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下,未等尚服局的再多說,秋香準確的把尚服局的手打了下來。
「你指着誰呢?打狗還要看主人,我們正是坤寧……玉華殿的人。」
「我們過來,正要請大長公主做主。」尚寢局的反應快,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緊接着,後面的人忽拉拉跪下一群,看似恭敬,脖子可都是梗着的,典型逼宮的架式。
穆遠的眉頭又皺得緊了些……
這宮裏,真到了什麼人也敢不把她放在眼裏的地步麼?
他望向趙平安,就見後者絲毫不介意似的,唇角邊掛着嘲諷的冷笑,不知從哪裏抽出塊素白的提花羅帕子,好整以暇地在頰邊扇了扇。
她本來就有碎發沒有攏起,隨着這陣小風,那發梢就飄呀飄,害得他心裏像有小蟲子爬過去似的。
耳邊,就聽她略有些沙啞,又軟軟的聲音慢吞吞響起,帶着股慵懶的勁兒,「哦,原來你們吵吵嚷嚷,是來讓本宮做主來的?宮裏六尚、二十四司,二十四典,二十四掌,以蔣尚宮為首,有事她不找我,倒辛苦你們跑一趟,連未來的皇上都驚着了,本宮面子還真大。」
眾人低頭,沒人敢接這個話茬。
畢竟以品級來說,她們綁在一起也沒資格來和大長公主「講理」,很僭越了。
而趙宸的胖爪子則抓抓頭髮:咦,他驚着了嗎?其實他就喜歡看低下人打架,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就能掐得不亦樂乎。
可是,姑姑說他驚,那他就驚吧。
於是,他配合的拍拍胸口。
趙平安沒理他,只一臉息事寧人的模樣道,「好,既然如此就說說吧,你們都幹了什麼神憎鬼厭的事,官逼民反的,讓人家都跑到本宮面前討說法了。」卻是對着自己人。
緋兒連忙對秋香使了個眼色,又動作極小的扯了扯身邊的敏夏。
趙平安的身邊有三大心腹宮女,腦子最好使的是緋兒,打架必須找秋香,武力值非常值得期待。但若論罵人,敏夏的嘴皮子是最利索的了。
「我們沒幹什麼呀!」秋香一攤手,拉着剪刀和石頭向趙平安的方向走了兩步,與另一堆人拉開距離,形成壁壘分明的兩個陣營,「我只是去尚食局給公主拿點心而已。」
「一碟子米薄皮卷了豆腐碎做的春卷,一碟子棗箍荷葉餅,一碟子酥兒印,一碟子涼乳糕。」剪刀報菜名似的。
「另一碗丁香餛飩,有甜有咸,不過全是素食。」石頭補充,說明食物沒毛病。
「現在不是飯點兒,也不是供點心的時候……」尚食局的腫着嘴,含糊着咕噥。
先皇板正,最重紀律,厭惡豪奢之氣,所以不僅全國上下都追求樸素典雅的風格,就算皇子公主,在衣食住行上也自有規矩。
但只要不出格,也沒有那麼苛刻就是了。
比如身為大長公主的她餓了,去尚食局取些點心,只要不是大半夜的勞師動眾,或者要那種耗時耗力的食物,沒人會為難的。
這麼拿着雞毛當令箭,顯然是故意。
但如今葉貴妃最大,新帝正式登基後,葉氏就是太后。
而她,卻是失勢的公主,看起來蹦躂不起來。
偏偏葉氏明顯針對她,遣她入玉華殿就是個信號,所以好多人急着站隊呢。
「哦,不到時辰不供應點心是規矩,那公主不愛吃什麼,你們就送什麼飯是哪裏來的規矩呢?」敏夏上前幾步,站在秋香的旁邊。
「恕我只是個沒品沒階的小宮女,比不得各位尚宮手下的女官位高權重講事理,在宮裏侍候的時間又長,倒要請教。」
尚食局的立即端正了神色道,「國孝期間,送到各宮、各殿、各閣的膳食自有定製,這都是禮書上寫明的,皇宮內外,上行之,下效之,不敢有違。」
她這話說得順溜,顯然在心裏預習了無數遍,不怕人來責問。國孝抬出來,禮書抬出來,連上行下效都抬出來了,誰還能說什麼不成?
「敢情各宮各殿的規制都一樣啊,這倒是我們玉華殿的不是了。」趙平安恍然大悟。
又瞪了秋香一眼,嗔怪道,「下回別這樣了,壞了規矩可不好。再說,哪裏就餓死我了呢,少吃幾頓還有助於本宮保持輕盈的體態。」
大江朝的皇宮比較小,後宮女眷一般都住在某某閣、某某殿,所以會自稱「本閣」或者「本主」,夠資格自稱「本宮」的,數來數去也沒幾個。
「呸!」秋香收到趙平安的白(an)眼(shi),立即響亮的發出一個音節,同時從袖袋裏抽出了一本冊子,用力摔在地上。
「這是尚食局一個月來的膳飲紀錄,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還敢給我講規制……」說着挽袖子,顯然氣極,又要上演全武行。
緋兒快速拉了秋香一把,攔着她,免得戲太過。
敏夏更麻利,搶在所有人前面,撲上兩步把冊子撿起來,撣撣上頭的土,嘴裏念叨,「秋香你真是的,吃不飽還這麼大勁兒,摔壞了怎麼辦,這可是證據!」
最後兩個字她說得響亮,尚服局和尚寢局的意外得臉都白了。
而尚食局的卻顯然更驚訝,胖臉上的血色迅速消退,神情驚惶,大約不清楚這麼重要的文字紀錄怎麼到了秋香的手裏?!
幾個人不斷交換着眼色,不由得起了別的心思,不住的對身邊人暗中示意。
她們又不傻,既然起了心要針對,自然預備了應對之法。這些紀錄類似於皇宮高層的起居注自有專人撰寫,明着一本,暗着一本。
若有人要去查,肯定沒有疏漏。
她們只是不知道,這本暗冊怎麼被秋香等人趁亂摸到手的?
就算尚食局被砸了,所有人都卷進了這場大吵鬧之中,人多眼雜,玉華殿的人也不應該這麼輕易並且準確地摸對地方才是。
現在既然尚食局的實底被人探到了,尚服局和尚寢局就該未雨綢繆,於是那兩個女官就想讓手下偷偷先摸回去,把暗冊換個地方藏。
然而兩個小太監才想動,就發現剪刀和石頭不知何時已經守好了方位,正堵在他們離去的路上,想不知不覺溜走,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