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努斯杜卡斯剛剛踏入宴會大廳便看見了這驚人的一幕,而在場的其他貴族們的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提奧多爾伯爵居然給予查士丁尼這樣的賞賜,而每一個人的臉上的表情都各有不同。一千人的重裝步兵這的確是阿格里尼翁的精銳部隊,但是靠着伊洛凡堡的收入根本無法供養這樣一支軍隊才對,更重要的是提奧多爾伯爵居然任命他作為收復莫利亞軍區的指揮官這實在令人費解。
其實驅逐拉丁人的號召一直都存在,可是要知道拉丁人自從阿歷克塞一世皇帝救助教廷時踏上這片土地就已經經營百年了,如今的羅馬帝國支離破碎根本是力不從心。不久前進攻雅典公國,提奧多爾派出的大軍最終無功而返就是證明。可是現在就派遣一個小貴族帶領上千人的軍隊試圖收復莫利亞軍區實在是令他們覺得不可思議。如今盤踞在伯羅奔尼撒的是原拉丁人騎士威廉建立的亞該亞侯國。僅效忠其的法蘭克騎士就有數百名,佔據着富庶的南部地區實力雄厚絲毫不亞於雅典公國。提奧多爾下達這樣的命令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
他們完全搞不清楚,提奧多爾究竟是想提拔這個年輕人還是想藉此機會除掉他。別看莫利亞軍區總督的官銜,實際上現在也僅僅是一個虛名而已。宴會上的貴族們互相傳遞着眼神,但是誰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這是阿格里尼翁之主提奧多爾伯爵的決定,他們自然不可能插手。不管怎樣,這個男人雖說現在還只是伯爵,但等到米哈伊爾陛下的加冕儀式結束之後,他遲早是要加封專制公或者親王的頭銜的。誰都不想在這時候引起提奧多爾的不悅。
但就在這時一個年輕的聲音忽然在沉默的人群中響起。
「我反對!」
所有人的目光隨即被吸引過去,而宴會上的客人們紛紛讓開,從中走出的是一個貴族青年,他正是提奧多爾伯爵的兒子羅曼努斯杜卡斯。
無法接受父親這樣決定的他當即站了出來,絲毫不掩飾對跪拜在中央的查士丁尼的敵意。看到了這一幕,提奧多爾伯爵的臉上神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這才想起是自己之前讓兒子參加這場晚宴的,可卻沒想到如此場合下羅曼努斯居然公然站出來反對他的任命。
然而提奧多爾並沒有喝退自己的兒子,而是冷冷地問道:「為什麼你要反對,羅曼努斯?其他人似乎並沒有對我的任命有任何的異議。」
見父親沒有申斥自己,羅曼努斯心中一喜,隨即也更大膽了一些,指着面前的查士丁尼隨即道:「因為他和拉丁人有勾結串聯,試想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統帥大軍擔當如此重要的任務?請父親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不管怎樣如今和拉丁人之間有任何表面上的聯繫都是拜占庭貴族們避之不及的,而羅曼努斯這樣的指控罪名可不小啊!
但是提奧多爾卻沒有任何震驚的意思,卻用不急不慢的口吻道:「那麼證據呢?」
「他擅自在伊洛凡堡和熱那亞人貿易,而之前圍剿海盜如果不是那些拉丁人幫助他的話憑他那一點點人能幹什麼?父親您是之前就拒絕過熱那亞人的,現在他公然違抗您的命令,怎麼可能對他予以重任?更不要說他之前擅自動用了突厥人的軍隊。」羅曼努斯的話越說越快,而在場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覷。這的確是一個難題,但是這對於查士丁尼而言本身早已經準備好了。
只不過他沒想到,質問他的不是提奧多爾而是面前的羅曼努斯。
只見查士丁尼緩緩地站了起來,平靜地問道:「請問提奧多爾伯爵如今佔據帝國疆土的是熱那亞人還是威尼斯人?」
「當然是威尼斯人。」儘管平民們都會將西邊的基督徒統稱為拉丁人,但是作為貴族這點見識還是有的,提奧多爾伯爵看着查士丁尼淡淡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麼為什麼我不能夠和熱那亞人經商貿易呢?根據曼努埃爾皇帝時期的詔令,我們和熱那亞城邦的友好關係並沒有解除。何況現在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威尼斯人,那麼我不認為我做的有任何的問題。反而是現在上上下下對拉丁人的排外方式對帝國的復興有害無利。就像今天這場角斗表演時,當我穿着帝國的戎裝出場的時候,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希望獲得這場勝利!」
「夠了!你不要再說下去了。」提奧多爾伯爵猛然間抬高了聲音,他不願意多提那件事情,即便查士丁尼的言下之意並非與之有關。
但查士丁尼卻沒有住口而是繼續說道:「如果這樣盲目下去我們會失去很多的朋友招致更多的敵人,到了那時復興帝國甚至守護帝國都將機會渺茫。到了那時,就是這個國家毀滅的時刻。」
「放肆!」此言一出引來了許多人的憤怒,查士丁尼的話簡直太膽大妄為了。
「閉嘴你這放肆的傢伙!」有人直接厲聲斥責道,而提奧多爾伯爵則完全看不出喜怒來,而他的旁邊的伊蓮娜的手心已經攥出汗來了,少女不由為查士丁尼的處境擔心起來。查士丁尼的話無疑得罪了在場的所有人,而這種話也不該是他這樣的身份說出口的。儘管一面之緣,但是對方終歸救了自己,她看着身旁的父親生怕嚴厲的懲處查士丁尼。
而查士丁尼卻依舊鎮定,他說的都是本就是內心所想,事實上後來的兩百年裏,拜占庭人就是滅亡在這種偏執之中的,寧可接受異教徒的方巾也不要異端者的十字架,可是所得到的卻是帝國的崩塌。
看着此情此景,羅曼努斯也不由有些得意,查士丁尼說出那樣的話也讓他感覺到意外,現在看來查士丁尼覺沒有機會翻身,這令他心中有了一陣報復的快感。
但是接下來發生一切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夠了,查士丁尼你不必再說了。」提奧多爾高聲阻止道,接着他閉上了雙目忍不住按住了兩邊的太陽穴,這是他煩惱時候的習慣。「我相信你的忠誠,畢竟你護送穆茲菲烏斯陛下就足以說明問題了。至於你和熱那亞人的合作那是你自己封地的事情,我也不想干涉什麼。我給你事先許諾的一切職務和賞賜照舊,但是你也要注意你說話的方式。行了,今天的事情到此結束。」
「父親——」看着自己父親這種分明偏袒的做法,羅曼努斯頓時急了,他無法理解提奧多爾的做法。
可就在這時,提奧多爾一聲呵斥打斷了他的話。
「夠了,查士丁尼的做法之前已經得到了我的默許,他沒有太多的過失,不要用你的好惡來左右我的決定。」
男人的話里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完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羅曼努斯雖然心有不甘也只好無奈放棄了對查士丁尼的攻訐。而與此同時,見提奧多爾的表態,宴會上責難聲也隨之平息了下來。
接着提奧多爾從身邊的侍衛中接過一面戰旗,走到了查士丁尼的面前道:「這就是阿格里尼翁軍團第四連隊的戰旗,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它的主人了。」提奧多爾將旗幟放到了查士丁尼的手上拍了拍查士丁尼的肩膀,「就用你的行動證明我們尊敬的穆茲菲烏斯陛下的眼光吧!明天,你便可以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