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朱道臨以事多為由謝絕應昌培和兩位大公子一同前往秦淮畫舫飲酒的邀請,攜帶存放在木箱裏的六幅字畫,乘馬車離開寶悅軒,一路思考臨別前應昌培正式提出的合辦馬車作坊的建議。
建立作坊製造四輪馬車早已在朱道臨的計劃之內,一個月前就已委託好兄弟梁城以新註冊的貿易公司名義,與常州的生產廠商簽訂半年定購一萬套四輪馬車的車輪車軸合同,打算在春節之後弄回首批兩千套,交由在建的莊園作坊製造各種用途的馬車。
之前朱道臨帶來的五輛四輪馬車所產生的影響,遠比他預料的大得多,按照應昌培的說法,半個多月來至少有五十家客商找到應家總號或者他本人,詢問是否能經銷堅固舒適平穩快速的新式馬車,登門求購自用者更是數以百計。
應昌培判斷,僅金陵城和方圓五十里的縣鎮,至少能賣出上千輛四輪馬車,要是加上蘇杭寧紹和江北淮揚地區,每年賣出五千輛不在話下。
若是利用四輪馬車的後車軸和兩個大車輪製造兩輪貨運馬車,每年至少能賣出上萬輛。
對於應昌培的預測數字,朱道臨反覆分析之後,覺得還是可信的,師傅玄青和幾個師伯師叔好幾次提起馬車的事,希望能有十輛八輛四輪馬車送到茅山祖庭去,朱道臨也答應下次想辦法弄回來,只是事情太多還不能回去罷了。擺渡一下黑<岩>閣<觀>看<最>新<章>節
如今看來,應氏家族已經盯上這塊肥肉了,說不定魏國公和隆平侯兩家也有意插上一腳,否則臨別前兩家的大少爺不會對應昌培和自己的四輪馬車如此羨慕,還悄悄詢問自己能否幫他倆買回兩輛同樣的四輪馬車。
朱道臨想來想去還是無法做出決斷,馬車駛入紫竹園西跨院的院門,他還沒有想清楚。
進入正堂之後,朱道臨乾脆把這個難題暫時拋掉,信步走向自己的東偏房想換套寬鬆衣袍,小媚卻在這時衝出來,緊緊抓住他的手帶着哭聲稟報:
「半刻鐘前,小萃曬衣服的時候忽然倒下了,怎麼叫也不答應,全身發汗吐個不停,最後還吐血了,公子你救救小萃姐姐吧」
朱道臨拍拍小媚的肩膀以示安慰,快步穿過下人們聚集的書房,進入貼身丫頭居住的房間,很快被躺在榻上臉色發紫的小萃嚇了一大跳。
朱道臨來不及多想,快步上前,伸手摸了摸小萃的頸動脈,再小心地扒開她的小嘴觀察,發現赤紅腫脹的舌頭一動不動如同癱瘓,當即嚇得大聲叫起來:
「快去叫老史騎馬趕往銅元局,找吳公公儘快請來宮裏的御醫,快」
等待在書房裏的下人們頓時亂成一團,兩位機靈的童子先後跑往車夫老史所在的西廂房,朱道臨身邊的小影和小媚眼淚立刻流了出來。
車夫老史匆匆到來詢問,聽朱道臨說小萃丫頭很可能是心臟急病突發,二話沒說立即跑出大門沖向馬圈。
正準備洗澡的師弟玉虎聞訊趕來,非常鎮定地吩咐師兄不要着急,然後走到榻前細細觀察小萃的症狀,抬起小萃無力的手開始把脈,擁擠慌亂的屋裏隨之安靜下來。
兩分鐘後,玉虎鬆開小萃的手,快速翻開小萃緊閉的眼皮細細查看,隨後扒開小萃無力張開的嘴,強忍心中的驚駭,低聲向朱道臨稟報:
「典型的厥心痛,來不及了,要是發病的時候有大師伯在,或許能用金針之術保住幾許生機,可現在已經」
「那就快去請大師伯啊」
雙目潮紅的朱道臨真是傷心了,他也判斷是急性心臟梗死,也預感到小萃沒救了,可就是不願意接受這個殘忍的現實。
好端端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才十三歲,怎麼說沒了就沒了呢
玉虎沒有離開,默默站在榻前垂下了腦袋:「師兄節哀吧,小萃姑娘已經走了。」
隨着小媚「哇」的一聲哭號,屋裏屋外的僕人們哭成一團,朱道臨從懷裏掏出潔白的絲帕緩緩蹲下,輕輕擦去小萃嘴邊殘留的血絲,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雖然彼此相處只是短短兩天,兩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沒時間見面,可朱道臨怎麼也忘不掉昨晚洗澡前的景象:
熱氣騰騰的浴室里,害羞的小影和搗蛋的小媚都被自己轟走了,唯獨乖巧文靜的小萃怎麼也趕不走,還怯生生地對自己說,服侍公子洗澡是奴家的本分若不是公子,奴家恐怕要被賣到窯子裏去了奴家沒見過父母,好幾次夢見母親,長得和奴家很像
寒夜中的西跨院燭光明亮,寂寞無聲。
正堂上燭光映照,香火裊裊,老史連夜出去敲門買回的上好棺木里,靜靜躺着十三年來剛過上兩天開心日子就不幸死去的小萃,二十餘名輪番拜祭完畢的僕人圍坐四周不願散去。
換上一身素淨道袍的朱道臨盤腿坐在棺木前方,默默為逝去的小萃點燃一張張紙錢,同樣換上正裝道袍的玉虎盤腿而坐念念有聲,為不幸早逝的小萃超度祈禱。
按照風俗習慣,富裕人家死去的丫鬟通常是連夜送出去交給死者的親友,不然就是悄悄找個地方草草埋葬,不會停留到第二天,可是在朱道臨這裏卻沒這說法。
祭祀完畢,幾個上年紀的僕人剛說出連夜送走的意思,就遭來朱道臨一頓痛罵:
「閉嘴別和我說什麼狗屁的風俗習慣,既然在我朱道臨家裏,就得按我的規矩來辦小萃是個不知爹娘是誰的孤苦孩子,既然來到我朱道臨身邊,她就是我朱道臨的家人,哪怕只來了一天,我也會把她當成家人看待。」
「你們也一樣,只要你們把這當成家,我也會把你們每個人當成自己家人」
「明天一早,我會親自把小萃送到幕府山去,就葬在我那新建院子後面的虎山腳下,每年清明只要我在,就會祭奠這苦命的姑娘,絕不會讓她去做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
朱道臨近似吼出的一席話,令僕人們無比汗顏,也無比的感動,所有人都主動留下,為可憐的小萃守夜。
子夜過後,朱道臨終於站起來,向主動留下繼續為小萃念經的師弟點點頭,叫過老史低聲吩咐一番,然後拖着沉重的腳步走進東偏房,回到自己的臥室合衣躺下,腦子裏全是小萃丫頭的音容笑貌。
沒多久,眼睛紅腫的小影端着蓮子銀耳羹悄悄進來,看到燭光下的朱道臨呆呆望着帳頂一動不動,哀傷的眼神在燭光下分外感人,令小影的熱淚再次奪眶而出。
朱道臨看向放下托盤默默擦淚的小影,心頭禁不住隱隱作痛,想了想和氣地問道:「小媚呢」
「哭得太傷心,睡了。」
小影走近榻前,想要端起蓮子銀耳羹,服侍回家以來沒喝過一口水沒吃過一口飯的朱道臨,伸出的手還沒碰到小碗,就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在掌中。
朱道臨把微微發抖的小影拉到身邊坐下:「和我說說話吧,再沒個人說話,我會更難過的,我想你現在的心情,恐怕不見得比我好多少。」
小影的剛擦去的淚水再次流下,歪坐着的身軀不住搖晃,好一會兒才開口:「公子,奴家相信你,奴家願意成為你的人,奴家再也不想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了嗚嗚」
朱道臨心痛不已,最後說出句令他自己都驚愕的話語:「你是第一個讓我心碎的女人,我要娶你。」
小影一聽渾身顫抖,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呆呆看着逐漸露出溫馨笑容的朱道臨,嘴唇一個勁兒抖動,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在一瞬間下定決心的朱道臨抽出雙手,輕輕捧着小影蒼白的臉:「相信我,相信天意,是老天讓相距遙遠的你我聚在一起的」
「小影,我不知道你是否真心愿意跟我一輩子,是否願意接受我這個剛見過兩天的男人,但我要還是覺得該把心裏想的告訴你,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你迷住了,所以,這輩子我不會放你走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我對你一見鍾情」
小影抖得更厲害了,只覺得雙耳翁翁直響,身子軟綿綿沒了知覺,整個人昏呼呼如同漂浮在雲彩之上,秀美的脖子在一陣僵硬過後無力地垂下,迅速恢復血色的嬌美臉龐如同帶露的玫瑰花瓣,恍惚間如同夢囈般說出句話:「奴家願意做公子的女人」
朱道臨的心跳猛然加速,剛想有所動作,可不知何時來到榻前的熟悉身影,生生止住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小媚,怎麼還不休息」
朱道臨無奈地鬆開迷迷糊糊的小影,側着身子低聲問道。
「奴家害怕」
俏臉緋紅的小媚說完爬上矮榻,撲在朱道臨身上嚶嚶流淚。
朱道臨徹底無語了,沉默片刻,乾脆摟過下意識靠近自己的小影,把兩位美得令人心痛的貼身丫鬟全都摟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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