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行沒急着回學校,自己也先填填肚子,這邊的情況就打電話給李迎珍匯報一下,說一切順利,對象容易。
楊景行回家換了正裝再到學校已經兩點半,但是得到了路楷平的表揚:「你看看,這才像個人物嘛。」
大家先商量一下吧,談判這種事,國際交流處主任算是這群人中最有經驗的了,說要注意層次進展節奏掌控,今天這局勢,李迎珍當然是這邊的說話人,路楷平是後盾,楊景行是底牌……
楊景行再次提醒喻昕婷:「這是你自己的事,父母老師都是你的後盾,所有自己有什麼想法和要求要說出來,不管是對老師還是對他們。」
國際交流處主任點頭:「對,美國本來就很重視個體權利的……」
路楷平接到校長司機的電話後,楊景行就估摸着時間樓下等着,校園裏很冷清。
專車在樓口停下,楊景行手快去開後車門,後座是樂弦和爾薩,兩位女士都換了全身行頭,前座的律師就沒這麼講究。
爾薩和楊景行一起感謝了司機,幾個人就進樓。
浦音人在會議室門外迎接,路楷平和李迎珍並列打頭,喻昕婷在李迎珍身後一點,臉上掛着讓熟人覺得太自然的禮貌微笑。
楊景行是接頭人,但是他第一時間不是介紹老師,而是伸長手拉喻昕婷的肩膀,讓這姑娘上前兩步,楊景行再介紹:「爾薩女士,讓我向你介紹,我的朋友喻昕婷。」
爾薩用和藹的微笑朝眼前的小姑娘伸手:「很高興見到你。「
喻昕婷的微笑短暫中斷後又續上:「很高興認識你。」
與此同時,樂弦已經和李迎珍握手接頭,並和交流處主任打招呼……大家認識開。
喻昕婷的父母最基本的問候語也不會說,只能在握手時給客人燦爛而拘謹的笑容。
請客人進屋請坐吧,楊景行問客人咖啡還是茶,爾薩要喝茶,而且跟大家透漏她的外祖母是土耳其人,自己的喝茶基因來自母親。
幸好路楷平準備了紅茶。
大家喝着茶水,英語流利流利的交流處主任帶領着話題,因為兩位外國人對李迎珍似乎並沒有很多敬仰的話要說。
楊景行給喻昕婷一家三口也都各倒上一杯水後才在喻昕婷旁邊坐下來,對已經觀察了自己好多眼的爾薩說:「爾薩女士,再過幾天就是我們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謝謝你給我們帶來的好消息,我相信還會有愉快的共識。」
楊景行這是要奪權啊,教授主任們看了他,不過沒呵斥阻止,避免內訌吧。
爾薩收斂了禮貌的笑容,坐姿也調整一下:「好,讓我們開始吧,讓我們的律師……」
黑人律師拿出了厚厚的合同或者資料,開始講。而系裏大過年請來的英語翻譯並沒有同聲傳譯的本事,只能飛快地做筆記。
黑人青年並沒講多長時間,楊景行基本上也聽懂了,就是一切順利的話,喻昕婷將作為樂手簽約紐愛,只是不需要經過樂團考試,至於薪酬待遇嘛,也是參考樂團樂手……詳細條款見合同。
現在哪有時間看合同,何況翻譯都說這涉及到法律方面的事,那麼厚的一沓,自己最少兩三個工作日來處理。
在老師主任們微笑討論表示可以對紐愛完全放心的時候,楊景行又開口了:「爾薩女士,喻昕婷和我們所有人,都會感謝你和紐約愛樂樂團給予的這次機會,你們將要給她成為一個優秀的鋼琴家的機會和必要條件,這非常了不起。所以,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要培養一個傑出的不落俗套的演奏家,我們也都相信她能散發出自己的光彩,所以我們有幸坐在這……我們的目標不是一個樂團樂手。」
大家看着楊景行,翻譯最先說話:「他的話我要不要翻譯?」
爾薩看着楊景行萬事好商量:「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們我要明確,我當然也非常期望喻昕婷能得到聽眾的喜歡,儘快成為一個受歡迎的鋼琴家……恕我直言,畢竟不是今天會發生的事。」
楊景行點頭:「我的老師,我們的學校,為喻昕婷做了力所能及的,然後耶羅米爾先生和樂弦女士給予了一次寶貴的機會,最重要的,喻昕婷在做到她的最好,朝目標邁進……爾薩女士,現在看你的了,please。」
這麼多人坐着,就兩個人聊,爾薩看看其他人,再對楊景行好奇:「我能做什麼我力所能及的?」
楊景行也沒啥要求:「你一定知道對喻昕婷而言現在什麼最重要,當然是追求音樂的條件,充足的時間,放鬆的心情,更好更多的學習和體驗。」
交流處主任似乎找到感覺,終於擺好場合的笑容對爾薩開口了:「楊景行的意思,是希望愛樂樂團能為喻昕婷提供良好的生活條件,她能更好地學習和練習。」
楊景行點頭。
爾薩顯得不解:「這正是我們要做的,當然了!」
楊景行高興了:「教授,您把那個給……樂弦幫忙翻譯一下。」
請的翻譯有點無用武之處的茫然,然後想起來提醒:「有什麼條件可以在合同上做附錄,比改合同方便,這個我們有經驗。」
中方的要求,是李迎珍和楊景行先擬定了,經過喻昕婷一家過目同意後,楊景行又增加了一些。常理來看,作為求職一方,確實有點過分了。
看起來沒要求報仇高低,但是好多都得讓紐愛花真金白銀,比如住所,要求是有安全保證的酒店公寓,還得在距離樂團總部的幾個街區之內。
樂團要有喻昕婷的專屬練習室,要給喻昕婷請語言老師,有義務安排喻昕婷隨演出團觀摩學習,不管在什麼地方演出,而喻昕婷在紐愛有機會上台表演之前,有權去參加一些非樂團方面的演出……
生活方面,樂團要給喻昕婷請語言老師,要配合家屬探親,喻昕婷有演出的話,安排助手助理必不可少……
樂弦在那跟爾薩說,並沒顯得為難,但是喻昕婷的父母責明顯忐忑,路楷平甚至都有點擔心的樣子。交流處主任和楊景行對了幾個眼神,顯得輕鬆一些。李迎珍最鎮定地穩坐釣魚台。
喻昕婷像個旁聽者,大部分守候做出認真的樣子,間或開開小差,看看這個瞧瞧那個,沒什麼情緒而且輕鬆。
爾薩在很樂弦討論,隨團觀摩演出沒問題啊,但是享受什麼待遇呢?飛的住的,指揮和首席跟一般樂手可是有差別的。
這個不用樂弦溝通,李迎珍就做主了:「年輕人多吃苦!」
樂弦想了一下告訴爾薩:「在中國有一種觀念……」
爾薩又說請語言老師的錢是不是從喻昕婷的薪酬裏面扣除呢?樂弦自己就做主了,這恐怕不行,在這邊看來,學習語言也是為了更好的工作……
也是難為爾薩一堂堂董事,來個樂手扣合同細節。
爾薩最後的結論是會慎重考慮,不過目前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議題,這甚至是樂團的指揮和總監更重視得多,這個談不好其他的也沒必要浪費時間……
請的翻譯能發揮專業技能了,對着筆記嘿浦音翻譯黑人一長串講話:「……就是說,他們可以隨時隨地演出楊景行先生的作品,不限次數,而且不用再分別獲得授權。楊景行先生你可以理解成,就是一次性賣給他們十年的演出權了,這十年內,除非他們在演出時對作品有篡改或者沒尊重署名權,不然任何情況你都無權過問。」
老師們如臨大敵的樣子,楊景行卻什麼質疑和條件都沒:「沒問題。」
黑人又說了:「關於授權所需費用……」
奏鳴曲協奏曲兩首作品,常規價格才十萬美元,十年啊,難怪都跑去弄口水歌了呢。楊景行也沒爭取一下,又點頭。
黑人又說了,以後楊景行的作品,紐愛都可以愛簽不簽,簽的話,楊景行得答應,當然了,價格或許還可以看情況。
路楷平就有點想不通了:「那你不肯提價,我們有什麼辦法?反正你的意思就是你看上了就要,肯定都看得上,那還用說!」
楊景行還是說沒問題。
好了,前提問題有愉快共識了,現在開始說喻昕婷的,爾薩表現出誠意,說法是願意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為喻昕婷服務,而且願意發表自己的很多想法和認識,希望增進彼此的了解,也讓父母對女兒的遠離放心……
這時候樂弦好像又站到了僱主一邊,明顯是幫着樂團和爾薩說話,而且她有親身經歷,自己當初兩眼一抹黑去留學,哪有這麼多人傾力關心照顧啊,然後生活和工作不也都好好的。是,有時候會有一些問題,但是大部分人和大部分時候是好的……
大家都有見解忙,慢慢的就不像談判而是聊天交流了,各抒己見或者互相吹捧都開始了,喻父喻母都能摻和着領悟或者感嘆一下。
楊景行就不說話了,因為沒啥見識,喻昕婷更是。兩人不小心對視上,喻昕婷快速移開視線又回來了,笑一笑,楊景行的回應還真誠些。
當然,最終並沒拍板,因為爾薩回去還要和紐約那邊溝通,律師也還要修改合同,並準備楊景行的那一份……
四點多,約好明天上午十點再見,中美雙方就愉快地握手再見了。浦音人送到大門口,還是校長的專車送客人回去酒店。
車子離開,中方本來的一片禮貌很快就變成了開心甚至慶祝,路楷平是事前諸葛亮:「我就說了,她來都來了,哪還有什麼問題?順順利利妥妥噹噹就談好了!」
交流處主任顯得和家長比較熟了:「恭喜二位,天下父母都望子成龍。當時還在加拿大的見耶羅米爾的時候,我和楊校長就都覺得這孩子有希望了……恭喜李教授,恭喜楊景行。」
李迎珍淡定笑笑,楊景行就對喻昕婷嘿嘿:「最恭喜你。」
喻昕婷嘻嘻。
指揮系主任孫遠飛安慰一下楊景行,說授權又不是獨家的,等紐愛幫着打打廣告了,到時候說不定楊景行簽字簽到手軟呢。
交流處主任表揚楊景行:「楊校長沒看錯本家,你可能不知道,北美音樂會的時候他是想帶你一起去,還讓我們做了一些準備工作,結果你沒去成。「
楊景行歉意:「當時沒時間……謝謝您。」
主任謙虛:「今天你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有時候氣勢氣質不光可以震懾人,也能打動人,他們明顯是被你打動了,和外國人談事情往往就是這樣……」
喻母也覺得楊景行好厲害呢,感謝。
這大過年的,讓教授領導們這麼幫忙,家長是無論如何也要請吃飯以表謝意的,喻父喻母幾乎都是央求了,可是看樣子交流處主任是真的還有事情在身,孫遠飛也忙……
路楷平提議:「要不明天?明天……」
安排一下,好像明天都能抽出時間,也算是為學生慶祝一下,應該的。
一起高高興興去停車場,楊景行都開始打電話了,給齊清諾的:「你們在哪?」
齊清諾笑:「做指甲做頭髮,我也想去同學會,好藉口……你們搞定了?」
楊景行說:「差不多,明天上午再就能確定了。我現在去找你們,先欣賞一下。」
齊清諾問:「沒請他們吃飯?」
楊景行覺得和美國人談事真好,有錢拿還不用請客……
齊清諾驚喜:「那快來結賬……電話給她。」
喻昕婷迅速接過電話,好像有點開心地:「餵……嗯……嘿嘿,還好……還沒說,明天再說……不知道,我想早點……也沒說……呵呵……可能不行,要是弄好了,要早點回去……我等會給她打電話……」
停車場裏,喻昕婷一家三口又挨個謝謝告別,然後楊景行送李迎珍和他們回家,喻父坐到前面。
車子起步,喻母跟李迎珍說實話:「我活到這麼大,沒這麼緊張過,兩條腿啊,手都按不住。」
楊景行笑:「您那是高興。」
喻母搖頭:「我好怕,就怕他們突然就說不要了……哎喲,那我……」
喻父回頭跟女兒說:「我給你嬢嬢打個電話……」
打着電話,喻父也沒忘記給後面的人戴高帽子:「……李教授是個好人,好關心小婷啊……那肯定,見面都要鞠躬……多餘的多餘的,美國人比我們還周全些,合同好仔細……唉,真要走又捨不得……」
楊景行在旁邊多嘴:「教授也捨不得。」
看看李迎珍的莊嚴表情,喻母都感動得出言安慰了,喻父卻對着電話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