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離郁目光中的醉意此刻已經消散了,只有絲絲冷光浮動。
妙星冷的酒量超出他的預想。
他不好酒,卻自認為酒量不差,平日裏喝上幾杯不成問題,但沒想到那壇花果酒太過香醇,一杯下去就暈乎。
其實那會兒也只是半醉,借着酒勁,他放下了傲慢,抓着妙星冷的手表明心意,卻被拒絕得乾脆利落。
妙星冷走後,席洶過來給他吃了一顆醒酒丸,這才漸漸驅散他的酒意。
再之後,他的十一皇妹登門,這個平日來往不多的妹妹,第一句話就是開門見山地問他,為何不阻止妙星冷住在將軍府。
「七皇兄,將軍府里那個女大夫,住了多長時間了?她該不是把將軍府當成自己家捨不得走了?你當初給她的那封情書,內容我都知曉了,你既然對她有興趣,為何要讓她跟謝將軍走那麼近?他們來往密切,對咱們有什麼好處!」
「腿長在她身上,腦子也是她的,本王又不能打斷她的腿打壞她的腦子,自然是她想去哪就去哪,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那就任憑他們來往嗎?皇兄難道沒聽過一句話,近水樓台先得月,我這次就要拿公主的身份壓她一回,讓她搬出將軍府。」
「你恐怕做不到。」
「那就試試看!」
而事實證明,卓池黛果真白走了一趟將軍府,即使搬出了身份也沒能鎮住妙星冷。
卓離郁早就猜測到了後果,卻還是想要來看看事情的進展。
卓池黛趕不走妙星冷,但或許妙星冷會因為愧對謝子荊,而選擇離開將軍府,不去面對他呢?
若是她繼續留下,那就說明了一點:她得到了謝子荊的原諒。
這可不是好事呢。
「那個女子有什麼好,相貌不出眾,脾氣也不好。」卓池黛心中氣惱,拿拳頭在馬車壁上捶打了一下,藉此發泄。
卓離郁斜睨了她一眼,「若是摘掉皇家公主的身份,你也只不過是個平庸之輩,投胎投得好,是運氣,有這樣的運氣就該乖乖地享福,沒本事就少嘴賤,少折騰,否則,結局也躲不過一個慘字。」
他不會向任何人解釋,妙星冷如今的容貌是經過醜化。
她並不需要靠容貌取勝,已經有足夠多的特點來打擊旁人。
「皇兄,我是你妹妹,你怎麼這麼說我?」卓池黛因為卓離郁那番話,愣神了好片刻,回過神後整張臉都快擰巴起來了。
雖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至少血緣關係擺在那兒,她不滿於卓離郁的話,卻又不敢發火。
「作為你的兄長,為兄要讓你看清現實,你平日裏聽多了那些阿諛奉承的話,為兄怕你被豬油蒙了心,這才提醒你,別忘記自己是個草包公主的事實,如今敢在你面前說真話的人是不多了,忠言逆耳,你要用心聽,莫生氣。」
「我哪裏草包了!琴棋書畫,樣樣難不倒我。」
「如果連這些都不會,你連姓卓的資格都沒有。」
「那我還得會什麼?」
「身為女娃,要學會打架喝酒,方能頂天立地,令人高看一等。」
卓池黛覺得,七皇兄今日大概是哪根筋不對。
打架喝酒是女人該學的嗎?在他眼中,這樣的女人才能入眼?
對了,那妙星冷聽說功夫不錯。
難道就因為這樣,皇兄和將軍都高看了她?
「莫非謝將軍喜歡會武藝的女子……」
「十一妹,就那麼執着於謝將軍,甚至願意為了他而改變?」
「我的如意郎君就該是像他那樣,冷酷鐵血,氣度不凡。那些只懂風花雪月的紈絝子弟,我可瞧不上。」
「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的心不在你這裏,憑你的身份,最多能夠得到他的人。」
「那就先得到人。」卓池黛冷哼一聲,「心不在我這裏,我不介意慢慢等。」
「這可是你說的。」卓離郁不溫不火道,「那皇兄就幫你這個忙。」
「什麼?」
「你我在馬車上的一切談話,不可泄露給第三個人知道,否則——我能讓你得償所願,也能讓你萬念俱灰,明白嗎?」卓離郁望着眼前的女子,唇角含着笑意,語氣卻是清清冷冷,不帶一絲溫度。
卓池黛與他對視,望進他深不可測的眼底,竟覺得背後有些發寒。
今日的天氣,分明是暖洋洋的。
可馬車內的氛圍,卻冷冰冰的。
她有些僵硬地應了一聲,「明白了……皇兄想要做什麼?」
「你不用問。」
……
雅致的房屋內,妙星冷坐在桌邊,執筆寫字。
高年年給她沏了茶,端到她身旁,瞥了一眼紙上的內容。
「阿星,這份名單,都是你行竊的目標?」
「是啊,這些人家裏,我要依次光顧。那伙小賊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了麼?要是不帶他們大賺一筆,他們哪能心甘情願地跟我?」
「榮郡王排第一個?」
「名單里就屬他最有錢,又是個滾蛋,跟我也算是老朋友了,回頭上他家逛逛,給他提前拜年。」
「王尚書排第二,你也盯上他家了?」
「據可靠消息,這位大人收的賄賂加起來能蓋幾座宮殿了,這可是一頭肥羊啊,不宰他宰誰?」
「這麼多家,你一晚上要去幾家啊?」
「我一個人的話,去五六家沒問題,那幫人也不知道什麼水平,老手帶新人,辦事效率就慢了,先試他一個晚上。」
「阿星,謝將軍都知道你的身份了,如果你去作案,他……」
不等高年年說完,妙星冷擱下了筆,淡淡道:「我的職業不會為了任何人改變,他瞧不起也罷,只要不插手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