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說,這樓船即無憂宮的主人名叫無憂。可是,等我看見眼前這個人時,卻發現他竟和引魂命君夜沈十分肖似。如果,引魂命君夜沈要是再多一份不羈以及多一份由於歷經滄桑而沉澱下來的淡漠的話,那記憶里的夜沈就和眼前的男子則完全重可以合起來。
這個叫無憂的男人,勾起了一些我沉澱在記憶深處的一些零星片段。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他。但是,在我的與夜沈接觸的零碎記憶里,夜沈是沉默的,話不多,甚至還有些木木的。五官雖然長得還很清秀,但遠沒有眼前這位出彩。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一身好拳腳,在喝霸王茶的那一次,他庇護了幾乎手無縛雞之力的我。
但我還是沒能把眼前的這位翩翩公子和記憶里的夜沈聯繫起來。即使他們給我的感覺確是如此的相似,並且,這位無憂公子已經默認他就是夜沈。
如果真的比較起來的話,夜沈好像少了一些什麼。具體少了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風度?氣質?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我怔怔的隨着無憂進入樓船,差點被一片耀眼的光芒閃迷了眼睛。仔細一看,這樓船里堆着無數的金銀珠寶玉器珍玩,有不少累累的枯骨在徒勞的搬運着閃閃發光的寶石和金銀。說是徒勞,因為他們記憶里的用來裝這珍寶的東西已經碎成一小片一小片的了。他們把搬來的珍貴玉器和寶石都放在自己的身後。一堆一堆,比蹲着的自己還高几倍。沒有一具枯骨願意停下來。他們不知疲倦的搬着,搬着,早就已經化作累累的白骨。有的枯骨已經散落在地上,東一塊,西一塊的。但是,無一例外的是,每一塊骨頭的下面都壓着一兩樣寶物。在金光燦燦的寶物之間,堆疊着白花花的骨頭。這場景看起來十分的觸目驚心。我趕忙別開了頭。
「你知道這裏為什麼叫無憂宮麼?」無憂突然問我,語氣裏帶着一份難以捉摸的疲倦和滄桑。
「……」我沒有回答,難道不是因為你給自己取名叫無憂麼?還有別的原因?我表示很糾結。
「在很久以前,我就想,要造一艘很大的船,帶很多的人,一起去航行。讓每個人的願望都能得到滿足,這樣,大家都會快快樂樂的。沒有人會傷心,也沒有人絕望。我們可以每天唱歌,跳舞,喝酒……做一切想做的事情,自自在在。在這艘船上,沒有生老病死,也沒有任何煩惱的事,每個人都快快活活的~」說至此,無憂語氣有些激動,看向珍寶里散落枯骨的目光也變得深沉而悠遠:「誰知道,等我費盡心思造好這船,卻只留下失望~」
「這就是無憂宮的來源麼?」我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安慰這個理想破滅的男人。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想造一艘舉世無雙的船。我知道。
「嗯。」無憂平復一下心緒,然後淡然的從枯骨黃金堆里穿過,仿佛腳下不是令很多人都為之瘋狂的珍寶,而是一堆糞土一樣。我無法,只能跟上:這些貪財的人吶,有誰會想到,這滿室的奇珍異寶黃金白銀都成了他們華美的墓葬。
「你想聽我給你講講這些故事麼?」無憂一邊踏着木質的雕花樓梯往上走,一邊問道。
「好啊。」我心不在焉的答道,仔細撫摸着一段落滿灰塵卻雕刻着精美遊春圖的扶手,那栩栩如生的人物與撲面而來盎然的生機讓人不由得暗暗感嘆着造船人用心之深~。但不一會兒,我就全然被無憂別致的故事吸引住了。
「我造好這船的時候想這世間的苦大抵都是願望得不到滿足以後產生的。所以,若想無憂,則得先滿足人的各種願望。而這願望,也逃不開這幾種,比如對財富的渴望。於是,我搜羅天下奇珍,把它們填滿了無憂宮的第一層。」
「有了寶物。我便去尋找那需要這些財富的人。我第一個遇見的,是一個叫趙大牛的年輕人。那還是千年以前了~」
千年以前,在榆州的一個小鎮子裏,四處遊蕩的無憂遇到了第一個他想找的人。這個人叫趙大牛,家裏窮的叮噹響,父母雙亡,二十好幾了還是窮漢一條。沒有老婆孩子。每日去鎮子上幫人做做零工,藉以混口飯吃。他平日裏住在鎮頭的一個破土地廟裏。人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變得有錢,擺脫這種窮漢的生活。無憂說可以幫他實現他的願望,但他只能說一個願望。權勢,富貴,美人什麼都可以。但只能選一個。趙大牛一聽樂了,如果有了錢那不是美女權勢一起來了麼?還需要選麼?
於是,他向無憂許下願望,說想變得富有,有一輩子都像小山一樣多的花都花不完的金銀珠寶。無憂答應了他,把他帶到了無憂宮。,但對他囑託道,如果他一次離開了無憂宮,便沒有再來的第二次機會。
趙大牛一見那麼多的財寶,忍不住兩眼放光。用自己的破衣服包了好大一包。沉的幾乎快要壓彎了他的腰。但是,還沒有走出無憂宮,他就又回來了,再次用自己的破衣服包了一包貴重的金銀。然後如此往復,很多年過去了,他還在搬。等無憂帶回第二個人時,趙大牛已經餓死在無憂宮裏了。他的身旁放着他的破衣服,衣服里滿是黃燦燦的黃金。
他的貪婪害死了他自己。
因為一直不曾得到,所以格外貪婪。於是,自己害死了自己。如果他能夠取捨,這裏隨便拿一件出去,都夠他一輩子了。但是由於不滿足,由於想要更多,所以他最終沒能把他藏在無憂宮外的金銀珠寶搬回去。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無憂尋第二個人時,便留了心,要找一個不很匱乏錢財但有很純粹的想要更多錢財的人。這一次,用的時間幾乎和上一次一樣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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