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的額頭位置,出現了一枚黑色的印記,類似花的形態,卻很是鬼魅。
「喂,你從地獄叛逃出來,就是為了報仇的?」
周澤忽然覺得再去勸別人放棄報仇這事兒很煞筆,
安不起當初做得太絕了,這換誰都不可能因為幾句嘴遁術就放棄報仇啊,而且,周老闆對自己的嘴遁水平,也很有自知之明。
周澤還是希望對方能夠以大菊為重。
他是真的怕麻煩,能不捲入漩渦就最好不捲進去;
但讓周老闆放棄安律師也是不可能的事兒,自從跟了自己,他安不起也算是鞍前馬後功勞有苦勞也有,就這麼把人家賣了換清靜,
這事兒,
周老闆還真做不出來。
所以,如果這個世界能回到孩童看電視劇時的那般純粹,不是「好人」就是「壞人」,這般輕鬆簡單地可以確定分辨定位一切的話,該多美好?
嬰兒的目光掃過了周澤,
緩緩道:
「你之前打算放過我,那我,這次也可以饒你一命。」
「…………」周澤。
周老闆心裏在猶豫自己該不該說一聲謝謝?
但問題是,現在無論怎麼看,都是你是我砧板上的肉啊。
「庚辰啊,你腦子沒毛病吧?」安律師都笑了起來,「喂喂喂,到底誰被誰俘虜了啊?」
「啊啊啊啊啊!!!!!!!」
一聲刺耳的厲嘯從嬰兒口中發出,
緊接着,
在嬰兒頭頂位置,
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光圈,
一股蒼茫的氣息從黑色的光圈中傾瀉了下來。
他,
還有後手!
安不起也叫了一聲,但和人家嬰兒剛剛的叫聲相比,就顯得有些示弱多了,有點柯基面對大金毛輸人不輸陣的感覺,
但安律師還是很從心地往自家老闆身後靠了靠,在這個時候,老闆的後背,才是他真正的溫暖港灣。
「老闆,當初我也是有難言之隱的啊。」
周澤抬起手,示意安律師可以閉嘴了。
周老闆擔心安律師繼續爆黑料下去,不用等對方出手了,他自己都會忍不住先把安律師咔嚓了祭天。
與此同時,
周澤的指甲開始發力,
只是,
嬰兒的體表像是有一層隔膜保護着,周澤的指甲根本就無法穿透過去,這一點,在剛才居然沒發現,怪不得對方剛剛這般有恃無恐。
隨着異變不斷地發生和發展,
一股陌生的氣息開始降臨!
「庚辰,你這是…………」
安律師眼中露出了駭然之色。
話音剛落,
一道黑色的光影落了下來,
融入了嬰兒的體內,
嬰兒的身體沒有膨脹,恰恰相反的是,居然還縮小了一些,但在嬰兒的身邊,卻出現了一道成年男子的輪廓。
宛若用毛筆直接畫上去似的,骨骼、紋理、細節,等等的一切,都很是清晰。
隨之而來的,
還有一道處於半睡半醒間的恐怖威壓!
「安不起,沒想到吧,當初你想做卻沒能做成的事,我做成了。」
庚辰的聲音,依舊很平穩,哪怕是現在,他依舊沒有給人他是反派的感覺,
更像是,
正義的主角要開始翻盤了!
周澤默默地後退,臉色,有些嚴肅。
安律師自然而然地跟着周澤一起後退,好在,老闆只是後退,不是閃開,不然安律師就真的要嚇尿了。
庚辰的身子,慢慢地舒展開,你甚至能夠在此時聽到骨節脆響的聲音,卻無法具體感知到他形體的存在。
這應該是一種傳功,
有點類似於通過某種聯繫,向某位古老的存在借到了力量,和許娘娘體內的海神很類似,就是不知道,眼前這位到底是跟誰借了力量。
要知道,他的身份可是陰司的叛逃者,那些大人物,誰敢趟這個渾水?
「你居然真的和他們做交易了?你們這群人,這次叛逃,是把他們帶出來了?」
安律師猛地明白了什麼,驚呼道:
「該死,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會給陽間帶來什麼災難!」
嬰兒(庚辰)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澤身後的安律師,道:
「你在和我提陽間的災難?」
這可不是你安不起會去關心的事兒。
周澤+1
「老闆,這貨當初被陰司責罰之後,去了地獄最西邊的苦寒封印之地去做看守門丁,但他現在的這個樣子,分明是監守自盜了。
庚辰,身為看守,哪怕你不看在陰司的命令上,你也應該記得自己的職責,你這麼做,那就真的是罪大惡極了!」
嬰兒揮手落下,一道恐怖的力道宛若洪流一般噴薄而出!
周澤雙手橫起,
十根指甲加上自身的符咒一起上揚,
將這股可怕的力道給抵消得七七八八,
但周澤的身形還是被吹得開始往後滑動,
等力道卸得差不多之後,周澤才放下了雙臂,問身後的安律師:「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那個地方,封印的是老闆你體內那位隕落之後,在地獄作亂爭霸的幾個巨擘,第一代泰山府君收整地獄之前,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把這些作亂的巨擘給鎮壓封印了。
哪怕是進入了十殿閻羅的陰司時代,對那些地方的封印和看守也從來沒有鬆懈過。
怪不得馮四兒那個混蛋把事情說得這麼嚴重,這他娘的,等於是這幫傢伙監守自盜不說,還把『核彈』帶到陽間來了!」
嬰兒往周澤面前走來,
他的聲音不再奶聲奶氣,反而變得有些粗狂,
他開口道:
「你這個捕頭,可以走開,正如你剛剛對我產生惻隱之心一樣,作為回報,這一次,我饒過你。
但安不起,
必須死!」
「我艹你大爺,你自己違反的規矩,強行偷渡妻女亡魂進地獄,我揭發了你但我問心無愧!
就算當初馮四兒把你妻女亡魂給打散,也是因為你自己做得好事兒,你妻女的亡魂因為你的關係,沾染了太重的地獄煞氣,罪孽深重了,根本就不入輪迴!只能淪為畜生一般的遊蕩孤魂!
馮四兒說那是你妻女求他幫忙解脫才打散的,是她們跪在馮四兒腳下哀求的!
媽賣批的,
老子算計你是算計你,但老子沒那個道理也沒那麼無聊算計你之後再去拿你妻女撒氣兒。」
嬰兒的步履,停住了。
他似乎真的在思考,似乎是真的在疑惑,但他還是又緩緩舉起了手,這似乎是一種慣性。
恐怖的黑色罡風再度以極快的速度衝擊了過來,
周澤深吸一口氣,身上的殭屍煞氣擴散開,
強行向前一步,
再度將對方這一招給震散,
但周老闆自己的雙臂也開始顫慄顫抖起來,青筋畢露,顯然,他的身體也是有些吃力了。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嬰兒沉聲道。
「意義,當然有意義,陰司的規矩你自己是不曉得麼!
一,是你自己先違反的規矩!
二,你他娘的別說你當初沒發現你妻女亡魂的異變,老子是算計了你,但你硬要把你妻女亡魂的破散都落到老子頭上,掩蓋你自己內心的歉疚,老子偏偏不讓你如意!」
安律師扯開脖子吼道。
嬰兒沒有再度舉起手,
而是緩緩地閉上了眼,
兩行熱淚開始從他眼角輕輕地滴落下來,
原本的殺意,在此時居然開始在慢慢地消散。
周老闆此時心裏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這就,
真的不打算殺了?
良心發現了?
開始自我懺悔了?
許是見慣了爾虞我詐,對地獄的那種「鬼吃鬼」的叢林法則實在是太過熟悉和習慣了,忽然地碰到這種正人君子,
周老闆還真有些不適應。
同時,也忍不住在心裏腹誹着:兄弟,你這個性格,當初被安不起算計和坑到了,真的不冤。
不坑你坑誰啊?
安律師從周澤背後再度探出了頭,見那個嬰兒停下了動作,他自己也長舒一口氣,道:
「當初的事兒,是我對不起你,我跟你道歉,是我算計了你的位置,但你們這次叛逃上來,肯定不是為了來找我報仇的吧?
那啥,
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不?」
嬰兒睜開眼,赤紅色的眸子盯着安律師,沒說話。
「這樣吧,等我哪天重新拿回自己的出身文字,實力恢復了,咱倆來單挑,決個生死?
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就算殺了我也沒快感不是?」
嬰兒雙手撐開,眉心的印記居然在慢慢地斂去,同時,他頭頂位置的黑色光圈也在慢慢地縮小,其身上的氣息和那道身影輪廓,也在慢慢地變淡。
他在收手,同時,他也在落寞。
安律師終於放下心來,低聲對周澤道:「老闆,這就是我喜歡跟老實人做朋友的原因。」
周澤有些無話可說。
同時,還覺得有些不真切,
這就,
不打了?
「安不起,我等你拿回出身文字的那一天,我不借用他的力量,來和你進行…………」
嬰兒的話還沒說完,
只聽得這虛無之中忽然傳來了一聲陰冷的咆哮:
「我嗅到了血食的氣息,好多好多新鮮的血食,這是到了陽間了麼,到陽間了是麼,哈哈哈哈哈,我來了,我來了!
餓啊,餓啊,我真的餓啊!!!!!!」
嬰兒驚愕地抬起頭,面露震驚。
剛剛被他縮小到拳頭大小即將消散的光圈,
在此時猛地擴大了數倍,
一隻毛絨絨的手臂,從光圈內探了出來。
同一時刻,
周澤體內忽然傳來了一股強烈的激動,
「看…………門…………狗…………」
「嗯?」
「我…………也…………餓…………了…………」
周澤伸手拍了拍胸口位置,
有些無奈道:
「乖,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