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都靜止了,夜靜的可怕。只有宵燭在顫動翅膀,卻也因為遷徙,振翅聲一點點削減,稀稀落落。
「落花有意流水有情,蒼天拆慣了恩愛人。
年華負盡相思,深情應不壽。
多情的囚犯,無情的紅塵;誰說紅塵痴情多,痴情卻受磨合。
紅塵本無情,有情紅塵人,紅塵斷痴兒,痴兒亡紅塵。」
幽幽的嘆息自林間傳出,低沉,無奈,悲傷。
一抹鮮紅如血的影子從不起眼的樹下走出來,他走的緩慢沒有聲音,像一縷遺失方向徘徊不安的幽魂。
華鐸走到岸邊,細聽小溪流動那幾不可聞的聲音,臉上卻露出痴痴的笑。
「深情的人是不是上輩子都犯了錯欠了債,註定此生愛而不得,這輩子便不能同愛人在一起?」
司空,你負我,你要如何償還我?下輩子換我對你不理不睬嗎?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在一起,我們可以誰也不欠誰的啊。
突然,起風了,他的衣袂隨風飄動,染血似的孤獨悽厲,和他的愛情一樣悽慘。
華靜峰。
笙聲隨着宵燭的散去漸漸平息。
透過跳動的火焰,千縕居高臨下的看着千捷英,等到千捷英收起玉笙,他才可憐兮兮的開口:
「五哥,好了沒,我都快餓死了!」
少年看着他可憐的模樣心中仿佛被羽毛撓過,將火上的魚翻了一圈,「沒,靈物不比凡物,哪裏能好的那麼快,在等一會兒吧。」
還沒好,還沒好,都快半個時辰了。
千縕不滿的撇撇嘴,氣呼呼的坐回地上。
夜空從歸平靜,宵燭已經離開。
他轉了轉眼珠,撐着下巴,臉頰被火烤的通紅,「五哥,還有半個月就選法器了。我聽師兄他們說,璞陽宗雖然不大,但是萬劍冢秘境還是有資格去的。五哥,是萬劍冢哎!聽說萬劍冢還有當年劍仙飛身後留下的裂天劍呢!」
「可惜誰都沒有見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或者早就被人拿走了。」
「誰有本事拿走裂天劍?」千捷英抬眼看了一眼千縕,「裂天劍是維持萬劍冢遺府的核心,它早已生出靈智,若是裂天劍被人拿到,還會有萬劍冢秘境給你我試煉嗎?」
「那時候,這秘境就是萬劍冢主人的私人空間,人家會傻的拿出來讓萬千修士試煉?」
傳說修真界有十方神器,現世的卻只有:鴻蒙鼎、冥琴、裂天劍、赤簫、玉狐面六件神器。
鴻蒙鼎是雲天宗鎮宗之寶,主防禦,只有雲天宗的太上長老雲宗上君能夠發動。
冥琴,又叫往生琴,即是神器也是魔器,傳說能夠溝通冥界,召喚亡靈,攝人心魄,其琴聲被稱為亡靈之音。傳言冥琴被遺失在無間之地,即二十四禁地之一。但也僅僅是傳說,從來沒有人敢去無間之地,並在其中找到冥琴,冥琴已經不知所蹤數萬年。
裂天劍,主攻,可以破開一切防禦,能夠一劍斷山河,在萬劍冢之中。
赤簫,又叫影簫、幻簫、夢簫,它通體鮮紅如血,乃是魔帝的本命神器,因為赤簫,世人都叫他赤簫魔帝。傳說赤簫能夠製造幻覺,迷惑人心,將人殺死於夢中,用幻想殺人。赤簫召喚的幻想叫幻靈或影靈,它們可以脫離幻境存在。赤簫是最詭異的神器,長七寸。
玉面狐,可以掩蓋一切氣息,防止別人探查,雖然也是神器,卻要比其它神器雞肋的多。傳言玉面狐一直在修真十大家族華家家主之手。
萬劍冢的裂天劍讓無數修士心之嚮往。裂天劍的誘惑實在太大,不僅無主,得到之後還可以成為萬劍冢的主人。而萬劍冢法器靈器無數,甚至還有仙器!
因此,萬劍冢雖只是一個小小的試煉,卻也危險無比,殺人奪寶,在修真界屢見不鮮,死了弟子宗門也不會為你討回公道。這就是修真界的法則,強者為尊,實力代表一切!
一想到半個月後的萬劍冢試煉,比起千縕的期待嚮往,千捷英更多的是擔心。
天下修士聚集一堂,說是為了試煉,不如說是為了寶物廝殺,那時候,他們能安全活着嗎?若是遇到高手,他們可以做到在被殺死之前捏碎傳送符回到秘境外嗎?
千捷英狠狠皺了皺眉,一晃神手裏的文鰩魚竟然烤焦了,激得對面的千縕立刻跳了起來,大吼大叫:「五哥!糊了!魚糊了!快點快點!」
於是,他連忙在千縕充滿譴責的目光下將文鰩魚救出火堆,從寬袖中拿出調味料撒上,遞給小少年。
千縕接過魚,扳下一隻翅膀一邊啃着,一邊沒什麼誠意的晃了晃手裏的魚,「五哥,要來一點嗎?」
他搖了搖頭,抬頭看着夜空。
仙門的府址一般都在山峰,因而谷風更是長年不斷。這些風都仿佛帶着仙氣。
夜風吹來,火焰搖曳像是狂歡的人群擠在一起舞動,少年二人坐在風中。
一隻翅膀還沒吃完,千縕耳朵一痛,仿佛要被揪掉了。疼得他嗷嗷直叫:
「誰誰誰!誰揪本少爺!想死是不是?!」
千捷英一定神,看着來人連忙屏住呼吸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對一向捧在手心的小弟慘叫視而不見。
「好你個千縕,又偷吃本座華靜峰的靈獸!你說說這是第幾次了!」
聽到來人的聲音,千縕小心肝一顫,差點將手裏的魚扔出去,連忙腆着臉回頭討好的看着那人,「師尊,您您……您還沒睡啊,徒兒……徒兒給你做了烤魚孝敬您!」
說着,將少了一個翅膀的文鰩魚遞到那人面前,一臉獻媚的模樣讓旁邊的千捷英不忍直視。
華靜長老看了看千縕手裏的魚,又瞥了一眼少年藏在背後的手冷哼一聲,「少給本座轉移話題!今晚將本座傳授的心法罰抄一千遍,明早卯時三刻【註:接近早上六點】本座前來檢查。」
千縕臉上堆起來的笑容碎裂,「師尊,您大人有大量好不好?我還是個孩子!」
「孩子?」華靜長老冷笑兩聲,「孩子就更應該好好教導,俗話說,徒不教,師之過,玉不琢不成器,不打不成器。一千遍,本座突然覺得輕了,五千遍剛好抄到明早可以抄完。」
「師尊!別,一千遍,徒兒抄還不成嗎?」他一定不是親生徒兒,不就吃了你幾隻靈獸嗎?
「晚了,五千遍!」話落,華靜長老已經人去樓空。千縕手裏的烤魚也被順走。
「為什麼倒霉的總是我?」他哀怨看着對面存在感極低的五哥,瞬間眼中怒火濤濤,「什麼狗屁師尊!這是虐待!為老不尊的帝希澂【chéng】!總有一天本少爺要烤光華靜峰的靈獸!哼哼,老東……啊——」
話沒說完,屁股一痛,仿佛被人踹了一腳,直接狠狠地撲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啃泥,一嘴雜草。
他氣的抬起頭,朝着空中大喊:「帝希澂!本少爺跟你沒完沒了!」
空氣里安靜了一下,然後從四面八方傳來帝希澂的聲音。
「不敬師長,再加兩千遍。」
嗷!不要!他還要睡覺!他還沒築基呢!「師尊,徒弟……」
「少和本座花言巧語,你做的事本座都知道。」
嗚——千縕絕望翻了一個身,仰躺在草地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這個帝希澂真是太討厭了!父親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強收他們為徒弟不說,不過吃了幾隻靈獸,就和殺了他家祖宗一樣。
從來不吃虧的千縕,盡然在帝希澂手裏連連吃虧!這難道是他以前讓哥哥姐姐們背鍋的報應?
千捷英看着自家被師尊往死里虐的弟弟心疼無比,但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希望弟弟能夠和師尊好好相處:「十七,師尊其實挺好的,若不是師尊我們在璞陽宗哪裏會有這麼好的待遇?就算拜了其他長老為師,他們也不止我們兩個弟子,也不會像師尊這樣盡心盡力,天天關注你我……呃……」大半夜跑出來抓我們偷吃靈獸。
後面的千捷英不知該如何說出來,才不損帝希澂威名。
「哼,他就是個為老不尊的傢伙!本少爺才不會抄功法,此仇不報非君子!」本少爺不整死那個老不死的才怪!
「哎。」千捷英長嘆一聲,走過去將千縕從地上提起來,「走吧,回去抄心法。」
「不去!不去不去!我才不去!」氣死那個老東西!
「要不我幫你抄吧。」否則明天又要受罰了。
「不許,誰也不許抄!」
看着小弟張牙舞爪的樣子,他只能在心裏聳聳肩。這十七也只有師尊治得了,也只有師尊下得了手,他們都是看着十七長大的,捨不得罰,難怪父親會托師尊照看十七。
除了交情,更多的是兩位長者的苦心,可惜十七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