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雪 第115章 忘情居

    在淵離開的時候,只覺得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倒也沒有多想。他本就是有傷在身,還以為這是自己縱情過度所致。

    然而事情出了變數,不知道為何,第二天日落之前他竟然變得格外焦灼。除了焦灼還有思念,特別特別想念離若身上的味道。

    那是什麼樣的味道呢?

    食髓知味,刻骨難忘。

    於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有了第二次就有無數次,無數次過後在淵就再也無法思考。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只是一門心思,滿腦子都是離若。

    但凡有人讓他離開離若,他就會變得暴躁,變得易怒而嗜血。

    這便是後來暴怒的在淵!

    所幸墩子發現得極是,狐小步除了在淵身上的邪性,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麼說,是離若設計對付你?」楚羽凝眉。

    在淵搖頭,「離若的道行我是知道的,她根本做不了這樣的事情。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早前我對她沒有任何的設防。應該是受人指使,或者是被人操縱,否則離若是不可能背叛我的。」

    「你便如此自信?」梓桐道。

    在淵頷首,「離若跟着我時日不短,一直都很懂事。她為人很少聰慧,又乖順。所以平日裏我也一直寵着她。估計是上一次怨我將她留在了青樓,未能兌現承諾將她接出來,所以說起來也是我對不住她。」

    「這世上所有的女子,你都覺得對不住。」楚羽揉着眉心,「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就被你們摁住了,如今才一五一十的說清楚,否則我又去了她那兒。」在淵輕嘆,「也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那個位置了。」

    墩子想了想,「這兩日俺都盯着,木有見着人從墳地里出來,你那條小妖蛇估計還傻乎乎的等着你嘞。」

    「墳地?」在淵嘴角直抽抽。

    這離若怎麼會住在墳地里呢?

    可當時他去的時候,怎麼沒瞧出來那是一片墳地?

    若真的如此,是否意味着對方就是衝着他來的?否則何以連墩子都看出是墳地,偏生得自己一點都看不出來?

    這般想來,在淵的心裏便有些慌兮兮的,敢情自己是被人盯上了?盯上了自己的美貌?還是瞧上了自己的修為?又或者另有所圖?

    「如你所言,那這離若的背後必定有人,是針對你還是針對我們大家,這可就難說了。」楚羽凝眸細想着,「如果只是針對你倒也好說,若是別有目的」

    楚羽環顧眾人,略顯擔慮。

    狐小步點頭表示贊同,「我也覺得是這樣,這離若道行不高,想來是不可能自己完成這項任務的。若是背後有人,那這問題就嚴重了。如果只是為了迷惑心愛的男人倒也無可厚非,畢竟世上痴心女子負心漢多得去了。但如果是想通過蛇君,獲得幽冥血,這就要命了!」

    音落,梓桐冷劍在手,「我看誰敢!」

    深吸一口氣,在淵凝眉,「要不我再去探探?離若慣來乖順,想來不會瞞着我。」

    「她能設計你一次,就能設計你第二次,你確定還要自投羅網?」楚羽問。

    在淵想了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若是不問清楚,這心裏頭總是沒個落處。若然我再次被設計,也只當是我自己識人不明,與人無尤。」

    「色字頭上一把刀,你活該再挨一刀!」墩子撇撇嘴。

    在淵翻個白眼,「總好過你,連女人是什麼滋味都沒嘗過吧?」

    墩子一怔,「你!」

    在淵繼續道,「今晚我再去一趟。」

    「我讓姑獲跟你去。」楚羽道,「你跟她也好有個照應,若然真的有異動,先把離若拿下,你莫要婦人之仁,到時候出了事兒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在淵點點頭,「我自己有分寸。」

    「那就好!」楚羽起身,「大家都準備一下,到時候我們在墳地外頭等着,你們若有什麼危險記得馬上通知我們,我們裏應外合能周全一些,避免無謂的犧牲。」

    各就各位,都去準備。

    打從良州回來,手肘上的印記越來越清晰,楚羽便經常覺得倦怠。

    靠在軟榻上,單手支着頭,雙眸微合。

    腦子裏有些渾渾噩噩的,聽不清楚是什麼聲音,嘈雜得很。

    案上的燭花嗶嗶啵啵的響着,她突然想明白了那是什麼聲音。是馳騁沙場的馬蹄聲,聲聲入耳。踏碎了萬里河山,血染了漫天黃沙。

    馬蹄聲,廝殺聲,衝鋒陷陣的女將軍。

    她聽到有人在喊,「將軍,敵軍殺過來了,皇上還在回宮路上。」

    勒緊馬韁,女將軍飛馳而去,奮不顧身的將敵軍引開。

    後來呢?

    「夫人?」梓桐疾呼,「夫人?你怎麼了?夫人?」

    楚羽的身子在抖,眉心的印記若隱若現,似乎都不太對勁了。

    「夫人?」梓桐當即推了楚羽一把。

    眸子陡然睜開,血色的眸,如同天邊的血月,連梓桐見着都跟着心慌。這眼神很是犀利,帶着睥睨天下的不可一世,那種桀驁與孤冷清傲,仿佛是另一個人。

    「夫人?」梓桐愣愣的蹲在楚羽跟前,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言語。

    楚羽定定的望着梓桐,眼睛裏的赤色逐漸消失,漸漸的恢復了本來的顏色。待她看清楚了眼前來人是梓桐,這才如夢方醒,「是你啊?梓桐。」

    「夫人怎麼了?」梓桐攙着她坐起身來,「臉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累着了?要不去找個大夫給你看看?」

    「墩子就是大夫,還找什麼大夫?」楚羽深吸一口氣,「我就是最近老做夢,夢得有些奇奇怪怪而已。梓桐,妖會做夢嗎?」

    梓桐搖頭,「很少。」

    「所以想太多的都是凡人?人最喜歡胡思亂想。」楚羽坐在那裏悵然若失,「我最近總是夢到一位女將軍,策馬疆場,血染黃沙。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說我這到底是怎麼了?夢裏是我自己的前世今生,還是別人的故事?」

    梓桐面色一緊,「約莫是夫人想太多了,前世的記憶早就被一碗孟婆湯給消去了,是不可能帶到這輩子的,所以夫人大概只是累着。夫人之前不是想起了公子嗎?估計是太想念,所以就開始胡思亂想。」

    「是嗎?」楚羽斂眸,「那大概真的是我想太多。」

    「在淵和姑獲已經提前一步,廢物還在門口等着,夫人既然覺得累,不如就在家裏歇着吧!」梓桐擔慮,「這件事,讓奴婢來處置。」

    「我沒什麼事。」楚羽起身,「我之前覺得有些累,但睡了一覺已經好多了。走吧,莫要耽擱!」

    梓桐瞧着楚羽的背影,微微蹙起眉頭,夫人好像真的有些不太對勁。然則公子沒有回來,具體什麼情況。梓桐也無法肯定。

    夫人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狐小步已經等在外頭,墩子也跟着,畢竟他路熟悉。

    到了墳地外頭,天上無星無月的,一片漆黑。

    「就在裏頭。」墩子低低的的開口,「沿着這條路往裏頭走,就是中心。白日裏瞧着啥都木有,夜裏能有燈一閃一亮的,俺膽子小不敢進去,往日就看着小青蛇自己一個人進去。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

    「看樣子,是在裏頭。」梓桐抿唇。「你們在外頭候着,我進去看看。」

    楚羽頷首,「小心,別打草驚蛇。」

    「好!」梓桐頓化白煙而去。

    燭光閃爍,是離若還在等着深夜未歸人。

    她攏了攏衣襟,站在門口站在燭光里,等着那好幾日都不曾回來的男人。翹首期盼,臉上寫滿了期待。佳人倚欄杆,面上淒楚色,問君胡不歸?

    她一直在等,等着他回來。

    在淵站在黑暗中,看着那駐足籬笆院前的女子,心裏突然生出了異樣的情愫。他不知道這是因為邪祟在作祟。還是因為真的觸動了心裏的某樣東西。

    有個人在所謂的「家」里等着他回家,燭光下,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痴心女子,負心漢。

    在淵輕嘆一聲,一步一頓朝着離若走去。

    發現有人靠近,離若當即站直了身子提高警惕。等她發現是在淵回來了,當下欣喜若狂,直奔在淵而去。萬千情愫都不言其中,她是快樂的。

    撲進在淵的懷裏,低低的喊了一聲「相公」,在淵的身子當下顫了顫。

    相公?

    什麼時候他變成了相公?

    「我還以為相公不要我了,再也不回來了。」離若抽泣。身子在他懷裏輕輕的抽動,好像真的嚇着了。她抱得生緊,似乎真的很害怕失去他。

    在淵微微凝眉,輕輕捋着她的脊背,「乖!莫怕,我回來了。」

    離若點頭如搗蒜,當即將在淵迎了進去。

    姑獲鳥落在窗口,一雙機靈的眸快速的掠過四周,她得看仔細一些這附近到底有誰在作祟。屋子裏倒是沒什麼異樣,她便飛身而起落在了屋頂上。

    漆黑的夜裏,什麼都看不太清楚,安靜得可怕。

    不遠處,有燈火接二連三的亮起。

    姑獲鳥發出低低的叫聲。這是怎麼回事?這裏有人魂?有人在活動?

    可為何她卻嗅不到戾氣,姑獲對於人的戾氣是最敏感的,但是現在她能感應到人魂的存在,卻無法感應到戾氣的凝聚,可想而知這裏的人魂都不具備傷人的能力。

    那麼逐漸聚集是為了什麼呢?

    姑獲當即飛起,繞着這一片墳地飛一圈。

    梓桐落在屋頂上,白煙輕渺,儘量別被人察覺。然則她仔細的觀察了一番,沒有發現妖氣,這邪祟到底躲在何處還真是說不好。

    為何會有這樣的地方?

    一片墳地,逐漸浮現的微光。

    越到深夜,這光亮便越甚。

    姑獲鳥飛回,低低的開口,「不對勁,飛不出去了。」

    梓桐一怔,當下握緊了手中冷劍。

    飛不出去了?


    也就是意味着他們被困在這裏了?

    不但是她們被困住,還有不少黑影在林子裏走動穿梭。姑獲嗅了嗅,「是人!這些黑影都是人,該不會是被引到這兒的吧?」

    「這到底是要做什麼?」梓桐冷然。

    房內,在淵瞧着離若含笑端上的一桌子菜餚,微微凝了眉頭,「你這是做什麼?」

    「這都是君上最愛吃的。」離若拿起筷子給在淵夾菜,許是發覺了不對勁,離若面色微恙,定定的望着在淵喊了一聲,「相公?」

    在淵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冷眼望着案上的菜餚,始終沒有動筷子。

    離若面上的歡喜逐漸散去,眸中光亮逐漸暗淡下來,「君上醒了?」

    「離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在淵問,「你才多少道行,竟然也敢設計我?你可知道本君隨時都能讓你灰飛煙滅,你到底想從本君這裏得到什麼?」

    「離若不想得到什麼。」離若苦笑,「離若想要的,君上難道不清楚嗎?」

    在淵深吸一口氣,「把話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離若放下了手中筷子,長長的羽睫半垂着,就是不說話。

    「離若,早前在千蛇洞的時候,本君甚是歡喜你,覺得你是個很懂事很乖順的女子,可你為何變成這樣?你竟然還連同外人設計本君,你可知罪?」在淵興師問罪,這次可不敢再憐香惜玉了,免得到時候又被迷了心神,亂了神智,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兒。

    離若圈紅了眼眶,「君上?」

    「離若,本君要聽的是實話,你懂嗎?」在淵冷了音色,「不許再騙本君。」

    「那君上對之前的事。都既往不咎嗎?」離若低低的問,眸中噙着淚。

    在淵輕嘆,「那就要看你,能否如實相告了。」

    離若抿唇,似乎是有難言之隱。

    「我」離若張了張嘴,不知該從何說起。

    想了想,離若突然起身,「不如君上隨我一道出去走走吧!」

    在淵想了想,當即起身。如今他都進來了,還怕離若耍詐嗎?這不過是一片墳地,就算冒出黑白無常也無所謂,冥城和妖界互不相犯,誰都不能逾越這界限。

    離若走在前頭。蛇君走在後頭。

    說也奇怪,只是一陣光亮過後,眼前便如同開了一道門,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在淵凝眉,「這是怎麼回事?」

    「這還是原來的那墳地,只不過君上看到的和凡人眼裏的不太一樣。」離若站在那裏,瞧着跟前的村子,「這裏住着很多人,每日都會有男人過來。」

    在淵一怔,「男人?這裏是青樓?」

    「不是青樓。」離若輕嘆,「這是忘情居。」

    「什麼意思?」在淵不解。

    離若回眸看他,「君上還不明白嗎?這世上的女子很多都處於弱勢,而他們渴望得到自己想要的愛情。希望被心中深愛的男子愛着,所以就出賣了靈魂,在這裏等着夜歸人。」

    「就好比你與我?」在淵問。

    離若斂眸點頭,「大家都等在這裏,白日裏是一片墳地,夜裏就成了歡樂的世界。哪怕只有夜裏相聚,也足以慰寂寥。這裏的男人,都迷失了自己,深愛着等他的女人。」

    在淵蹙眉盯着她,「你方才說,這裏的人出賣了靈魂?」

    聞言,離若不語。

    「那麼你呢?你是妖。」在淵定了定神,「你的元神還在。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我也不知道是誰,反正是個老婆婆。那老婆婆拿着一面鏡子,對着我說,你看看你自己的容貌,為何他還是不願與你在一起?空有容貌卻不能得償所願,長相廝守,你覺得值得嗎?」離若哽咽了一下,「於是,我便答應了!」

    「答應了什麼?」在淵問。

    「答應了永遠留在這裏。」離若潸然淚下,「我一直在等着君上回來接我,可是君上沒有回來。為什麼君上沒有回來?為什麼?」

    在淵啞口無言,這如何回答?

    說他從未想過要為任何一個女子停留?

    這鶯鶯燕燕不過是平素里打發寂寥的用處,若真的要上心。還是有些困難。這浪子回頭說得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畢竟這浪子都浪了千百年,要收心幾乎難比登天。

    「簡直荒唐!」在淵嗤之以鼻,「若是那男子另有真愛,如此一來豈非自私的拆散了鴛鴦?」

    「君上有喜歡的人了?」離若拭淚。

    在淵翻個白眼,「本君只是打個比方。」

    離若點點頭,「君上還生氣嗎?」

    「跟我描述一下,那老婆婆長得什麼模樣,拿着什麼鏡子?還有,她到底想幹什麼?把這些女子都困在此處,肯定有什麼別的用意吧?」在淵雙手叉腰,一臉不悅的瞧着這村子。

    真心詭異得很!

    還真愛?

    這哪裏是真愛,分明是搶來的男人。搶來的愛情!

    若是真心相愛,哪用得着這般手段?

    奈何人總歸是有私心的,私心利用不當便成了心魔。

    心魔被人利用,便容易出大事。

    一如早前的方遠山,此後的無明縣,不都是最好的例子嗎?

    離若乖順的點點頭,「那老婆婆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歲,至少在離若看來,活了很久很久。又丑又老,滿臉的褶子。不過那鏡子倒是很精緻,她像寶貝似的捧在手裏不撒開,連看都不許旁人看。」

    「我也不知道她為何要把這些人困在這兒,不過聽她說。她做這些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具體的倒是沒怎麼說。不過她剪了每個人的頭髮,讓眾人發了誓願。」

    在淵一怔,「什麼誓願?」

    離若略顯膽怯的望着在淵,「只要心愛的男人走進了我們的院子,就再也不會離開我們。但與此同時,代價是永遠不能離開此處,否則一旦踏出就會快速衰老,從此以後容顏不再,青春難返。」

    眉睫駭然揚起,在淵瞪大眼眸,當即查看離若的發。

    果然,離若的青絲也被剪去了一截。

    「你瘋了?」在淵低斥。「你竟然發下了誓願?」

    「君上去了無明縣,我便一路跟着,可君上壓根忘了我。」離若抽泣,「離若沒有法子,情急之下只好答應下來。如今離若夢已成真,跟君上有了一段恩愛時光,便已死而無憾。白髮蒼老,不能陪着君上一起,倒是有些可惜了,但離若無悔。」

    「笨死了!」在淵扯着她就往回走。

    回到原來的院子裏,在淵將她往床榻上一摔,當即欺身而上,「本君的女人,是不是各個都像你這樣蠢笨不堪?能不能放機靈點,那老太婆一定是藉助你們的孤單寂寞冷,想干點什麼壞事,也就是你們這些蠢女人,眼巴巴的送上門幫人家一個大忙。」

    離若眨着眼睛,「君上知道她是誰嗎?」

    在淵搖頭,「我又不是神仙,什麼都知道。不過你提起了鏡子,倒讓我想起了千百年前的一些事情。上古時期有一面鏡子,名曰天妒,能讓人永葆青春不老,但具體如何不得而知了。然則這世上之事,想得到就得有付出,付出就會有代價。」

    深吸一口氣,離若低頭,「離若此生,怕是再也離不開這兒了。君上已經甦醒,想來以後都不會再來找離若了。離若可以送你出去,但君上能不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在淵看着她,目光沉沉如暮靄。

    姑獲繞着墳地一直飛,但始終繞不出去,便是梓桐也一直在原地徘徊。這種情況讓梓桐想起了早前在永安寺的情形,似乎也是這樣的原地徘徊。

    四周的景物似乎都是活的,你走一步它也走一步,如影隨形,讓人抓狂。

    「怎麼辦?」姑獲鳥問。

    梓桐抿唇,「先不管蛇君,我們必須得出去,否則外頭就收不到消息。」

    姑獲鳥頷首,「那我們一起用力,看能不能衝出去,這兒不是有結界就是有法陣。只不過這人的道行可能在我們之上,我在不留人客棧待了那麼久,還真沒見過這種情況。嗅不到妖氣和戾氣,只有人魂的氣息,更重的是咱們熟悉的人的氣息。」

    「這鬼地方。」梓桐凝眉,「試試看吧!」

    然則不管她們怎麼用力,這地方就跟活了一般,始終困着她們不得自由。來來去去都是在這籬笆院附近。姑獲和梓桐差點撂挑子抓狂了。

    出不去,就意味着消息傳不出去。

    楚羽最近的脾氣有些陰晴不定,若是把她惹急了可怎麼辦?梓桐最擔心的就是楚羽萬一萬一像之前樣突然發作,公子不在身邊,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制住她?事實上,楚羽已經開始焦灼了,一個人繞着馬車不知道走了多少圈。

    墩子湊上前,拍了拍狐小步的背,「你說這丫頭弄啥嘞?俺瞧着,她很不對勁。」

    狐小步雙手抱胸,「我也覺得她好像不太一樣,這脾氣似乎有些變壞,難不成是教霍庭燎給寵壞了?可這也不太對。你沒發現她變得有些暴躁嗎?」

    「一點就着!」墩子點頭。

    狐小步深吸一口氣,「小羽,你沒事吧?」

    楚羽只知道胸腔里悶着一口氣,說不出來的難受,即便走了這麼多圈,還是有些遏制不住,「我沒什麼事,就是擔心他們幾個,這麼久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別是出事了?」

    「不會!」墩子忙道,「俺之前也跟過小青蛇,只有天亮才能走出來,所以咱在這兒等也得到天亮。現在着急也木有辦法嘞。丫頭,你莫要着急,一着急容易血氣上涌,你仔細自個兒的身子。」

    楚羽的確有些血氣上涌,「墩子,你幫我看看,我最近是不是有些脾虛上火之類?我覺得好像有些不太對勁,整個人都很焦躁不安,還時常做噩夢。」

    墩子急忙走過來,「來來來,你坐下,俺給你瞅瞅,咋好端端突然就上火嘞?」

    然則剛摸上楚羽的手腕。墩子便嚇了一跳,「你的身子咋這樣冰涼?」人有人的體溫,妖有要的秉性,楚羽是凡人肉身又不似蛇君這般冷血動物,身子怎麼可能這樣寒涼?

    就跟從冰窖里撈出來一樣。

    狐小步當即上前,伸手去摸楚羽的腕脈,也跟着嚇了一跳,「你是不是發燒了?還是說」

    楚羽面色發白,「我不覺得冷不覺得熱,我就是覺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這地方有種莫名的壓抑,我還聽見了姑獲的叫聲,她在求救。」

    「沒有!」墩子環顧四周,側耳傾聽。「沒有姑獲的叫聲,你是不是聽錯了?」

    「還記得在無明縣的時候嗎?」楚羽深吸一口氣,「我當時就聽到了,你們還不相信。事實證明,我跟姑獲是有所感應的,是故我不會聽錯。姑獲就在裏頭,而且遇到了問題,她出不來了。」

    狐小步瞧着那黑漆漆的墳地,那些亮光還在,但的確沒聽到姑獲的叫聲。

    「丫頭?」墩子駭然驚叫。

    狐小步當即轉身,瞬間僵在當場。

    無星無月,漆黑的世界裏,唯有插在地上的火把,被風吹動,揚起了光芒。

    眉目依舊的女子,眉心閃爍着模糊的印記。她慢慢悠悠的睜開眼睛,冷然無溫的盯着正在給自己探脈的墩子,滿臉的不屑一顧和驕傲。

    她不緊不慢的收回手,徐徐站直了身子。冷眼看着漆黑的墳地,她如同隔世的魔,冷漠的駐足,冷漠的看着眼前這一片荒墳孤冢。

    「都該死!」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猩紅的眸凝着攝人的冷厲。

    寒風中,衣袂獵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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