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是有女弟子送進薛清秋寢室里的,很是豐盛,雞鴨魚肉上了一大桌,根本就不是早餐的概念。
其實薛清秋的生活並不奢華,從女弟子客串送餐而不是婢女就看得出來,她平日裏根本沒有婢女服侍,穿衣梳妝全是自己動手的。
一大桌雞鴨魚肉讓薛牧看得愕然:「幹嘛要這些,早飯吃點清粥小菜不就得了?」
薛清秋搖頭失笑:「所以……你認為宗門賺錢,是為了什麼?」
薛牧怔了怔,若有所思。
「每個人在鍛體築基時,都需要大量攝入養分,無論是肉食還是藥物滋補,缺一不可。」薛清秋隨手拎了個雞腿開始啃,含糊不清地道:「這很花錢,很花錢……其實不少小宗門,不缺天才,但真的很缺資源。」
薛牧點點頭,被這麼一說,他確實覺得餓得厲害,往日餓個一整天都沒這種急於進食的感覺,無怪乎窮文富武,在這個世界也是相同的道理。
「到了一定層次,錢又沒有太大用處了。很多天材地寶,有錢都買不到,往往需要以物易物,或者索性掠奪。」薛清秋嘆了口氣:「如我,或者藺無涯這些人,被宗門培養,自然也需要為宗門培養下一代而去考慮很多賺錢的事情,極大分心。若是沒有宗門拖累,我們仗劍江湖,探索隱秘,又或者長期閉死關,說不定早都合道了。」
這就對了,影翼說皇帝請他出手是付出了一些有益於洞虛的物品,顯然這些物品對於影翼着實有着很大的誘惑力,不能用價值衡量。
想了一陣,薛牧笑道:「所以說你們轉不過彎吧,非要讓最強的人做宗主。你就隨便把宗主之位交給一個忠實的人,自己一心合道去,只要真能合道,豈不勝過你為了點宗門瑣事分心?」
薛清秋搖搖頭:「道理是這樣,誰都知道。只是道理歸道理,現實沒這麼容易。武力不足的人做宗主,無法服眾,反而導致山頭林立,人心渙散,各自圖謀。等你從閉關或者從什麼秘境裏出來,說不定宗門都日薄西山了,而你的突破還不一定能有進展,那時候怪誰?倒還不如作為一個強有力的領袖,能夠捏合一個拳頭。」
薛牧「嗯」了一聲,若有所思。還是世界氛圍決定的,只有拳頭大,才能讓人服氣,有其他才能意義不大。除非你的其他才能可以讓所有人看得見的受益,那就算有人不服你,其他受益者都會自發維護你的權威。
一般人就是有才能,也很難辦到這一點……偏偏這回星月宗好像有了這麼一個人,他自己。
薛牧啃着羊腿,抬頭看着薛清秋。薛清秋也在看他,兩人眼裏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薛大總管……」薛清秋忽然媚聲道:「你肩頭的擔子很重的喲。」
「看來你早就想好了啊……急於訓練我的自保之力,也是為此做準備。」薛牧故意道:「你如此放權給我,等你什麼時候出個關看見星月宗被我睡遍了,別生氣就行。」
薛清秋失笑:「說得我生氣有用似的,你先擺平自家宅院裏三十六匹虎視眈眈的母狼,再說睡遍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吧。」
薛牧舉起羊腿遮臉,他真心擺不平。就算再是好色,女人也是差不多就行了,真多到一定數量,那只會坑死自己。
正在此時,有女弟子在門外匯報:「宗主,炎陽宗風烈陽從南方送星忘石而來,順便送來少宗主書信。」
兩人同時起立。
風烈陽、礦石,兩人此刻都不放在心裏,讓他們如此在意的,自然是岳小嬋的書信。
在星羅陣還沒有正式運作之前,就是家書抵萬金啊!
薛清秋偷眼看了看跟她同樣激動的薛牧,暗自嘆了口氣。三十六匹母狼,她醋該吃的也吃完了,可以坐視不管,可小嬋……
唉……
她沒有心思糾結,和薛牧一起大步邁向會客廳。
踏入偏廳,薛牧一眼就看見一條昂藏大漢傲立正中央。薛牧已經很高,這人比他還高一點點,寬肩後背,雄壯分明,一柄單刀斜背着,整個人蘊藏着一種極強的力量感。一條束帶隨意束着前額頭髮,後稍恣意地披肩而下,配着青湛湛的鬍渣,帶着點灑脫豪雄之意。而面容堅毅冷峻,眼神堅定銳利,又顯出這是一個很執着堅定的人。
有點像申屠罪,有那種威猛暴烈,又有點像藺無涯,有那種銳利冷峻。
炎陽宗風烈陽……他很年輕,不會超過二十歲。
這是薛牧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上的優秀男子,此前見到的不是前輩高人就是太監龜公,真沒什麼說頭。一個江湖上,這樣的青年才是這一代的主角,以他們為中心,可以描述出無數或熱血或柔腸的故事。
按照薛清秋和夏侯荻當初的說法,這個風烈陽的戰鬥力不遜色於慕劍璃。
薛牧有時候會想,如果慕劍璃是這個世界的位面之女,那位面之子是誰?會不會是這個風烈陽?
可惜他也有槽點……他的束帶是綠色的。
當然這個世界沒有綠帽子的概念,不管是呂書同還是風烈陽這種顏色選擇都是相當正常的,這是獨屬於薛牧的槽點。
見到薛清秋和薛牧並肩而入,風烈陽的眸子裏也不由得閃過詫異之色。
這個就是岳小嬋口中的「一個男人」?竟能在星月宗巢穴里和薛清秋並肩,看來真是極重要的實權者了。
他並沒有因為薛牧那不堪入目的修為而歧視,反倒心中頗為感激薛牧。他一路從南方北上,路上聽到最多的就是六扇門剛剛推行的《江湖新秀譜》,第一期重點就是他和慕劍璃。如今這個新秀譜風傳天下,舉世矚目,他風烈陽已經成為世界上最有名的人之一,風頭無雙。他一路行來,不知道聽見多少人在談論他、羨慕他。
《江湖新秀譜》的首倡者正是這位薛牧,而將他提名入榜的是薛清秋。
對於一個有志於天下揚名的青年強者,這是天大的人情,真的比夤夜救命之恩也不遑多讓了。
炎陽宗脫胎於星月宗,分裂之後對功法做了些逆向改變,那種幽夜蒙蒙之意被轉向了烈日炎炎。功法變了,宗旨沒有改,他們的本質都不是那種自私無情的魔道,恩義對他們兩宗而言都是很重視的。
何況以兩宗的淵源,薛清秋是他正兒八經的長輩。風烈陽沒有了在南方妄為的恣意,很認真地行了一禮:「參見師叔……見過薛總管。」
薛清秋顯然是認得風烈陽的,呵呵一笑:「薛牧已經入了星月宗,為我師弟。你也喊師叔便是。」
風烈陽抽了抽嘴角。星月宗收了男弟子……那炎陽宗豈不是很尷尬?當然這種事也不是他管得着的,只得應道:「是。」
薛清秋坐在主位,隨意道:「烈陽遠來辛苦,坐吧。」
風烈陽沒有坐,取出好幾隻小袋子,笑道:「晚輩一路行來還沒回宗門問候師長呢,交了貨就回去了。」
薛牧的目光瞬間凝固在這幾隻小袋子上。
儲物袋!這世上真有這個東西!怪不得薛清秋的劍,從來就看不見在哪裏。
問題是有這等好貨,你們缺錢?做物流也賺翻了好嗎?薛牧斜睨着薛清秋,如同在看原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