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武帝 第三百六十七章 波撼岳陽城

    嗡嗡嗡嗡。

    石橋面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從李青麟身前的劍鋒那裏，有一條條縫隙蜿蜒而出，這些縫隙曲曲折折地朝着第五聽雲這邊推進，將整個石橋橋面分割成了難看的幾個部分。石橋的抖動，橋面的分裂，意味着這架通往湖心煙柳亭的石橋將會很快崩塌。

    而這，僅僅只是「龍泉」一招的預備階段而已。

    湖水越發跳動起來。

    就像是一條有一條錦鯉破水而出，在短暫脫離水面的時間裏彎成弓形，然後魚尾用力一彈，整個翻了身，魚頭向下一個猛子又扎進了湖水之中，使得湖中響起了一片叮咚之聲。

    整個湖面都在跳動。

    仿佛湖泊要傾倒過來。

    好一記龍泉！

    第五聽雲緊握離人劍，不去看李青麟，而是轉頭看向四周湖水。只見湖水在跳躍的同時，還發出了滋滋滋的聲響，就像是經受高溫之後快速蒸發的聲音。而且湖面上漸漸出現了水霧，湖水在劇烈的顫動之下竟真的改變了狀態，變成了更加輕盈的水霧飄升了起來。

    不多時，四方再次陷入初時的迷濛狀態。

    霧氣瀰漫，模糊難辨。

    此情此景，第五聽雲不禁想起了幾句話：「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氣蒸雲夢澤，可不正是描述的這麼一翻場景嗎？只可惜此湖終究比不得洞庭的大氣磅礴，這個人工湖在這首詩的描繪之下，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小家子氣。

    他雖未去過兩湘省，未去過瀟湘洞庭，但這從《洞庭十式》中得來的四句二十字，已經把洞庭湖的波瀾壯闊描繪得淋漓盡致。他雖不曾親眼目睹，但心中早已神往之。

    默念着四句詩言，第五聽雲忽覺氣勢雄渾，劍意遼闊。

    劍之意境，就是這麼玄妙無端，就是這麼神鬼莫測。它不是你想用它就能來，它須得以特定的時期、特定的心境、特定的領悟、特定的環境，才能機緣巧合地生發出來……

    他昂揚一笑，一劍狂舞。

    嘩嘩嘩，本就跳動不息的湖水，陡地響起無數炸聲，就像是有人把成捆的鞭炮扔到水底爆炸而發出的聲音一樣。水柱沖天而起，裹挾着剛剛騰升的水霧，等到了一定高度之後，水柱再次炸開，爆成一蓬蓬碎雨淋下，頃刻間就染濕了整座石橋。

    石橋上的第五聽雲和李青麟被淋了個通透。

    水下，是「波撼岳陽城」的劍意與龍泉劍氣的交鋒。

    餘波盪開，致使湖水翻覆。

    鏗鏗鏗，甚至有鋒銳的劍氣從石橋上濺射四方，落在煙柳亭的亭欄、石柱之上，直接把堅固的檐角給整個切削了下來，在粗壯的石柱上留下了拇指粗的刻痕。

    葉沉香凝眸看着斷了的亭檐，道：「好利的劍！」

    「這是龍泉嗎？」吳蔚觀問。

    「不是龍泉。」寧瑾瑜也是使劍的人，他道，「龍泉不利，龍泉很鈍、很厚、很重，但偏偏不利。」

    「好劍！」眾人齊贊。

    不知是贊的利劍，還是鈍劍。

    砰砰砰。

    水柱沖天，接連炸開。平日裏靜若鏡面的湖泊，此時卻變成了發怒的江潮，水柱掀起了三丈多高的浪潮，接着又攜着無盡威勢潑淋而下，煙柳亭周圍一陣亂響，分不清是劍，是雨……

    唰，一道白虹在雨中尤為顯眼。只見白虹朝天一指，倒轉半圈，然後激射下來，伴隨着一聲脆響，離人劍回歸鞘中。

    劍歸鞘，湖水平。

    空中無雨。

    再看湖泊，只見湖水已經徹底渾濁，似乎就連湖底一丈深的淤泥都給攪弄了起來，把整泊湖水絞成了一灘泥漿。

    咔嚓，李青麟身前寶劍裂開，斷成五截。

    劍體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而李青麟手中，只剩下了一截短短的劍柄。

    「世子殿下，輸了？」亭子裏有人不敢相信。可那斷劍，豈非最好的證明。

    「哈哈哈，好劍！」

    李青麟隨手丟掉手中劍柄，大笑，大讚。

    轟隆隆，一陣垮塌之聲響起。

    第五聽雲和李青麟中間的石橋，此刻轟然倒塌，砌橋的磚石全部掉落進湖水之中，又激起了一疊高浪。

    「咳咳。」第五聽雲咳了一聲，以手掩面，看着被血染紅的手心，問道，「這一招叫什麼？」

    李青麟毫不掩飾，道：「龍泉。」

    「好一記龍泉！」

    「好一記『波撼岳陽城』，悟雲兄尚未進入瀟湘學院，卻已將瀟湘學院的洞庭十式使得有模有樣，不知瀟湘學院中那些入學數年卻不得洞庭十式之門而入的人該當作何感想？」

    聽得這番對話，煙柳亭中那些人才恍然，原來此戰竟是平局。雖說他們都比李青麟的修為只強不弱，但剛剛這場比試，他們中除了少數人外，竟都不敢妄下論斷。

    「萍兒，我們走吧，父王還在等着我們呢。」

    對於這場比試，李青蒼什麼也沒說，他依舊是那副誰見了都不會反感的笑容，轉過身朝刑部總司的方向走去。

    李青萍趕緊跟上，跑出幾步後才又轉過頭對第五聽雲說道：「第五聽雲，我們之間的事還沒完。記着，你還欠我一場武賭。」再跑出幾步後她又喊道，「對了，還有一個承諾，可別忘了。」

    說完她這才追上李青蒼，抱着李青蒼的右臂離開了煙柳亭。

    煙柳亭乃處於刑部所轄地界，此時李青蒼、李青萍兄妹已走，餘下一干人自然不好再留在這裏。葉家公子、吳家公子等都喚了自家護衛，離了煙柳亭各回自家。

    最後離開的，是李青麟。

    看着李青麟離去的背影，又看看這被轟塌的斷橋，第五聽雲嘆了一聲：「最終還是沒能走上那個亭子啊……」李青麟最後一招龍泉威力巨大，若不是僥倖悟得洞庭十式其一，第五聽雲自覺還真不能擋下。

    感慨李青麟實力突飛猛進的同時，他的視線再次凝駐在那截斷橋上。

    崩斷石橋，是李青麟故意為之，這是第五聽雲能夠察覺到的。那麼，李青麟阻止自己踏上石橋究竟是何用意呢？他不禁想了很多，莫非李青麟也已身陷卿王的這場旋渦之中？想想也不是沒有可能，李青麟是明王之子，明王和卿王，都是當今皇帝陛下的親弟弟。這樣的身份，想不處於旋渦之中就很難吧？

    這麼一說的話，李青麟莫非知道一些關於第五族的事情？

    思來想去，他也只是猜測，要想證實，還得等到下次再見李青麟。然而就算再見又能怎樣，處於神京這個地方，他倘若真的找到李青麟打探情況，會不會害了對方呢？他雖處身江湖，卻也知朝堂之險……

    罷了，多想無益。他轉身，和白潔並肩：「小潔，我們也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