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
除了季靜,還能有什麼季夫人。
毋庸置疑,這就是跟季靜鬧得勢同水火的胞妹,季冰!
「讓人帶着東西滾蛋!」
季靜立刻板起了臉,怒形於色。
雖然彼此的恩怨已經是陳年舊事了,可這個心結,始終未曾打開。
當年兩家親密無間的時候,幾乎是攜手開創了江山,季冰和丈夫靠着房地產的豐厚紅利,在私募基金領域搞得風生水起。而季靜和丈夫也靠着妹妹一家的資金支持,在房地產領域勢如破竹。
可好景不長,利益的分歧,導致了兩家反目成仇。
內情,大約就是季冰夫婦一再反對季靜夫婦在房地產項目上的貪大求快,認為在資金緊張的時候,還強行將攤子鋪得這麼大,風險太大了!
按理說,商業的意見分歧在所難免,頂多暫時不合作就是了,偏偏在關係微妙的時候,季家姐妹倆同時作了一個大死!
季家姐妹都是農村出身,好不容易都出息了,自然得回饋一下鄉親們。
首先,季靜給村里捐了一筆錢,把水泥路等基礎設施都改善了一下。接着,季冰也捐了一筆錢,打算在村里新建一所學校。
都是做好事,問題是,那時關係鬧得正僵,誰都沒提前打個招呼。
這下好,大水沖了龍王廟。
這邊水泥路剛鋪好,那邊要建學校得重新鋪設下水道,便將學校前面的路面又挖開了。
當時村支書和鄉政府對這事也是知曉的,覺得姐妹倆現在都不缺錢,就想着等管道鋪好了,再讓工人把水泥路重新澆灌起來。
於是,姐妹倆一直蒙在了鼓裏。
直到後來季家的老父母知道了消息,就從老家打來詢問電話,說這麼幹不是糟踐錢嘛。
季靜一聽,當即怒從膽邊生,心想我剛鋪好的路,你就讓人給挖了,這不是噁心人嘛!
甚至,按照迷信的說法,這是要壞人的財路啊!
本來季靜就因為生意的分歧,對妹妹一家有意見,被這麼一刺激,季靜就認為妹妹一家是存心壞要自家的財路,火氣上頭,都沒打電話去要解釋,直接給下面的施工隊下達了指令:把路連夜給重新埋了!
季冰得知情況後,一度也挺不好意思的,說白了,都是溝通沒到位,本想托人去轉告一下,結果一聽姐姐派人去阻擾學校的施工方,頓時也發飆了。
這絕壁是要互相撕逼的節奏!
結果,事件以兩方施工隊的械鬥而告終。
雖然最後經過鄉政府的介入調停而平息下來,但梁子是結下了,而且,關於姐妹倆不合的傳聞,在村里乃至全鄉里廣泛流傳,成了一則大笑話。
被戳脊梁骨的季家老父因此鬱鬱寡歡,沒多久就撒手人寰,季家老母也緊隨其後。
如果說接濟鄉親的烏龍矛盾,還只是反目成仇的誘因,那麼父母親的抱憾而終,則成了致命的導火索!
兩次的治喪禮,姐妹倆都不曾有過半句交流,很顯然,這些事成了彼此心中永難化解的死結。
更雪上加霜的是,在風華集團董事會上,季家姐妹的連襟當場互懟,季冰的丈夫還撂下狠話,說如果沒有自己的資金支持,你們風華能成什麼氣候!
關係就此徹底掰掉。
而且,在季冰夫婦退股之後,宋老爹為了解決資金問題,不得已跟幾家投行和私募基金簽下了對賭協議,給日後宋家的衰敗埋下了巨大隱患!
因為這些新仇舊恨,現在見妹妹派人送來壽禮,季靜也根本不為所動。
沈孝妍想了想,沒規勸什麼蒼白的冤家宜解不宜結,而是先叫住傭人,接着道:「媽,您剛不還問過我,是怎麼看待我姐的麼?我說過了,縱然我們之間的關係再糟糕惡劣,但血緣的關係是割捨不掉的,而且越是在重要的時候,我們越是能知道彼此都是在乎對方的,歸根結底,可能是我們身邊能信任的人實在太少了,所以才會更渴望得到親情的慰藉。」
季靜被這話觸動了一下,陡然想起丈夫喪禮上,和妹妹的久別重逢。
當時也沒太多的言語交流,季冰攜丈夫走完流程,最後和姐姐握手時,只說了一句『有需要的地方吱一聲』。
季靜還沉浸在喪父的悲痛中,心氣也依然高,以至於沒把這話當一回事,後來宋家的處境那麼危急,也不曾主動向妹妹求援。
但現在,被兒媳婦的境遇一觸動,又想起自己的孤苦伶仃,季靜的心思不免動搖了。
沈孝妍心知這婆婆需要一個台階下,就提議道:「要不,先看看禮物是什麼吧,總歸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見季靜沒回應,沈孝妍就讓傭人把送禮的人請進來。
不多久,一個西裝男捧着一大一小兩個盒子走了進來,衝着季靜欠了欠身,恭敬道:「季夫人,這是我家夫人讓我送來的,祝您壽辰快樂。」
接着,這人先拆開了大盒子,是一束精美的玫瑰。
季靜的神情鬆動了些許,卻沒泛起太大的波瀾,直到看到被拆開的小盒子,目光瞬間定格了。
赫然是一個保溫盒!
「這是我家夫人專門煮給您的,說是家鄉的習俗。」這人將保溫盒子放到桌上,就退到了一旁。
沒等季靜回過神,沈孝妍就起身過去打開了盒子,看到裏面那一碗噴香熱乎的荷包蛋湯麵,不由明眸一閃,笑道:「是長壽麵誒!」
那一刻,季靜的眼眶立刻腥紅了,冒起了一團水霧,抬手捂住了顫抖的嘴唇。
按照老家的習俗,兒女在五十歲生日這天,父母都會煮一鍋長壽麵,但現在季家老父母都不在了,這差事就落到了妹妹的身上。
「還沒糊,媽,趁熱吃了吧。」沈孝妍將碗端到了季靜的面前,然後很伶俐的扭頭問那人:「這面是剛煮的,而你又說這是季夫人親自做的,那麼季夫人應該就在附近吧?」
那人只能報以苦笑,顯然是被猜中了。
「應該是跟附近的鄰居借用的廚房。」沈孝妍順藤摸瓜的繼續揣測,就扭回頭徵詢道:「媽,您看人都來了,要不然」
季靜別過頭,抹了一下眼眶的淚水,沉默了一會,低聲道:「既然都來了,她要有空就來坐一下吧。」
「我出去接人。」
沈孝妍給那人使了個眼色,一起走了出去,過了將近十分鐘,當沈孝妍回來的時候,身邊多了一名貴婦人,和季靜的容貌有七八成相似,顯然就是宋大少久未謀面的小姨季冰了。
「小姨,您坐,世誠出差沒能回來,您有什麼要求跟我說就好了。」沈孝妍很殷勤的拉開了椅子。
「你有心了。」季冰的態度還算和藹,或許是跟姐姐見面的尷尬,繼續攀談道:「那次你和世誠結婚,正好我和你們小姨夫在國外出差,很遺憾沒能見證你們的好事。」
「沒事,以後常走動就是了。」沈孝妍努力說着甜話,試圖化解尷尬的氣氛:「我們一家都盼着您能常來做客呢。」
「你這孩子,還真是人如其名,端莊漂亮又能持家,世誠娶了你,是天大的好福氣。」季冰由衷誇讚道,和沈孝妍對視的片刻,藏着一絲心照不宣的意味。
天知道,為了促成這次見面,沈孝妍給季冰的電話里,費了多少的口水,總之就是各種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後還來了一句大招:
「其實媽她也很可憐,現在每天一個人守着偌大的房子,沒人照顧陪伴,縱然她有千般不是,但難道還能徹底抹殺你們的姐妹情麼今天是她的壽辰,我覺得她要求的不多,可能有一碗長壽麵就該很知足了,如果您實在不願意,我可以以您的名義做一碗,可我覺得,您能親自過來的意義更大一些。」
人心都是肉長的,再說季冰也確實掛念姐姐,被沈孝妍這麼一感化,索性跑來跟一個住在千鐘山的朋友借了廚房,煮了這碗長壽麵。
感念於沈孝妍幫忙捅破了這層隔閡,季冰也來了投桃報李,見季靜還別着頭憋眼淚,動了動嘴唇,輕聲道:「有這麼孝順懂事的兒媳婦,你也有福了姐。」
季靜的眼淚終於決了堤。
「嘖,大好日子,哭什麼呢。」季冰嘆了口氣,抽了張紙巾,坐到了旁邊,摟住姐姐,幫着擦眼淚。
季靜的鐵石心腸終於被融化了,把頭埋在了妹妹的肩上,啜泣不已,將長久以來的苦悶發泄了出來。
沈孝妍吸了吸酸澀的鼻子,悄悄屏退了周圍的傭人,自己也退了出去。
走到客廳,沈孝妍鬆氣的同時,又想起了沈一弦的原話。
「是人都有弱點,更何況這種缺愛的孤寡老婦人,不過你的愛,她肯定不需要了,倒是她還有個妹妹,但關係鬧得挺僵,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突破口當然,我不是讓你當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但你可以利用這個矛盾,轉移這惡婆婆對你的矛盾,比如以她妹妹的名義做一碗長壽麵,找人偽裝送上門,如果她肯笑納,她自然得欠你一個人情,以後也不好意思三天兩頭虐你,如果她直接倒掉了也不打緊,禍水東引,她只顧着對妹妹置氣,暫時也沒空搭理你,總之怎麼做都不虧。」
說穿了,這就是走心的假套路。
只不過,沈孝妍愣是玩成了真套路。
目前來看,效果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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