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能有什麼事兒?」宋明山果斷地揮手否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爺向來看不上用女人拉攏人的伎倆,偏你又不聽!」
「那也不至於生那麼大的氣!」徐世衡轉着圈兒吸了口氣,眉頭緊蹙,心有餘悸地嘀咕起來,「您沒看爺那臉色?我要是在屋裏再待會兒,爺能讓人剝了我的皮!難不成爺不想用陸昱?還是……」爺不想讓陸昱跟徐家搭上關係?可徐家向來規矩,這位世子爺心思深不可測,老爺子見天兒就念叨他要知禮守分,萬不能得罪了世子爺。徐家一直小心翼翼的,也沒哪兒能礙着這位爺呀!
徐世衡想着,重重地嘆了口氣,將手裏的扇子往宋明山懷裏一塞,攤着手無賴道:「這事兒可是您跟爺提的,爺為什麼動氣,您必定比我清楚!您好歹替我想個法兒彌補彌補,這扇子就當是給您的謝禮了!」
宋明山愕然又好笑地捧着徐世衡的扇子,一時竟被堵得沒話,抬手將扇子丟給徐世衡,極快地往後退開一步,搖頭着果斷地拒絕道:「這事兒老夫也是有心無力,哎,爺的心思沒人摸得准……」說着也不等徐世衡再吭聲,告了聲辭,轉頭就溜。
徐世衡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明山的背影,好半天才從鼻子裏哼了口氣,磨着牙跺了跺腳,又小心翼翼地往屋子裏偷瞄了一眼,糾結萬分地吐了口氣,只得轉頭去找錢小四。
屋子裏一時寂靜無聲,周義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地矗立在門口。衛景炎神色平靜地捏着茶杯,視線落在窗外,頓了頓,嘴角漸漸上揚,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陸家那小丫頭還真有意思,他竟低估了她!一個錢小四,她竟能想到他頭上!不過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讓錢小四把自己套進去了還不自知。這份見微知著的本事,連他都自嘆弗如!可惜了是個小丫頭,若是男子……
想着,衛景炎的目光突然一頓,眸底極快地閃過一絲錯愕跟驚異,隨後低聲一笑,順手擱下了茶杯,喚了聲「韓奕——」
一道黑影應聲而落,穩穩噹噹地跪在了衛景炎身後:「爺。」
「去跟着那小丫頭。」頓了頓,衛景炎又極其鄭重地囑咐了一句道,「別跟得太緊。」那丫頭戒心重,也不知怎麼察覺到錢小四的。她對他必定起了疑心,可真不像閨閣中的小姑娘,也不知陸家是怎麼教出來的。他倒是有些好奇這小丫頭會有什麼反應。
韓奕得了吩咐,平淡無奇的臉上並無半點詫異,只低頭應了聲「是」,眨眼間便消失了身影。
周義屏氣凝聲地候在一旁,心頭卻七上八下地倒了一圈。韓奕可是暗衛的頭領,爺就這麼派了出去?!想着,周義膽戰心驚地瞄了衛景炎一眼,瞥見自家爺臉上那點春風拂面般的笑意,周義心頭一跳,被震得倒吸一口氣,隨後咽了口口水,竟從腳底生出一股古怪的興奮來——爺該不是真看上了陸姑娘吧?這可是大事兒!天大的事兒!
陸冉這會兒剛從福安寺的後院抄完經書出來,因顧及鍾旭在,正想着讓紅蕊去跟鍾羽回個話說不去莊子上了,誰料才進了前殿,便聽見剛從城裏過來的香客說起了文清貴被綁着一路「送」會小築別院的事兒。陸冉怔了怔,示意紅蕊跟着,到大殿裏頭上了柱香。凝神聽幾位太太們搖頭嘆氣唏噓數落着文清貴的罪狀,又讚嘆衛世子的仗義磊落,陸冉心頭漸漸浮起一層古怪來。
出了前殿,陸冉在門口蹙着眉頭頓了頓,心思飛轉,眨眼間便改變了主意,轉身往禪房去:「先生這會兒在哪兒?」
「後院門口。」紅蕊忙低聲應了一句,示意魏旭跟着,護着陸冉往福安寺後院去。
鍾羽遠遠瞧見陸冉過來了,揮着扇子朝鐘旭挑了挑眉,胸有成足地拍着鍾旭的肩膀教道:「瞧見了?這丫頭若是半點沒看上你,必定不會來!」
見鍾旭緊繃着嘴角,目光怔怔地盯着馬車,餘光卻不由自主地往陸冉身上飄,顯然沒聽見自己的話,鍾羽哽了哽,氣得一扇子敲在鍾旭胳膊上,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愣着幹什麼?去拉車帘子!」
鍾旭被鍾羽罵得回過了神,臉上一陣發燙,尷尬萬分地咳了一聲,視線落在陸冉的裙角上,只覺得心如擂鼓,耳邊都是「砰砰砰」的聲音。鍾旭吸了口氣,勉強穩住心神,迎上前客客氣氣地拱手行了一禮:「陸姑娘。」
陸冉愣了一瞬,只得無奈又好笑地屈膝還了一禮,抬頭一瞧,視線正好撞上鍾旭的眼眸,後者飛快地移開目光,隨後猛地意識到不對,忙又看向陸冉,這一看,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只覺得全身都在發燙。
先前在大殿後頭,陸冉戴着帷帽,鍾旭又站得遠,匆忙之間看得並不算十分真切,這會兒猝不及防地看着眼前嬌嬌俏俏的人兒,眉黛如畫,唇色似蜜,一雙眸子裏仿佛落滿了星輝,明亮靈動……亭亭玉立,盈盈如畫,就那麼脆生生地望着自己,鍾旭只覺得心都要跳出來,手心裏浸滿了熱汗,慌亂得忙往後退了半步,耳根處緋紅一片,長揖着又行了一禮,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我,在下,對不住,姑娘……」
陸冉錯愕地看着鍾旭慌亂的動作,愣了一瞬,猛地反應過來,扶着額頭吐了口悶氣,忙側身讓開鍾旭的禮,斟酌了一瞬,客客氣氣地對着鍾旭笑道:「你不必這麼客氣。論理,我是先生的學生,雖說輩分比你高些,可到底年紀小,也不好意思讓你叫師姑,只怕你也叫不出口,就以平輩論也好。咱們也不必那麼多禮,不然倒顯得生分了。」
鍾旭怔怔地愣了一瞬,腦子裏轟地一聲,一片空白,隨後慌亂又尷尬地往後退開,心頭似堵住了一般,悶得渾身難受,餘光遲疑着瞥向陸冉笑意清淺的眸子,手指攏在袖中慢慢握攏成拳,想起先前在大殿後頭的情形,於狼狽失落中又突然生出些莫名的勇氣來,也不看陸冉,微低着頭回道:「原是我拘束了。姑娘是祖父的學生,我也是祖父的學生,以平輩論,我喚姑娘一聲『師妹』亦可,只怕唐突了姑娘。」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