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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雲觀前,無數屍骨被覆蓋上麻布,天氣陰暗,狂風怒吼,好似鬼哭神嚎。
觀內的道士們神色惶惶。
在不久之前,這座古老的道觀剛剛煥發新生,有錚錚向榮的態勢,可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
弟子們全然不知前路在何處。
老觀主年過七旬,早到了人生末年,卻要擔憂自己傳承自師父,百年來雖有衰落,卻從不曾斷絕傳承的道觀,於當下會一朝覆滅。
「老道有負師父重託,我靈雲觀,怕是此劫難過。」
老觀主的目光遙遙落在祖師爺的神像之上,輕輕搖了搖頭,站起身,身形佝僂,老態龍鍾,慢慢隨着外面的禁軍一同出門。
無論靈雲觀中人是不是知曉凌空所做的一切,在他們的地盤上找到了密道,又找到了這些屍骨,身為觀主,絕對逃不開關係。
種靈看着老觀主出來,牙呲目裂,衝過去就是一巴掌:「是不是你!你們靈雲觀藏污納垢,到讓我師尊背黑鍋……」
一句話未落,旁邊兩個御前侍衛便立時上前,抓住對方的胳膊,將其拿下。
種靈掙扎了兩下不曾掙扎開,怒急攻心:「你們敢!」
牛犇在後面連忙勸了兩句:「現在事情鬧大了,陛下親自督察,人家可不是我們這些人,大將軍的面子眼下都不好使,你就安生點吧。現在這麼多人死亡,你跟着那凌空的時間也不短,恐怕自己都脫不了關係。」
種靈滿臉淚痕,轉頭看到方若華和洛風,心中更是羞憤。
她不想承認,可是,唯獨在方若華面洽,她便是死,也不想丟人,一點都不想,可現在,她除了扭過頭去,被人拖拽着走人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方若華看了種靈一眼,掃了眼水友們稀奇古怪的言論,就把直播器關上,轉頭問洛風:「你說,黃旗海的那位紅顏知己李瓶,可還活着?」
洛風難得冷了一張臉,許久才道:「肯定活着。」
黃旗海是什麼人?凌空能算計他,必然需要對他的弱點了解至深,便是對他用迷藥,想必也不可能是一般的迷藥。
能讓一個能力不弱的修士毫無反抗的能力,必然也是修士的手段。
黃旗海深愛李瓶,李瓶想要對付他,再容易不過。
「至親至信的人背後捅過來的刀子,才是這世上最難避開的。」
方若華蹙眉,問道,「那麼說,白玉城流出那本什麼**,除了凌空有,李瓶也有?」
洛風:「……」
方若華吐出口氣,隨即,到是輕輕笑起來:「算了,也不必太擔憂,像凌空和李瓶的這樣的人,想必不會輕易相信別人,就是自己最看重的弟子,有些東西也絕不會傳授。」
所以,抓到凌空,再通過凌空抓到李瓶,那本**帶來的麻煩就可以徹底消除。
他們這類人拿到**,自然也會帶來傷害,小小靈雲觀內的白骨,便昭示了這傷害的可怕,但若是這類東西給當權者拿到,例如太上皇,例如皇帝,那後果就不可預測了。
方若華到底還是覺得,不能去賭這個結果,不能賭皇帝是明君,不去觸碰禁忌,眼下這樣的時代,整個天下為一人所有,皇帝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任何人,任何法律,對他都沒有真正的約束作用,一旦他要興風作浪,那邊有可能是伏屍百萬,血流漂櫓。
幸好,托攝像頭和水友的福,她知道凌空在哪兒。
「最好是能把這傢伙從人群里調出來,省得誤傷無辜。」
……
山高,雲密,風冷。
鳳凰山雖離京城不遠,但西側和東側完全不同,西側多見皇家園林,山腳下還有皇帝的行宮,偶爾還見皇室子弟來西山行獵。
東側雖也屬鳳凰山一脈,卻是山高陡險,叢林茂盛,和西側有一峽谷相隔,人煙罕至。
其上雜居着大約百餘戶山民,都是些極小的村落,以往山民們日子悽苦得很,也就這兩年,因着年年都有商隊進山收購藥材和皮貨,給的價也很高,雖然比不上外頭正常的價,但他們不用考慮路費,這個價格算起來就相當不低,家家戶戶的日子也就變得寬裕了些。
清晨,山風徐來。
一個鬍鬚雪白,頭髮到烏黑澄亮的男子坐在朝陽下一方青石之上,吞吐呼吸,神色恬淡,幾個山民剛好從右邊山頭上下來,一眼看到他便笑道:「李老爺子,您起得可夠早的?」
老人家面帶笑意,搖了搖頭:「老了,覺少,想睡也睡不着。」
那幾個山民準備進山,但時辰還早,到也不是特別着急,此時也走了有一段路,乾脆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拿出乾糧來啃,就着旁邊的山泉水喝上幾口。
年長的都比較安穩,只靜坐着養神,到是身邊跟着兩個十二三歲,看樣子是剛剛開始學打獵的少年人很是活潑,追打笑鬧,嘰嘰喳喳。
說着說着,也不知道怎麼就吵起來。
其中矮壯的少年鼓着臉哼了聲:「我沒有胡說,孫金哥哥就在幻真觀給方真人趕車,你們也知道,孫金哥哥是頂好的車把式,兩年前山塌的那回,為了給孫奶奶治腿,他才下的山。「
」現在,他不光在山下落了戶,有了宅院,接了孫奶奶去享福,還年年給我們家妮兒送好吃的,好穿的來。」
「不光我們家妮兒,你家也沒少得人家的好處,家裏新得的那口鐵鍋,可不就是孫金哥哥給你們捎帶的?你怎能看不起孫哥?」
「誰看不起了,但我們都知道孫哥是個車夫,一個車夫能拿回來三十兩銀子?便是幻真觀的方真人,也沒那麼闊綽,不可能!」
同伴鼓着臉,「方真人咱們都熟悉,那是頂頂的好心人,大半的山民指着她吃飯,但人家也不是傻子,哪有這般瞎大方的道理?」
矮壯的少年被擠兌得臉色漲紅:「如今錢都送到我們家妮兒這兒了,說是讓她自己置辦嫁妝,白花花的銀子那還能有假!你們懂個屁啊,孫哥是立功,主人家特意賞他的!」
「那天我在院子裏曬野菜,孫哥回了山,就和妮兒在屋裏說話,我親耳聽到他說,他在一個什麼道觀里,救了觀主的丫鬟一次,當時好像方真人還找到了個叫什麼,黃什麼的前輩高人留下的秘籍,一時高興,所有跟伺候的下人都得了賞賜,我孫金哥哥貢獻大,得的也就多……」
他嘰里呱啦地這麼一說,身邊少年也就半信半疑,「真的?」
他倆還要歪纏,到是旁邊的大人們蹙眉,訓斥道:「孫金現在在別人手底下當差,不要把他的事亂傳,聽見沒有?」
兩個小少年捂住嘴,訕訕一笑,終於不再多言。
最近山里不太平,他們這邊還好,西邊來了好幾撥官兵,山民們心中也略有忐忑,自然是叮嚀小子們都要謹言慎行。
那位看起來仙風道骨,讓人沒有半點防備心的李老,目光卻微微閃爍,心中陡然升起一點念頭,卻又不敢相信。
「黃旗海?」
幻真觀的人找到的,是什麼秘籍?
那個人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他搜刮乾淨,按說不會再有別的,但是,他畢竟是神仙,說不得有自己的隱藏技巧?
最重要的是,神書的下冊,究竟在何處?
這些年來,他將上冊研究得透徹至極,每一個字都能倒背如流,可真正煉化靈血必須用到的內修功法,還有一部分輔助藥材配方,根本沒有寫在上冊。
靠着這殘缺不全的東西,他如何能真正煉出仙丹靈藥?
所謂的李老,正是逃亡中的凌空,以他的口才和一張好容貌,混入山民中養傷,問題並不大。他的傷不輕,但這些日子將養下來,到是好了許多。
他如今面上平靜,可內心深處猶如火燒。
「哎。」
凌空其實有一點後悔,他當時不該衝動,竟因忽有進展,過度興奮而一時失手……黃旗海一死,神書的後續,再尋找就變得極困難。
「阿竹。」
凌空笑眯眯開口喊了一聲。
矮壯的少年回頭,凌空輕笑:「我的腿酸了,你來扶我一把吧,去東邊溝子裏摘點藥草就成,等下給你弄點治咳嗽的藥材讓你帶回去,妮兒是不是有點咳嗽?」
旁邊幾個壯漢笑道:「阿竹送送李老,李老別客氣,這小子身子壯實,你有什麼事,差遣他便是。」
山里人彼此遇到,你幫我一把,我幫你一把都是常事,何況這位李老爺子可不一般,和他處好了關係沒壞處。
阿竹應了聲,心中帶出些隱秘的笑意,高高興興地走過來扶起對方。
到是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和阿竹一起玩鬧的少年流露出一絲擔憂來,眼巴巴眺望許久,才忐忑不安地隨大人們走遠。
阿竹能不能完成方真人交代的任務。
真人說那個老頭兒是個很恐怖的傢伙,害死了上百條人命,要不是阿竹光是長相就是敦厚淳樸,方真人還不放心他來做這件事。
一直到晚上,抽出時間和阿竹碰面,見他不缺胳膊不少腿,安安全全出現,這才鬆了口氣。
阿竹到不以為意:「怕什麼,方真人不是說了,這人如今就是喪家之犬,又向來謹小慎微,如今官兵隔三差五就要來,他真敢殺了我不成?我要是橫死,我爹,我爺,我叔伯兄弟們都不會善罷甘休,何況他一打聽就知道,孫金哥哥真在真人那兒當車夫,他和我們家妮兒的婚事近了,真鬧出些事來,說不得要驚動真人的。」
同伴被阿竹這車軲轆似的話給弄得頭昏腦漲,翻了個白眼:「好了好了,知道你小子機靈,怎麼樣,事兒辦成沒有?」
阿竹大笑:「按照真人吩咐的,有一句沒一句地泄露給他了,他一準還得打探,你們注意些,仔細別露餡。」
同伴輕笑:「沒事,除了咱倆知道,其他人都不知內情,便是那老頭能洞察人心,也是沒用。」
三日後,凌空坐在山間一草屋內,圍着件已經略有些破舊的斗篷,卻是心潮澎湃起來,他努力讓自己平靜,閉上眼,在腦海中一點點審視每一處細節。
他總結了從阿竹等人口中得到的東西,細細思來,覺得此事不假。
方若華等人必是已經從靈雲觀發現密道,找到黃旗海所在的山洞,並且找到了黃旗海的手書,拿到神書下冊。
黃旗海的名字,除了自己和李仙子知道以外,再無別人知曉,如今一個山民都能說得出前輩高人就是姓黃,可見黃旗海的確是留下了遺書。
一幫山民口中吐露出來的信息亂七八糟,有些很是離譜,完全不準確,但就因為這離譜,反而說明這件事是真的,山民都不怎麼識字,沒有見識,他們不小心聽了一耳朵的消息,傳來傳去自然會很失真,如果當真似模似樣,條理分明,反而奇怪。
天氣一日比一日冷。
幻真觀里忙得連一個閒人都無,到是身為觀主的方若華把各種雜事都交代下去,自己說要去山裏冬獵,只點了二十個親信侍衛,不顧大風雪,騎馬上山。
洛風戴着個貂皮帽子,揣着手倒躺在馬上,笑盈盈和方若華說話,和他一路,再寂寞的路途也會變得有趣,洛風這人想討人喜歡的時候,大部分姑娘都很難拒絕他。
山里風大,雪也下得大,兩個人帶着護衛走了大半日,只獵到兩隻野兔,一隻野山羊,到是還碰上個冬眠的刺蝟,方若華沒有驚動它,正好這附近背風,雪也被高林遮擋,大家乾脆坐下來休息。
洛風順手幫着把刺蝟的草窩糊得更厚實些,順便往它的窩裏塞了兩大把瓜子和花生。
方若華失笑:「那瓜子還是我們家玉兒留下的,這刺蝟真有福氣。」
林妹妹吃剩下的瓜子,自家水友願意出五十塊錢買一小把,她都沒搭理。
洛風也笑:「沾沾林姑娘的仙氣,願小東西能好生度過這一冬。」
兩個人正閒聊,就聽樹林裏傳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還有個女人不停地叱罵:「你們說說你們,連只雞也抓不住,怎麼不笨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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