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盯着方玫,等着她回答。
客廳里幾個人女孩子都站着不動,氣氛一時有點僵,空氣的流動都漸漸變得緩慢。
方玫從小就是乖孩子,很少在家長面前撒謊。在電話里還能含糊其辭地掩飾過去,眼下面對方母,她不曉得該怎麼說了。
宮小白上前一步插話道,「是我們玩得很好的一個男生,從高一開始一直在一個班,關係挺好。本來說一起來的,可是他臨時有事就沒能過來。」
方母點頭,「這樣啊。怎麼不一起叫來呢?」
「孩子他媽,這個魚接下來該怎麼弄啊,放鹽了沒?」廚房裏,傳來一道渾厚的男聲。
「我已經放過鹽了!」方母喊了一聲,怕方父沒聽到,連忙跑進廚房,在裏面又喊道,「玫玫,你這水果切一半還沒弄好呢。」
「這就來」方玫瞪了方唯一眼,後者無所謂地吐了吐舌頭。
方玫對她們倆說,「你們先坐,我去切水果。」
然後,一頭扎進了廚房。
方唯負責在客廳招待宮小白和封媛。
她問,「你們喝水嗎?冰箱裏還有飲料。」
「不喝。」封媛柔柔弱弱地答。與陌生人相處,她總有幾分不自在,手腳不知道往哪裏放,呼吸都不敢太沉。
宮小白靠在沙發背上,看着對面穿着淡黃色裙子的方唯,直言不諱,「我覺得你有點奇怪啊。」
方唯喝下一口水,淡淡地看過去,「怎麼了?」
回到家,她就像擁有了無堅不摧的盾牌,臉上的傲慢盡顯,眉眼都帶着飛揚的神采。
毫無疑問,方唯屬於柔弱一類的女孩子,一看到她瀲灩動人的眸色,一般人就忍不住生出保護欲。從某種程度上,她跟封媛的性子有些像,可封媛的柔讓人覺得很舒服,覺得她原本就是這樣,而方唯,處處透着股令人不痛快的矯揉。
宮小白平日裏軟萌不錯,骨子裏實則直爽,坦誠。
看到她三番兩次挑事的樣子,自然有些忍不住。
「怎麼了?」她重複方唯之前的話,聲音軟軟,聽起來不像問責,倒像撒嬌,「在父母面前故意提起姐姐的男朋友,還問怎麼了?你沒腦子的哦,還要人教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你!」方唯氣得將杯子重重摔在茶几上,玻璃與玻璃的碰撞,聲音十分清脆,廚房的門關了,幾人在裏面忙得熱火朝天,沒能聽清。
方唯瞪着眼睛,「我姐都沒說什麼,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是她的代言人嗎?」
她胸中憋着一股難以紓解的怒氣,有一種被人強逼着吞毒藥的感覺,不僅難受還要死的噁心。
開學第一天,她就覺得宮小白不好惹了。
高一新生都聽說過她,還說她是明德的校花,長得跟妖精一樣,哪有正常人眉心長着嫣紅妖嬈的美人痣?
「你知道你姐姐為什麼不說嗎?」宮小白露出比花還美的微笑,「她已經習慣了,懶得說。」
封媛嚇得臉都白了,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尷尬,她繞到宮小白背後,扯扯她,提醒她別說了。
按照方玫說的,她這妹妹一貫愛抹眼淚,萬一弄哭了她,方父方母那裏不好交代。
宮小白接收到她的提醒,將她的手按下去。
方唯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眼珠子不停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果然,封媛臉色一變,還真被她猜對了。
正巧方母吩咐方玫去給她們倆倒飲料,她自己端着切好的果盤出來了。果盤裏草莓、菠蘿、獼猴桃、蘋果塊,圍了一圈又一圈,形成一個五顏六色的花形。
宮小白禮貌地站起身。
封媛注意力在方唯身上,慢半拍地跟着站起來。
方母一手端着果盤,一手招了招,慈愛地說,「都別客氣,坐坐坐,拿這裏當自個家啊,想吃什麼跟阿姨說,阿姨給你們做。」
「阿姨」宮小白笑盈盈地走過去抱住她胳膊,「我覺得你真的好好哦,跟自己親媽媽一樣,溫柔又美麗,我太喜歡你了!」
小白長得漂亮,十六七歲時候的那一點嬰兒肥早就褪了個一乾二淨,清清瘦瘦一張瓜子臉,雙眸明亮,笑起來,又可愛又迷人,小嘴兒里說出來的話也動聽。
方母這個年紀的婦女,被人說像媽媽一樣溫柔美麗,可以說是很高的評價了。她頓時心花怒放發,捏了顆洗乾淨的草莓餵小白嘴裏,「你這孩子,真會哄人。」
「才沒有哄人,說得都是大實話。從小老師就教育我們做人要誠實。」宮小白含着草莓,眼睛彎彎。
方母笑得身子往後仰。
聽見自家老婆的笑聲,一直幫忙做飯的方父忍不住從廚房跑出來。
宮小白眼尖地看見了,脆生生地喊,「叔叔好。」
封媛一臉懵逼地跟着稱呼,「叔叔好。」
「好好好。」方父笑呵呵地應聲,轉身又鑽進了廚房。
方母把果盤放在茶几上,一抬眸,注意到方唯紅紅的眼眶,「小唯怎麼了這是?」聲音里的關切和緊張溢了出來。
「啊,是這樣的,阿姨。」宮小白眨眨眼,搶在方唯前面說。
成功地拉走了方母的視線,她看着小白。
眼前的小姑娘前一秒還開開心心,像一朵迎風擺頭的小花,這會兒卻忽然耷下腦袋,可憐兮兮的樣子,仿佛被人遺棄在路邊,讓她一顆心隨着她揪了起來。
「我跟小唯講了我的身世,她就這樣了」宮小白聲音低低地。
方母遲疑片刻,關心地問,「什麼身世?」
宮小白祭出說了無數遍的身世,「我是孤兒,從小就沒爸媽,也沒兄弟姐妹,看到阿姨家裏幸福溫暖,就忍不住說了出來,小唯聽到了特別難過,還一個勁兒的安慰我。」
方母詫異地下意識啊了一聲,回過神連忙拉起她的手,拍着她的手背安慰,「不難過了啊,以後常來阿姨家裏做客,就是住下來也沒什麼,我們老倆口從來都喜歡女孩。」
封媛:「」影后的誕生。
方唯愣在那兒,連哭都不記得了。
直覺宮小白在演戲,可誰撒謊會說自己是孤兒啊,這不是詛咒自己嗎
顯然,媽媽相信了她的話,並且沉浸在母愛的情緒里。
她怎麼也沒想到,宮小白會先發制人,讓她後面準備好的說辭全成了廢稿。
——
晚飯準備好了。
方母做了拿手的家鄉菜,考慮到封媛和宮小白是帝京人,又做了幾道地道的帝京菜。擺了滿滿一桌子。
大家圍坐在客廳的小圓桌上,其樂融融的吃了個晚飯。
飯後,方母切了個大西瓜,給每人端了一塊。
鮮紅的西瓜清甜,提前放在冰箱裏冰過,吃起來分外解暑。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宮小白手忙腳亂地抽了幾張濕紙巾擦手,接起電話,「唔餵?」她嘴裏都是西瓜,說話口齒不清。
宮邪低沉的聲音扣在耳邊,「吃完了嗎?在哪兒呢?」
宮小白:「吃完了呃,你來我們學校了?」
宮邪輕哼一聲,「你說呢?」
總是把問題丟給她,宮小白撇着小嘴說,「我在」她看向方玫,這叫什么小區來着?
方母大概猜到那邊說了什麼,忙說,「杏園小區,d03棟。」
宮小白重複了一遍方母的話。
那邊回復,「等着,五分鐘後到。」
掛了電話,方母笑着問,「有人來接了?」
「是的,阿姨。」
「誰啊?大晚上的,別不安全。實在不行就在阿姨家裏住一晚,你們兩個女孩子都瘦,可以跟玫玫和小唯擠一擠。」因為先前那套說辭,方母對她格外疼惜。這一晚上,她對宮小白的關注比方唯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