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氣乍暖還寒,陳思思追齊煜的時候,把羊排扣大衣落在了試衣間,此刻她的粉色小毛衣被齊煜整個的扯開,露出裏面觸目驚醒的傷口。
一道深可見骨的撕裂傷橫貫她發育良好的胸口,雪白瑩潤的肌膚被暗紅色血漿糟蹋的一塌糊塗,心臟部位外翻的皮肉尤其嚇人。
齊煜深吸一口氣,用手觸摸她最深處的傷口,滾燙的熱度幾乎把他的手指燒着。
「思思,你還好嗎?」齊煜的聲音有些不穩,他幾乎不能相信她還活着。
陳思思感覺自己渾身處在高熱中,神智有些不清醒,但是躺在齊煜的懷中使她感到空前的滿足,她終於把他從那個胖妹手中奪了過來。
她不要他去別的女人身邊,她抬起手臂,不小心將指尖的鮮血蹭到他英俊的臉上。
「齊煜……別離開我……」
齊煜在心裏詛咒自己的大意,他沒有發現隱藏在樓梯間的另一個鬼,那隻鬼比八目鬼弱很多,但正因如此,才使對方蟄伏不出,待他走後才從暗處現身封閉了囚籠。
等齊煜發現時,陳思思已經被鎖入單目鬼製造的鬼域中了,在他將八目鬼控制住後,未及消滅那個強大的敵人,他就火速趕去救陳思思。
令他想不到的是陳思思竟然逃了出來,一身血污的倒在商場三樓的扶梯口,她沒有死卻受了重傷,大概是鬼門的提前合攏使單目鬼害怕的縮了回去。對鬼來說,吃掉一個普通人並不能給它們的修為增加多少,不值得冒着被關在陽間的危險。
「思思……別害怕,你不會死的……」
齊煜吻了吻她的唇,他害怕感受到她生命的逝去,可是她的唇乾涸滾燙如烈日炙烤的沙地,她身體的溫度也在不斷攀升,一點也沒有將死之人的冰冷。
時代廣場四周的人群都已向外圍疏散,在這個大樹掩映的花壇深處,一個人影也沒有,一隻巨大的白猿闖進來時,陳思思正倒在齊煜懷中顫抖。
白猿通體覆蓋着月光般色澤的毛髮,粉色的眼眶中深陷着碧綠幽深的瞳眸,其眼波流轉,竟像人一般流露出一種憂慮和異樣的情緒。
須臾,它瞪視他們,對着懷抱少女的青年咆哮着,手臂重錘了一下花壇前的石凳,輕易的將之轟成粉碎。
齊煜揚眉注視着白猿,似乎舒了一口氣,「幸好你趕的及時,現在也只有你才能救她。」
白猿憤怒的跳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似乎想說什麼,卻只能手舞足蹈的在那裏宣洩。
齊煜眉頭一皺,緊接着才想起來,「我明白了,你被國平罰了戒,不能變回真身了。對吧羅娜?」
白猿垂頭喪氣的低下了頭,齊煜放下重傷的陳思思,退後一步,運起功力,一掌金光擊出,白猿受了掌風震動,壯碩的身軀向後倒了幾步,緊接着就像泄氣的充氣玩具一樣越縮越小,直到變成一隻常人小腿般高度的雪白的小猴子。
陳思思靠在樹幹上,看着這怪異的場景,以為自己在做夢。
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一隻人猿泰山在金光中化成雪白的粉面玉猴,那猴子長着圓圓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兩隻靈動的大眼睛在粉色面頰上忽閃忽閃的,甚是可愛,好像絨毛玩具一樣。
雪猴咿呀了一聲,先前的憤怒一掃而空,兩隻小手撐在地上,衝着齊煜跪拜道:「謝謝齊大掌門。」
能夠被從巨猿的姿態解放出來,羅娜頓時鬆了一口氣,她為了打破單目鬼的鬼域囚籠不顧一切的在人流密集的商業區內化為了神獸的形態,打破了本門禁律。
不幸的是她還來不及施展法力救出陳思思,就被八極門趕到的獵鬼團逮住,為首的一人出手就給了她一記懲戒,封住了她的大猿形態,並欲將她帶回去治罪。
隨後這些人因趕去協助齊煜對付八目鬼,羅娜才趁機逃出去,她和齊煜同時發現了陳思思,為了不讓自己在人群中現形罪加一等,她只好暗中跟着他來到商場外圍的綠化帶。
「你太不謹慎了,羅娜!如果再被普通人看到你的獸形,你就等着回本門受罰去吧!」齊煜冷哼一聲。
白猿跳起來,掐腰揮舞着小手說:「還說我呢!齊煜,你怎麼看護思思的?竟然讓她受這樣的重傷?」
她跳到陳思思腿上,齜牙咧嘴的痛哭流涕:「思思親……你疼不疼?快把我的小命都嚇沒了,我還以為你被那隻鬼殺死了,嗚嗚嗚……」
齊煜胸中鬱結,這的確是他的錯,即使陳思思現在不在他的保護範圍內,他也不該把她一個人丟在商場樓梯間。他想當然的以為撇開她對自己的行動才比較方便,哪只卻差點害她死於非命。
他壓抑着心中的情緒,冷冷的說:「有空在這裏哭你的主人,不如快點把她的傷治好,我不能在這裏久留,我把她交給你了!」
「等等!你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竟然又要撇下她一個人嗎?」
白猿平地一蹬,順着齊煜的褲腿溜到他肩上,近距離逼視着他。
齊煜側過臉,雙眸微眯:「羅娜,你情緒過於豐富了!按我說的把她的傷治好,我要去對付八目鬼,如果讓安小琳死了,我會把這筆帳算到你頭上!」
白猿嚇了一跳,她知道安小琳已經入了八極門的新弟子名冊,她可不敢阻撓他們救那個女人。
當下,白猿跳到陳思思身上,開始運起本門秘法為她療傷。
陳思思感覺自己的傷口時不時撕扯着,痛得她想尖叫卻喊不出來,她茫然的叫着齊煜的名字,睜開眼,卻看到一隻粉紅色可愛面孔的猴子瞪着水汪汪的烏溜大眼看着她。
「真可愛……你是……」
「思思……」猴子抱着她嚎啕大哭。
陳思思覺得自己時而昏迷時而清醒,身上的痛楚似乎逐漸減輕了,只是高熱還沒有退去。
她偶爾醒過來,發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家裏,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羅娜呢?看到她鮮血淋漓的不知道她會不會大驚失色?
思思想要呼喚她的閨蜜,張口卻覺得火辣辣的乾澀,喉嚨仿佛快要冒煙了。
不一會兒,像是明白她的需求,有一絲甜甜的水澤滲入乾裂的唇縫。思思睜開眼,看到小猴子一手舉着水杯,一手拿着一根棉棒一點點專心致志的濕潤着她的嘴唇。
這奇怪的場景在她的大腦中自動解讀成她在做夢,還沒有醒過來。
有時候她睜開眼,發覺這個夢特別長,她聽到噼里啪啦的響聲,半支撐起身,看到雪白的猴子站在高腳椅上在筆記本鍵盤上一陣嫻熟的敲擊,五指甚為靈活。
「奇怪……到底思思是怎麼了?」
猴子自言自語着,對着屏幕若有所思,看得陳思思一陣寒意,她什麼時候才能夢醒啊?
因為齊煜修煉的是日系的純陽功法,不能將羅娜直接還原為真身,被施了懲戒的羅娜暫時喪失了化身法術,只能暫時維持小猴子的姿態。
但還好她的這一幼獸形態修為較高,除了不能像巨猿那樣持有極高的武術修為,她可以像人類一樣行動自如,還可以上網查閱資料,最重要的是,只有這種形態才能施展【春水蘭心】功法來治癒陳思思的傷處。
三天後,陳思思終於燒退了清醒過來,懲戒的期限也到了,羅娜恢復了本來面目。
「思思親,快點把這碗紅棗銀耳羹喝了,看你都瘦成啥樣了。」羅娜笑眯眯的舉着碗碟像丫鬟一樣伺候她的大小姐。
一切如常,陳思思望着乾淨整潔的室內,那隻夢中忙前忙後的小猴子不見了,商場裏發生的事仿佛是一場噩夢。
「羅娜,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怎麼受的傷?」
陳思思扯開睡衣,看到自己胸前呈現一片淺淺的粉色,仿佛什麼痕跡都沒有,但是她明明記得那只在樓梯間出現的可怕的厲鬼,還有插入她胸前的巨爪,她絕對不可能像這樣毫髮無損才對。
羅娜支支吾吾的笑了笑,「受傷?你好好的呀!只是高燒了三天三夜。」
羅娜決定把一切都推到齊煜身上,就語焉不詳的說是齊煜把她送回來的,「思思親,我們不要再想那個負心的浪蕩子了,如今人家身邊有另一個女人呢!你看,你都病了那麼久,他都沒來看你,太沒人性了,以後你可別再想他了哈!」
是嗎?齊煜竟然把她丟下了,陳思思茫然的哦了一聲,內心卻越來越感到詭異。
是他把她從怪物的口中救出來的嗎?
她神色一凜,真是頭腦燒壞了,青天白日的撞了鬼,這一切怎麼可能是真的呢?多半是她高燒時發的噩夢。
電視機開着,羅娜去洗碗了,陳思思坐到沙發前,百無聊賴的用遙控器換着台,忽然一則新聞報道跳了出來:「2053年4月7日,整點新聞為您播報,三日前發生在時代廣場東麓的爆炸案確認為煤氣管道事故,共造成3人死亡,26人受傷……」
陳思思的手機響了,齊煜的名字跳了出來,她的心臟猛地漏跳一拍,她看了廚房裏忙碌的羅娜一眼,便抓着手機回到自己房間。
「思思?你還好嗎?」一接通電話齊煜低沉的聲音就傳入耳中。
陳思思深吸一口氣,「我很好……」
齊煜的聲音有些疲倦,「羅娜呢?」
「她在廚房,你要找她?」陳思思奇怪的問道。
「不,我只是問問你的情況。」
「為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電話那頭變為沉默,「你到底對我隱瞞了什麼?齊煜?」
「思思,你在爆炸事故中受到人流衝擊,昏迷不醒,我很擔心你的狀況,有沒有去醫院?」
陳思思輕笑一聲,「別逗了,你擔心我?齊煜,你怎麼不擔心你的新女友,我這個前女友對你沒有任何意義了,就算我在爆炸事故中喪生也和你無關!」
一口氣說完這話,她終於將鬱結在心中的悶氣一掃而空,總算在他面前硬氣了一回,雖然內心裏有個小聲音一直在叫囂着思念。
「思思,別太任性,我一時走不開不能去看你,你要好好休息。」
「我當然會好好休息,不勞你費心,大情聖!快去照顧你的新女友吧!我知道你走不開。」她故意諷刺的說。
齊煜的聲音似乎透出一絲笑意,「病好了就快回學校上課,你的功課落了一大截吧!」
他可真是知道她的軟肋,陳思思鬱悶的想。
齊煜的各科成績一直高居榜首,在高三準備衝刺高考的時間段,他卻可以經常外出,全因為人家作為日蘭高校的交換生,早就被內部保送母校的大學部了。
陳思思想起上個學期北大清華等全國一類院校都紛紛向在物理、數學等全國競賽中獲獎的學生發出保送邀請,齊煜卻拒絕了這些著名學府,依舊決定返回本校直升大學部。這讓一眾想要追隨他腳步的女生們暗中流淚,因為日蘭從高中部開始就不招收外地生源,據說其高中部的考核就十分嚴格,那裏基本屬於一個壟斷的圈子。
也許因為一畢業就要分道揚鑣,齊煜才說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陳思思下定決心要把他遺忘掉,不管這個男人多麼吸引他,他們的未來的確不可能交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