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新來的志願者?奉勸你不要多管閒事!這是宿州趙氏的家事,如果不想惹麻煩就趕緊滾蛋!」男人用韓語叱罵道。
王庸聽了一個大概,眼神愈加凜冽。
怪不得這個男人如此囂張,原來是宿州趙氏家族!宿州趙氏,這是一個原本源自華夏宿州的家族。他們的祖先於明神宗時期平倭來到此處,留在南韓半島繁衍生息,逐漸融入了南韓生活。
不過為了區別跟南韓人的不同,他們將自己姓氏改成了宿州趙氏,表示不忘本。
在華夏經濟高速發展的這些年裏,宿州趙氏因為得天獨厚的條件,成為連接南韓跟華夏之間的紐帶。這個家族也因此得利頗豐,迅速發展壯大成為南韓一個大家族。
看來趙莉也出身於宿州趙氏,並不是真正土生土長的華夏人。這倒是王庸沒有想到的。
趙莉也一臉愕然看着闖入的王庸,同樣以為是南韓志願者。
「先生,這件事情跟你沒關係,快離開吧。謝謝你了!」趙莉眼裏閃過一抹猶豫,還是堅定的沖王庸道。
明顯不想連累王庸。
王庸咧嘴一笑,用漢語回答:「這件事情何止跟我有關係,簡直關係再深不過!我會離開,不會前提是帶着你們母女一起。」
「你……」趙莉臉色一變,下意識護住了身旁的女兒。
辱罵趙莉的男人聞言,哈哈一笑:「我當是英雄救美呢,原來是趁火打劫啊!兄弟,看樣子是從華夏偷渡過來的?剛來就敢犯事,有種!要是不嫌棄,可以跟我走,保管你在南韓吃香的喝辣的。我叫趙喆,你叫什麼名字?」
趙喆伸出一隻手,試圖跟王庸握手。
王庸不動聲色握住,道:「我叫王庸。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不是趁火打劫,也不是偷渡來的。你只說對了一點,我確實是來犯事的!」王庸聲音驀然一冷,握住趙喆的手掌瞬間收緊。
只聽咔嚓咔嚓的細碎聲音傳來,趙喆猛的殺豬般嚎叫出來。
「疼……疼死我了!放手!你快放手!」
王庸「哦」一聲,聽話的將手放開。只是放開之前的一捏,遠超之前力道,趙喆右手頃刻間蜷縮在了一起,就跟泡椒鳳爪一般。
卻是手骨被捏斷,已經喪失了活動能力。
門外的青年志願者跟趙莉看到這一幕,都是大驚失色。
志願者拔腿就跑。
趙莉則駭然看着王庸,眼中滿滿絕望。
還沒出虎口,又入狼窩。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明顯比趙喆更加的兇狠,更加的不可抵抗。
噗通一聲,趙喆栽倒在地,卻是直接疼暈了過去。
王庸冷笑一聲:「不堪一擊。」
然後轉頭看向趙莉母女。
即便是滿面塵霜,仍舊難掩趙莉的姿色,眉眼間依稀可見是個美女。
而趙莉身邊的女孩,完美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小小年紀就已經出落得甜美可愛。
此刻正用一雙驚恐的眼神看着王庸,身體輕輕顫抖。
「求你,不要傷害我們母女倆!我們沒有錢了,所有錢都給思涵看病了,這個家也是家徒四壁,一分錢都拿不出了……看在我們都是華人的份上,就放過我們吧!」趙莉流淚滿面,跪倒在地。
而趙莉女兒只是嗚嗚叫着,發不出一個音節。
王庸心一顫,知道趙莉誤會自己了。
更讓他難受的是,他怎麼都想不到趙莉會淪落到這種境地,會生存的如此艱難。
「趙莉,是我!你好好看看,你不記得我了嗎?」王庸一把將趙莉扶起,道。
趙莉疑惑的抬起頭,盯着王庸臉看起來。
片刻後,趙莉眼中驀然爆發出一抹亮光:「是……王隊長?」
「是!是我,王庸!張涵曾經的隊長,王庸!」王庸忙不迭點頭。
趙莉確認王庸身份後,也不知道怎麼了,只覺心中滿腹的委屈與痛苦終於找到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傾訴了,一下子抱住王庸大哭起來。
王庸初始有點手足無措,不過還是輕輕拍打着趙莉肩膀,安慰她。
好半天,趙莉才哭完,不好意思的鬆開王庸,道:「對不起,王隊長。我失態了。」
「沒關係,我理解。另外不要叫我王隊長,我早已經不是軍人了。如果不是為了給張涵等人沉冤昭雪,我恐怕也隨他們而去了。就叫我王大哥吧。」王庸搖搖頭道。
提到張涵,趙莉神色變得黯淡不少。
她接到張涵犧牲通知的時候,孩子還不會叫爸爸。張涵直到死,都沒能等到寶貝女兒喊出那一聲夢寐以求的爸爸來。
這是張涵的遺憾,也是趙莉一輩子的痛。
「我記得你父母不是經營着一家不小的外貿公司來,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王庸見氣氛有點沉悶,趕緊轉移話題。
趙莉拉過一張板凳給王庸坐,看一眼暈死過去的趙喆,欲言又止。
「沒事,死不了人。如果不是擔心嚇到孩子,單憑他剛才對你們的行為,就已經足夠他死一百次了。」王庸聲音冷淡的道。
趙莉點點頭,沒說什麼。
她對王庸等人從事的工作略有了解,知道自己當年嫁的不是一個普通軍人。
「事情還要從當年我跟張涵結婚說起。當時我們結婚,我父母就不太同意,後來勉強同意,也沒給我們送上祝福。直到思涵出生才將江南區一套房子給我們住,我跟張涵倒是無所謂。約好等到他退役,我就帶着女兒回國,一起過小日子。可是沒想到,會傳來這種噩耗……」
趙莉聲音一滯,隨即繼續講下去。
「張涵一死,我父母大概是可憐我吧,對我的態度也好轉許多。只是老天爺就像是故意懲罰我一樣,半年之後我父母竟然在一次車禍中雙雙過世。宿州趙氏是一個大家族,本來我父母健在的時候有他們掌管着家族內最大的貿易公司,我在家族中還有些地位。父母一走,我原本居住的房子立馬被家族收回,我只能帶着思涵租住。只是思涵一直有病,我的積蓄很快花光,沒錢積蓄租住好的房子,最終淪落到了這裏……」
王庸聞言看向躲在趙莉身後的小女孩。
思涵,顧名思義是思念張涵之意。
「思涵得的什麼病?」王庸問。
「語言障礙症。她兩歲的時候還不會說話,本來我們以為只是發育晚。可沒想到直到四歲仍舊一樣,在南韓幾家著名醫院都做了檢查跟治療,可都沒什麼用。醫生也查不出原因,只是說孩子是自閉導致的語言障礙。需要家長多多引導,定期做康復訓練。花光積蓄之後,康復訓練就停了,而思涵到現在還是一句話不會說……」趙莉心疼的看着女兒,道。
經過短暫的相處,思涵已經看出王庸不是壞人,對王庸也沒了恐懼。而是瞪大眼睛看着王庸,似乎在揣測王庸跟死去父親之間的關係。
王庸跟思涵四目相對,忽然輕咦一聲:「咦,這孩子眼神包含情感,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按理說不應該這樣啊!莫不是她心中有什麼心結?」
說着,王庸伸手將思涵抱過來。
王庸十指張開,按壓在思涵腦側,眼睛跟思涵近距離接觸,隱隱有洞穿思涵內心世界的意圖。
「思涵,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王庸用深沉的聲音誘導着思涵。
起初思涵目光躲閃,不敢跟王庸對視。但是無奈腦袋被王庸按住,根本躲不掉。
當她逐漸跟王庸目光深入接觸之後,忽然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呆滯中。
就跟失去了魂魄一般,目光茫然。
王庸眸中光芒旋轉,如一汪黑色的星河,看一眼就讓人產生一種墮入其中的恐懼感。
王庸卻是動用了拳意精神,想要藉此擊破思涵心中的那道魔障。
拳意精神的可怕,就連成年人都承受不住,一個四歲孩子更別提。
當初王庸對着邊疆最後一位薩滿西日阿洪施展拳意,西日阿洪就毫無抵抗之力,被王庸侵襲了心靈。
這個世界上能夠抵抗拳意侵襲的,只有常年練武的拳師跟心志極其堅定之輩。
四歲的思涵顯然不在此列。
「思涵,你在害怕什麼?」王庸聲音愈加低沉,如鐘鼓傳音,敲擊進心裏。
思涵茫然的表情明顯有了絲絲觸動,小臉上露出恐懼無助之色。好像再次看到了心中那個魔障。
王庸眉頭一皺。
他也從思涵眼神里感覺到了那道魔障,只是讓他訝異的是,思涵心中的魔障竟然有一種王庸熟悉的味道在裏面。
好像是……那天的緬境荒漠殺場!
血液、斷肢、子彈、軍刀,跟如血殘陽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恐怖的地獄場景。
這個畫面不止一次在王庸夢中出現過,王庸以為這世界上也只有他才知道這段畫面。沒想到,一個四歲小孩子竟然也有着相同的夢境。
來不及多想,王庸語氣一變,變得光明正大,變得浩然大氣。
「思涵,跟我一起念。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王庸道。
讓趙莉欣喜若狂的一幕發生了。
只見從沒開口說過話的思涵忽然張口,用稚嫩的聲音念出了王庸剛才那段話。
「思涵,這首詩叫做《正氣歌》,它寫的就是你爸爸。你看到的場景不是地獄,而是爸爸為國家民族生死奮戰的場面。那是最高貴的風骨,是寧死不屈的氣節,是爸爸留給你的浩然正氣。爸爸一直在夢裏保護你啊,你為什麼要害怕呢?」王庸緩緩道。
而思涵就像是被王庸說的開竅了一般,茫然的眼神驀然流動,出現一絲晶亮的神采。
兩個字從她嘴裏脫口而出。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