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扯到十方帝尊,秦陽不得不鄭重一點,任何一丁點線索,可能都是在為以後的勝負,做出決定性的鋪墊。
就像當初送那個梅鹽去十方界,這麼久了也沒見這個小子掛掉,很顯然是十方帝尊放水了,他要是直接殺了,也就沒後面這麼多事。
以己度人,自然是覺得留着的價值,遠比直接斬斷的價值更高,中間便是博弈的過程。
如今也是一樣,哪怕這個小邪修,也有很大可能,是十方帝尊埋下的伏筆,秦陽也沒想要直接將其抹殺了。
留着才是博弈的過程,這些都是自信能掌控局面。
至於區別,秦陽從沒把自己當成什麼高高在上的存在,他彎得下腰,拉得下臉,邁得出腳步。
哪怕現在只是一個養氣的小邪修,秦陽都捨得耗費壽元來親自追查。
只是回溯了過去不過數年時間,他便已經消耗了八百年壽元,而且越是回溯的久遠,消耗便會指數級攀升。
想要回溯到這個小子出生之前,那起碼也要有六七千年壽元來燒。
對比任何一個道君,都肯定不捨得這麼做,他們有更經濟,更有性價比的辦法。
但沒有一種,效果能比得上古鏡的回溯。
區區六七千年壽元而已,燒得起。
秦陽靜靜的看着古鏡里的倒影,如同親自在一旁旁觀一般,效果比之仿製的銀鏡,好的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也難怪這東西是大嬴神朝壓箱底的寶物,輕易都不會請出來用一下,萬一有損壞,那損失就太大了。
這種東西,在這個時代,基本可以斷定為不可修復。
小邪修初次修行邪道,跟秦陽想的差不多,忐忑不安,咬牙切齒,卻還是硬挺着上了,他的確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也看不到其他的希望。
秦陽並不是太在意邪道不邪道,邪道之所以淪為邪道,基本都是因為手段,而不是因為法門本身。
真正的頂尖邪道法門,說實話還真沒那麼低級。
只不過是因為最簡單粗暴的法子,就能帶來可怕的成果。
秦陽慢慢的看完整個過程,沒什麼可注意的,法門也是垃圾法門,不垃圾的話,也不至於連滿身邪氣都沒法隱藏好。
秦陽一邊回溯,一邊伴隨着小邪修的腳步,不斷的轉移地方,恍如在看一場倒放的電影。
看着小邪修突逢大難,看着他慢慢變小,成為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屁孩。
整個過程,秦陽一點異樣的地方都沒看到。
甚至那本垃圾邪法的來路,都沒有什麼問題,這種東西,想要得到實在太容易了,垃圾法門也的確是凡人最容易得到的東西。
但凡是大門大戶,想要弄到一本垃圾法門,其實都不難。
一路看着小邪修到出生的前一刻,也依然毫無異樣。
秦陽輕嘆一聲,略有些失望,卻還是繼續回溯。
再次回溯了八個月,他立刻停止了倒放,改為正常播放。
這個時候,小邪修的母親,才剛剛懷上他不久,這個時候,才剛剛開始有了生命氣息。
秦陽看到,他母親似乎還沒有發現,正值朝陽初升,日夜交替的那一刻,一縷紫氣,被他母親的一件首飾吸收,化作了一縷溫和的生機,沒入到剛剛有了胎心的小邪修體內。
秦陽繼續回溯,回溯到小邪修連個種子都還不是之前,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
重新倒回來,從小邪修剛開始有一絲生機的那一刻開始,秦陽沒有加速,一點一點的仔細觀察。
從那第一次異樣之後,小邪修的母親便再也沒有帶那件首飾,因為發現懷孕了。
這一次,秦陽慢慢窺視,施展了思字訣之後,捕捉所有的細節,才通過周圍發現,自從第一次之後,還沒出聲的小邪修,已經在無意識的吸納一部分朝陽紫氣。
不,不只是朝陽紫氣,他每時每刻,都在吸納周圍的一切力量,只不過力度實在是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完全被那股天地之間最強的生之力遮掩。
到了小邪修出聲,就再也察覺不到了,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人族孩童,不笨也不聰明,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醜不帥,所有的一切,都非常平常。
重新回頭再看,秦陽才發現這種不平常。
哪怕尋常人,大部分都是這樣,但再怎麼樣,也不可能任何方面,任何角度,似乎都剛好切到了平均數。
若只是見了一面,接觸過一些事,也根本沒人能看到這些,就算是如今到了壺梁學院,恐怕也不會有人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畢竟,這世上,絕大部分人,的確都是這樣尋常。
若非秦陽從頭到尾,一口氣下血本,將小邪修的短暫一生,都全部回溯了一遍,他也沒法發現這種太過尋常,以至於不正常的尋常。
「嘿,有意思了。」
秦陽回憶了一下整個過程,的確是這樣,包括小邪修開始修行。
秦陽沒有再關注小邪修,而是轉換了回溯的目標。
換成了那件平平無奇的銀飾。
他開始讓回溯向着前方前進,追溯這件銀飾如今的歸屬。
小邪修家門破滅,銀飾被一個婢女帶走,嫁到了百里之外,時間飛速流逝,那件銀飾,在短短一二十年的時間,幾經轉手。
所有擁有的人,無一例外,都沒好結果,而且基本都是在生完孩子之後,早晚都會遭到變故。
有遭到意外的,也有生活困難變賣的。
到了如今,銀飾落入到數十里之外,城池裏的一個小員外家裏。
被一個待字閨中,即將出嫁的少女帶着。
秦陽翻了翻自己的收藏,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銀子,隨手捏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順手給加了個養身的符文。
念頭一轉,便給掉了包。
看着手中這件似乎沒有經過歲月侵蝕的銀色手鐲,秦陽一時也沒看出來,這個鬼東西,到底有什麼玄妙。
反正目前來看,這東西對凡人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每一任主人,都是待嫁,或者待育的女子,每一任主人,都是生了兒子,而且都沒好結果。
這事不可能是意外。
銀鐲有小拇指那麼寬,上面鏤刻着一些吉利的圖案,按照人族的習俗,這東西給誰帶,其實都沒什麼問題。
從重量看,的確是銀質的也沒錯。
秦陽暫時沒搞明白,準備回去找人看看。
這種影響氣運的東西,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賈福德。
秦陽當年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嬴帝都敢在心裏發狠要弄死他的時候,唯一認慫的,就是這個賈福德。
這傢伙簡直太邪門了,是秦陽這麼多年來,見過唯二,甭管對手實力如何,結果完全一個鳥樣的存在。
另外一個就是蒙師叔,手握大殺器,甭管是燭龍這種苟真龍,還是凡人,只要用上大殺器,結果都一樣,完全超出了境界、實力等各方面的影響。
秦陽發現這種古里古怪,甚至沒發現有什麼修士力量的手鐲,第一時間能想到的,自然是擁有類似能力的賈福德。
轉身回到壺梁,秦陽找到蒙毅。
「蒙師叔,我打聽個人,彥穢,還有他的徒弟賈福德,你知道不?」
「知道倒是知道,你找他們?」
「恩,有點他們擅長的事,想要請教一下。」
蒙毅的神情有些古怪,他乾笑一聲。
「你不用找了,他們逃走了,而且,應該已經不在大荒了。」
「呃,逃?」
「當年彥穢讓他那個古里古怪的徒弟,釀出來一種名為禍端的酒。
據說那個賈福德,是以釀酒,平復自身氣運,那霉運經過陳釀,化作了禍端,與酒水融為一體。
此酒陳釀一甲子之後,堪稱酒中極品。
本來他也一直沒有丟出去坑人,誰想,壓是壓不住的,禍端來了,根本擋不住。
陳釀一甲子的禍端酒,全部被人盜走了。
那賊人嗜酒如命,品嘗之後,驚為天人,所以,把禍端酒全部賣了……」
秦陽眼皮一跳,大概能想明白了。
「等到彥穢追來的時候,為時已晚,酒水已經散佈開來,就算是大嬴宮中,都有人給進貢了禍端酒。
幸好定天司反應比較快,第一時間收繳了所有還沒開封的禍端酒,才沒釀出更大的禍事。
不過就算只是如此,當年也有不少強者,都莫名其妙的倒了大霉。」
蒙毅說到這,忽然想到了什麼,嘿嘿一笑。
「據說,其中有三壇禍端酒,被浮屠魔教的兩位脈主飲了,大嬴擴張的時候,他們被嚇壞了,到現在還在閉死關,根本不敢露頭。」
秦陽不由的笑出了聲。
現在總算是明白了,當年為何浮屠魔教認慫的這麼快,大有舉雙手雙腳歡迎大嬴神朝蒞臨指導工作的意思。
估摸着還是覺得那禍端酒,能遺禍千年,整天都會覺得禍事要降臨,認慫的快一點,指不定還能搭上大嬴國運,免於遭劫。
至於彥穢,秦陽不用問就知道,這要是還不跑路,指不定就會被人圍毆致死。
尤其是賈福德,霉運光環再強,估摸着也要被那些中招的傢伙按死。
被遷怒是毫無懸念的事。
「可惜了,我這次是真有事找他們。」
秦陽將他追查到的事,說了一遍,拿出銀鐲,給蒙毅瞅了一眼。
「這倒是稀奇,這個時代,可能還真的只有他們知道的最多。」
蒙毅手捧着銀鐲,銀鐲懸在半空,幾個呼吸之後,蒙毅緩緩道。
「還真有點問題,看是看不到的,在我的感知里,這個東西,似乎……」
蒙毅的眼睛丟在了時光之河裏,如今看東西的視角,早已經跟尋常修士不一樣了,秦陽看不到,蒙毅卻發現了不太一樣的東西。
「我說不上來,你自己看吧。」
蒙毅一揮手,一個以紋路配合古怪符文,看起來極為簡單,卻不成迴路的陣法出現了。
「我看到的東西,也是根據我的認知,變化出來的,我可以肯定,其本來面目,肯定不是這樣的。」
秦陽面色一凝,取出白玉神門。
「十二,能不能記錄破解?」
「沒問題。」
一息之後,十二給做出了破解,信息同步傳給了秦陽。
「我只能破解到這裏,具體是什麼,我不知道。」
「辛苦了,接下來我來吧。」
秦陽細細感應着腦海中的一切,很快,他就找到了,能與之匹配的一些東西。
秦陽睜開眼睛,略有些意外。
「蒙師叔,你說的沒錯,這個時代,可能的確只有彥穢和賈福德,能參悟出一部分。
但是若不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若是堪輿師呢。」
十二破解之後,秦陽重新組合,能與之有一部分味道幾乎一樣的部分,正好就跟堪輿師的研究有關。
當年秦陽整到了一點研究成果,然後發現,這個鬼東西,他實在不擅長,根本沒法研究修行,後面就直接忽略了。
沒想到,這個時候,這點見識儲備,卻用上了。
「嗯?這東西跟堪輿師有關?」蒙毅一驚,稍稍一琢磨,立刻點了點頭:「的確有可能,人族裏,唯一對這些有過研究的,無人能出其右者,的確只有堪輿師。」
秦陽有點頭大。
怎麼又跟堪輿師扯上關係了。
有一說一,他是真的不想去招惹堪輿師,權當堪輿師已經徹底隕滅了。
自從見過幾個十二師之後,秦陽就對他們在傳說中的人設,半句都不太信了。
在秦陽腦補出來的形象里,堪輿師就是個暴躁研究大佬,正兒八經的誰打擾老子,老子就咒死他那種。
尤其是上次,堪輿師已經發了狠話,秦陽對這種無形無質,堪比無形天劫的力量,還是有點怵的。
真刀真槍的干,他反倒是不怕。
糾結了半晌,秦陽收起銀鐲。
悶頭前往魁山,一路上不斷的琢磨,怎麼才能說服堪輿師,在忙着醞釀復活的時候,能不能抽出一絲時間,給幫忙掌個眼。
到了地方,秦陽很是客氣的對着空蕩蕩的石壁一拱手,聲音壓低了三個調。
「前輩,不是我想來,實在是不來不行。
我剛找到了一件能影響氣運的東西,裏面銘刻着前輩的東西。
這東西已經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了,現在還跟太一,也就是如今的十方帝尊有關。
我曾做過推演,見到了一扇銘刻着十方俱滅的巨門。
晚輩猜測,肯定是太一偷了前輩的力量,再搞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