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奧拉夫他們預想中的不同,廊橋的另一邊,並不是一座坐落在陰森密林中古、或陡立山崖上的城堡,而是一派田園風光的農莊。
這個時間點,自然已經有人在戶外走動了,見到穿的破衣爛衫、且滿是髒污、血污的三人,也沒人表現出驚異,仿佛這種情況正常的很。
居然還有人友善的沖他們笑笑,為他們指明方向。
這讓三人在疑惑的同時,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薩科忍不住問一個看起來面色和善,很好說話的半百老人:「你們認得我?」
「當然不認識。」
「那這裏的人……」
老人笑笑:「能來到這裏,並不容易,要麼是緣分,要麼是大宅的主人認可,而不論是哪種,都要跟大宅的主人交涉。」
「謝謝。」
老人沒說什麼客套話,自顧自的走了。
「感覺這裏透着古怪。」等老人走遠,雅卡莉小聲嘟囔。
「嗯,行為舉止、談吐,都不像是在普通農莊生活的人。」奧拉夫是個注重細節的人,他贊同雅卡莉的判斷。
「那我們要繼續麼?」薩科有些慫的忍不住問。
他之前就不是特別同意繼續推動事件,用他的話說:「我們現在嚴重缺乏戰鬥力,就算了解了真相,也把握不住什麼。但如果能給我們一些成長的時間……」
奧拉夫卻另有說辭:「你覺得,以對手表現出的智商,會給我們成長的時間麼?具體又是多久?一個月?半年?如果我們不繼續向前,光是六名警察的死,我們就解釋不清楚。」
雅卡莉也向着奧拉夫,不過她的角度,對薩科而言反倒更有說服力:
「我覺得布洛克斯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無論我們平凡又或超凡,都能以同一種不即不離的態度對待我們。布洛克斯明顯是看出了一些東西的,提醒有人圖謀奧拉夫的血脈,但卻並沒有告誡我們繼續探究會是必死之局,應該放棄。這說明什麼呢?」
「我覺得這不是布洛克斯認為我們即將面對的情況沒有危險,而是認為成為超凡者,有些考驗是必須要邁過去的坎兒,沒有冒險精神是不行的,不相信自己的運氣和應變能力也是不行的,因為我們恐怕永遠不會有真正準備好了的那一刻。」
奧拉夫也更細緻的補充了一點:「布洛克斯還說過,謀奪血脈,需要血脈擁有者配合,我覺得這就是我們這次的憑持了,鬥智才是關鍵。而且布洛克斯也警告了我們急功近利、通過犧牲原則換取力量、結果導致自己黑化的不可取。也其實也是隱晦的告訴我們,力量不足為憑,且從長遠看,這個時候付出巨大代價換來的那點戰力的增幅,不值當。」……
正是因為有了這番討論,三人最終才決定繼續這種看似用臉在推進劇情的冒險。不過薩科終究是沒有被徹底說服,或者說,道理他是認可的,但是一想到只要給他點時間,他在黑暗之路上的藝業就能突飛猛進,就覺得現在這種冒險有些憋屈,可讓他離隊,他同樣不願意,當真是兩難。
薩科有些不情不願,但終究還是沒能阻止劇情的推進,三人來在了大宅前。
大宅典雅、有年代感、整潔乾淨,文化氣息和神秘性都是一流的,面對這樣的一幢建築,人們很難不聯想它的歸屬者是何等樣的了得人物,然後就忍不住有些自慚形穢,尤其是現在他們三個着實落魄了些。
就連一向意志堅定的奧拉夫、站在古色古香的木門前,也是定了定神之後,才伸手去扣門的。
然而他的手尚未碰到門環,門就自動開啟了。
沒有那種吱吱扭扭的摩擦聲響,顯然細節保養很到位,而並非那種外在富麗堂皇、內里陳舊腐朽的黑暗牢獄式宅邸。
奧拉夫一馬當先,步入其內,然後是雅卡莉,最後是薩科。
未等三人通前廳區域,門就自行閉合了。
當三人以為新的冒險已經徹底鋪開後,一名年輕人類出現了。
這年輕人有着一頭白金色的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着裝也格外的整齊,一副上等人的派頭,舉手投足很有風範和教養的那種。
貴族?宮廷侍者級的執事?又或乾脆這便是大宅的主人。
三人正在猜測,年輕人就彬彬有禮的率先開口了,他對奧拉夫笑着說:「戈曼先生,我們等你很久了,歡迎回家!」
雖然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這樣的說法,還是令三人驚到了。
「家?你的意思是說,這裏是屬於戈曼的?」
年輕人微笑道:「戈曼先生,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很少有人能憑藉自己的能力,順利的來到這裏。糟糕的際遇,加上一肚子疑惑,很難做到仍舊可以保持好心情。但我想指出的是,事情要一件件處理,而我們並不是那麼缺乏時間,那麼,為什麼不從梳洗放鬆開始呢?」……
奧拉夫並不是那種潛台詞為:『爺叫不高興,爺想怎麼搞就怎麼搞,別人說的話不聽不聽都不聽』的龍傲天式主角。
於是兩個多小時以後,三人匯合。
薩科道:「猜猜我在為我安排的屋子裏發現了什麼?」未等奧拉夫回答,他便解釋:「各種最前沿的機械方面的書籍,以及一些珍本名著,都是我想要卻一時間無法搞到手的。說實話,就憑這些書,讓我窩在那裏三五天,我都不會覺得悶。」
「也許那正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雅卡莉則在兩人面前轉了個圈兒,女孩子愛美,雅卡莉也不意外,以前是沒條件,現在不但有了條件,她的心態也變化了很多,更自信、更放的開了,她展示了自己身上有幾分像是騎裝的中性服飾道:「非常合身,櫃櫥了還有至少十套不同款式的,包括參加貴族晚宴的那種。」
薩科半開玩笑的道:「我有種被重視的感覺,而不單純是沾你的光,戈曼先生。」
就在這時候,之前招呼過他們的那個白金色頭髮的青年突然出現了,就仿佛他一直就在那裏,但三人很確定,一秒鐘之前,那裏還空無一物。
青年見三人神情肅穆且透着緊張,笑道:「別那麼拘謹,沒什麼好害怕的,很高興三位能在午餐前梳洗完畢,請允許我護送三位到陽台享用午餐。」
這是距離11時還有近10分鐘,用午餐明顯有些早,但也勉強可以了。
奧拉夫三人忽視一眼,有了默契,拿出了沉穩的一面,看這人表演。
宅邸很大,房間通道眾多,青年帶三人穿屋越廊,徜徉在奢華的家俬、和藝術價值極高的文化裝飾組成的環境中。
這種環境足以讓普通人在感嘆之餘自慚形穢,不過奧拉夫此時更加感慨的是,這裏展示的是人類文明的文化結晶,而不是半獸人的,只憑這一點,這裏便不可能是真箇姓戈曼的。
「威廉?」奧拉夫出聲問青年。
「是的,戈曼先生,那是我的名字。我本來沒指望您一次性就記住它,畢竟早上剛來到這裏時,您有些神思不屬。」
奧拉夫懶得跟這貨扯廢話,開門見山的道:「我的叔父,貝奧姆·戈曼,在這裏嗎?」
「現在不在,他前日和薩雷斯小姐一起前往暴風城,去請一位知名的律師,具體為什麼,我相信無需解釋。歸期,我不知。」
薩科略帶嘲笑的質問:「是什麼讓你們知道我們要來?」
威廉和氣的對薩科解釋:「不是什麼,是誰,薩雷斯小姐,是她吩咐我,照顧你們,把你們當成家人。」
薩科針鋒相對的道:「這麼說薩雷斯小姐是位預言師?」
「她的確有不俗的施法造詣,我對此卻是一竅不通,因此也只是知曉一些膚淺的信息,就不拿來炫耀了,以免誤導諸位。」
奧拉夫問的問題則相對的更在點子上:「薩雷斯小姐又是誰?」
「山繆·薩雷斯先生的女兒,薩雷斯先生買下了這個莊園,作為避暑之地,原因之一,就是這裏特殊的環境,讓它可以不受外界的打擾,無論是魔法飛信,又或侏儒們發明的無線電通訊,都不行。這樣就可以不受普通的俗務打擾。這裏曾經是黎明森林的一部分,而黎明森林的傳說,想必三位知曉。」
確實知曉,黎明森林是暮色森林地區的一片淨土,呈巨大隕石坑形態,一圈近乎完美的圓的山巒隔絕出的盆地,中央是一顆參天古樹,翡翠夢境的一個入口便設在這裏,由綠龍們駐守,不歡迎任何外來者,不管理由是什麼。
「也就是說,這裏並不姓戈曼。」奧拉夫又問。
「是的,這裏是薩雷斯莊園,不過薩雷斯先生不止一次的當着眾人表示,他跟貝奧姆·戈曼先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戈曼在這裏擁有主人般的待遇。」
「那麼你知曉關於兩人交情深厚的故事麼?」
威廉搖頭「抱歉,我不知道。就算知道,這種很私人的信息,我也不該多嘴。」
被威廉不軟不硬的懟了一句之後。這趟行程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在從二樓廊道經過明顯是一處內廳的地方時,奧拉夫指着壁爐上顯眼位置的巨大人物油畫畫像問:「那位,就是山繆·薩雷斯?」
「不,那位是薩雷斯先生的遠親,中興薩雷斯家族的人,很了不起的一位奧術法師。這幅畫也是當時最傑出的繪畫大師的得意之作,據說非常傳神,這畫畫成時,便自帶法力保護,已經很多年了。」
薩科、雅卡莉、奧拉夫對望一眼,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這東西有問題。
薩科和雅卡莉,是因為超凡者的感知,而察覺這油畫的異樣的,奧拉夫則是因為戒指老爺爺卡戎的指點。
不過,這畫即便是隨便拉一個普通人看,也能察覺出異常來。它有種難以言喻的魅力,讓任何一個途徑這裏的人,都無法忽視它,而忍不住想要觀看、甚至探究。
威廉將之解釋為畫生成時就伴隨出現的傳奇,這樣的說法在奧拉夫看來是扯淡的,但世上又確實存在畫作通靈,畫成超凡的奇聞軼事,甚至有些實例,雖然不及hp世界霍格沃茨城堡的那些油畫那麼誇張,卻也非同尋常。
「這位奧術大師的名字是?」奧拉夫其實是代戒指老爺爺卡戎問這個問題的,他覺得或許卡戎知道這個看起來就不簡單的人物。
「法拉利昂·薩雷斯!」
卡戎還真知道!不過並沒有在這裏跟奧拉夫互動,而只是刺了一下奧拉夫。按照兩人事先的約定,這意味着確實有信息提醒他,但這裏不方便。
三人在威廉的引領下來到陽台,這裏的風景確實好,正直秋高氣爽,這個時間點溫度也適宜,能在這種環境中進餐,有郊外野餐+正規高檔晚餐的雙料格調,非常的棒。
威廉禮貌而不失殷勤的為在場唯一的女士拉開椅子,已經脫下外套,並且對眾人道:「如果有需要,不管什麼需要,只要搖鈴,管家就會來。」
雅卡莉有些驚訝的道:「我以為你就是管家。」
「不,我是艾拉·薩雷斯小姐的好朋友。」
薩科試探性的問:「我們下午可以去莊子裏轉轉嗎?」
「當然,只要在晚餐前回來即可。」威廉笑着解釋了一句:「這裏的夜晚,對人們不太友好,一般大家都很默契的待在房子裏。」
「這種別墅式的房子,能阻擋比熊還要強悍的尖牙及利爪?」薩科又懟了一句。
「當然。」威廉很篤定的道:「畢竟是受過祝福的,擁有有奧術大師遺留的力量。」……
威廉離開了。
奧拉夫和他的小夥伴則陰着臉,奧拉夫還叫停了已經開始上的菜,已經擺上來的開胃湯色香味美,不比凱恩做的美食差,但三人卻沒什麼胃口。
這裏處處透着詭異,但對方的一系列應對又沒什麼大破綻,他們也不好發飆。
況且,他們也沒有發飆的底氣。畢竟那基本就意味着接下來要用暴力解決問題了。
「媽的,這種玩法還真有點不適應。」薩科忍不住抱怨。
奧拉夫也感慨:「是啊,我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見以這種態度對待半獸人的人類,雖然我確定這個世上肯定有這樣的人類,但明顯不應該是在這種地方。」
雅卡莉這時候卻說:「你只是感情上不願意接受,因為我們已經默認操控那種可怕的黑暗怪物的傢伙,跟他們是一夥的了。但別忘了布洛克斯昨晚的說法,那些黑暗怪物及其主子,是干髒活的。而這些人,是另一種風格。現在我不禁想問?什麼風格?有沒有可能是真的沒有種族歧視?畢竟超凡者看待事物的角度,跟普通人應該是不同的。當然,我不是說他們沒問題。而是想說,恰恰因為他們的視角不同於普通人,所以在沒有種族歧視的同時,也不把人命當回事。我不知道你倆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奧拉夫點頭:「明白,你是想說,他們可能是真的沒有種族歧視,但同時,也沒有人類世界主流的道德倫理觀念,偏偏這些普世的道德倫理觀念,我們是認同的,也因此與他們對立。」
薩科聞言,閉合了幾次嘴巴,也不曉得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他就是覺得挺操蛋,他在想,要照着這個邏輯,錯的到底是誰?
他們,我們,還是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