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蘭苑亂成一團,眾人都被皇后下令杖責三十,去了小半條命。
月修竹許久不見逝煙,問起伺候的人,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他揮退下人,閉眼養神。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逝煙被誰帶走了?
真是可悲,在自己的府邸發生了什麼事,他作為主人竟然一點都不知情。
也怪不得他,皇后來時他正在午睡,逝煙就去廚房了。皇后一來就直奔廚房,沒來看他,宮仆恨不得看逝煙的笑話,逝煙被帶走後誰會去給王爺通風報信?
「唉,你們說這個王妃是不是傻?」對逝煙很不滿的廚子幸災樂禍地說。
被杖責三十也澆滅不了他的興致,活該,誰叫她好好的王妃不當要搶他的活干。
「你們說這次皇后要怎麼處置她?」
紫穗說:「難說,不過十有八九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其實她是希望王妃死掉的,這樣西王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們被安排進西蘭苑的人也就可以回到宮裏,或者被恩准出宮回家。
怎麼算都是好的。
蘭蕊端着原封不動的膳食回來,一看到簇擁在一起閒聊的人就有氣:「你們都不用做事的嗎?聊什麼聊?還嫌三十棍打得不夠?」
紫穗笑嘻嘻地揮揮手,讓其他人去幹活,她留在廚房說話:「好姐姐,怎麼這麼大的火氣?」
蘭蕊是雲岫宮出來的,當初各位主子要安排人,沉妃娘娘便向皇上進言,說西王大婚也沒什麼好送的,想送幾個伶俐的人隨身侍候西王。
皇上一想也有理,就命各宮都挑選幾個人送去西蘭苑。
沉妃娘娘總是說,大皇子表面不得皇寵,實際上是皇上在保護他。可紫穗覺得,真保護哪兒會應允沉妃娘娘的建議,任由各個宮安插人進西蘭苑。
「王妃被皇后帶走後,王爺就沒吃過東西。」蘭蕊剛從小宮女那裏拿回來的食物還熱着,西王還真對王妃動情了,離了她還就不吃東西了?
「愛吃吃,不吃拉倒。這麼大的人,狠心不吃東西我們還能強餵不成?」
蘭蕊嘆氣,話是這麼說,但西王一有個什麼事,遭殃的還不是他們這些當差的。
「不行,我還是得去看看。」蘭蕊說走就走,紫穗在看不見她以後嘁了一聲,膽小鬼。
月修竹一直是醒着,此時坐在檐廊下,望着遠方出神。
蘭蕊端着一杯熱茶,穩穩地走來:「奴婢見過王爺。」
月修竹稍微抬了抬手:「蘭蕊,是你啊。」
「王爺再擔心王妃,也不能不吃東西啊……」蘭蕊說到他的心裏,要是逝煙在,肯定也不會縱容他這麼糟踐自己。
月修竹接過她手裏的熱茶,說:「要是你早點,我就不費心了。」
他能叫得上名字的人很少,蘭蕊是雲岫宮的人,多次在他有難時出手相幫。他雖不信宮中的人,在這個時候,他能仰仗的只有蘭蕊了。
「王爺一直在等奴婢?」蘭蕊驚訝,要是她一直不來,他不是要一直餓着?
「蘭蕊,逝煙被誰帶走了?」
逝煙是誰?蘭蕊沒問出來,月修竹見她這個反應,失笑:「逝煙是王妃的閨名。」
「哦……」
蘭蕊緩了緩神,才說:「有人進宮舉報王妃給您安排的藥膳里藏毒,皇后娘娘來了把王妃帶進宮了。」
總算知道實情,也弄來了逝煙的去處。月修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逝煙怎麼可能會下毒害他,皇后也應該信逝煙才對,怎麼能帶進宮去?
「你怎麼看待此事?」西蘭苑的事,他不清楚,蘭蕊卻很清楚。
在宮中多年,多說多錯,不是也是錯,蘭蕊只能選擇性地說一些:「利益糾紛之下的是是非非,王爺您心裏有數就行。」
月修竹眉角一揚,他心裏有數,雲岫宮的人真不簡單。
「本王知道了,替本王準備準備,本王要入宮。」
逝煙從湯藥到膳食,都是親力親為,妨礙到某些人了,要處之而後快。要不是為了他,逝煙就不遭人誣陷被皇后帶進宮,他一定要為她做點什麼。
皇后未必不懂逝煙的無辜,要想查清此事談何容易。西蘭苑有各宮各院的人,每個人都是她輕易動不得的。要是皇后執意要動那些人,月修竹可以預見,逝煙一定會被犧牲。
他最不願見的就是,逝煙受一點點罪。
進宮後,月修竹發現情況沒他想得那麼糟糕,起碼他沒聽到什麼流言蜚語。
一入皇后鳳儀宮,只剩下皇后和袁夫人兩人,雲貴妃等人早已回宮。
「兒臣見過母后。」
「臣婦見過西王。」
紛紛見罷禮,皇后面色稍好,她根本不用想此時他進宮是為了什麼。
皇后不想他費心,說:「放心吧,逝煙沒事。」
一句話,把月修竹的心給安撫了。要是沒有跟雲貴妃沉妃等人談過,下令不准妄談西王妃,恐怕早傳到民間了。
皇后壓下流言,不僅為月修竹好,更為自己好。再怎麼說,媳婦是她挑的。
「本宮問過西蘭苑的人,他們都說膳食是逝煙一手操辦,根本沒假以人手。」皇后略苦惱,可事實就是如此,讓她查到這兒陷入了兩難。
繼續查也查不出什麼,不查就得冤枉逝煙。
「本宮就不該聽信傳言去找她娘,讓她嫁給你,早知道這麼不省事,還不如讓你娶袁馨!」想來想去煩不勝煩,皇后發泄着火氣,顧不到在場的袁夫人和月修竹的臉色是怎樣的。
事就是這麼巧,皇后說這句話的時候,袁馨和逝煙跟在皇上身後踏進了鳳儀宮正殿。
袁馨去找皇上,皇上一開始是不願意見的。他的注意力全在政事上,無心再過問家事,由皇后處理就好了。
處理不好就換個人處理。
可一念之間,他就見了袁馨,袁馨說動了他。
袁馨說:「皇上,我相信西王妃無罪。您一路走來,想必十分了解深宮之中各種見不得人的手段。您因為輕視那些手段,已經失去了月貴妃,失去了一個將你捧在心上的女子,還想讓另一個能將西王捧在心上的女子消失嗎?」
皇上怒斥她:「你大膽!」
「論大膽,袁馨比不過月貴妃和西王妃。她們能義無反顧地嫁進這座牢籠里甘之如飴,能把普通人的純粹的普通心放在一個人身上,讓你們享受了最難得的真情真意。」三兩句話不離月貴妃,在宮中已經消失但在皇上心中記憶永存的女子。
爹說,皇上對月貴妃心有愧疚。西王不會利用皇上的愧疚去替自己爭取什麼,他不想要那些東西。可袁馨不管,只要皇上對西王不好,她就要用月貴妃來刺激他。
也是她沒見過皇上動怒殺人的模樣,才敢不管不顧,皇上真生氣起來,誰都攔不住。就算當年的月貴妃,也沒能救下雲岫宮數十條人命。
皇上被袁馨說動,跟着她到了鳳儀宮。沒有先去皇后所在的正殿,反而去了關押西王妃的偏殿。
皇上站在門外,讓袁馨去把人帶出來,一同前往正殿。
逝煙一見袁馨,心頭的煩躁才消,她懇切請求:「袁姑娘,如今我在此地不知何時能出去,又或者再也出不去,有些事想拜託姑娘。」
袁馨伸手相扶,說:「王妃言重了,有事吩咐便是。」
「王爺一人在西蘭苑,情況如何不得而知,我甚是掛心。還請姑娘找個可靠的大夫一同去一趟西蘭苑,照着這個給王爺施針。」
袁馨手裏多了一張紙,上頭畫着人體穴位,還有一些看不懂的東西。
「王爺的身子虛,能用藥膳進補就儘量用藥膳……還有,我發現王爺很挑食,你多管着點。」逝煙一一交待着,像是交待後事一般。
說完,沒等袁馨說什麼,逝煙就愣了。
何時起,她的話也這麼多了,好像說也說不完。
平靜了一番心緒,逝煙再開口,仍是那個淡然的女子:「事出情急,勞袁姑娘受累了。」
皇上在外頭聽着,恍如想起月貴妃在世時的場景,在外人面前是個灑脫的江湖女子,唯獨面對他時總是忍不住碎碎念。
那樣瑣碎的小事,卻是他無緣再續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