運,他直到致仕乞骸骨都還是吏部侍郎。」
正三品的官職不上不下,被錢疏本當做是手中的刀就最是好用,指向誰就刺向誰。
可以說前世里的曲文海因着久久融不入京城的官場,被錢疏本算計的很慘,致仕不過兩年曲家就徹底的倒了。
曲清言垂眸,落在錦被中的手已是死死的攥上了衣擺。
「祖父居然會那麼不走運,看來他的前世里缺了我。」
自嘲又淡漠的話語傳入余有台的耳中,他不用低頭也能猜出她此的神色。
「是,說來前世的清言做了十餘年的知縣,倒是不太走運。」
又是如同重石一般砸在曲清言的心湖裏,濺起陣陣波浪讓她喘不過氣。
這話讓她如何去接,余有台今日的一言一行似是都帶着深意,他是想探她的底還是想要交底?
曲清言拿捏不准,頭靠在他的肩頭遲遲不語。
他們這般就如同搭夥過日子,哪怕是孩子都要出世,可在她看來他們之間還隔的很遠,兩人的心從沒想過要靠在一處。
不論是她,還是他。
她有時就會去想,余有台對她如此執着到底是為着什麼,若說是因為虛無縹緲的感情,他就算親口承認她也不會信。
一如現在,他的每一句話都要讓她費神的去想為什麼。
「沒有想知道的了嗎?」
許久,就在午後的陽光打在她的身上讓她昏昏欲睡的時候,她突然聽到這聲輕嘆。
她身子向下滑着,有些事不能當真也不能去細細的揣摩,他們之間就是如此。
「你若是願意講我聽着就是,這樣……太沒意思。」
翻個身直到她沉沉的睡去,院中就只有知了聲聲。
之後的數日他們二人全都絕口不提那日的事,曲清言只變得愈發的沉默,每天按着徐太醫的要求用膳、休息、在院中緩緩的走着。
他們之間越發的如同有堵牆隔在中間,曲清言第一次覺得同床異夢說的應該就是他們二人。
她從不否認在她的心中一直將自己擺在第一位,可她的心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裝不下家國天下卻也能裝下幾人。
可他們之間到底算是什麼?她越發的有些迷茫。
京城中廣王出海引發的非議不過數日就徹底歸於平靜,不過是個富貴王爺,這般毫無徵兆的出海也就出去了,不論是對朝政還是疆土亦或是儲君都沒有任何影響。
曲文海細細的算着曲清言臨盆的日子,可曲清言來信時也語焉不詳,他只能憑着一二細節去推算。
但他作為一個資深老頭子,女子臨盆的時間哪裏會算!
跟顧恩陽打探,顧恩陽因着他砸了自己的書房就永遠是冷笑着,一句他想知道的都不肯說。
曲文海就只能無比煩悶,然後眼巴巴的等着廣州城再次送來他們歸來的消息。
余有台算計着出海生子,在曲清言生產前就一定不會回來,就是他們院中的下人必要時候都會全部不留活口。
在曲清言不了解的另一面中,他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他們之間因着那日無疾而終的對話,一直到曲清言臨盆都再沒有提過中土上的事,仿似那日就只是一場錯覺。
之前出海時太過緊迫,曲清言在船上吃不好睡不好,就算到了他們現在所居的海島上一直靠着補藥將養着,身子依舊虛乏,在徐太醫的擔憂中果然提前發動了。
產房早已經備好,曲清言咬着牙被王嬤嬤攙扶着一步三停挪進了產房,余有台站在產房外拳頭死死的攥着垂在身側。
都說產子就如同女子在鬼門關上走上一遭,可就是如此兇險,她進門前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他不過是不想她在產前憂思過度,為什麼她反而會因此同他疏遠?
從來都摸不透女人心的余有台第一次認真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身子虛乏產子的過程就會極為難熬,曲清言一早就料到過程不會太過順利,所以躺在產床上她就讓王嬤嬤在她口中塞了一塊布巾,死死的咬着。
若是大喊大叫毫無用處又只會消耗體力,她又何必浪費自己的僅有的氣力。
「老爺,夫人用了參湯睡下了,穩婆說怕是要到夜裏才能生下來,您看您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王嬤嬤滿身是汗的從產房中出來,迎面就看到余有台面色發白的站在廊檐下,正探頭順着門縫向里看着。
「無礙,我就在此守着。」
知道曲清言因着之前的事心中怪他,他此時又哪裏會回房而留她一個人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