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那邊來電話,說黎晉華想約您一塊吃飯。說是有個大項目要跟您談,您一定會有興趣。」
唐天擎神色有意,目光一冷,默了一會,才說:「你讓秘書推了,就說這幾天沒空。」
「我知道該怎麼做。」
他輕點了一下頭,擺擺手,說:「你先出去,我自己待一會。」
助理低了一下頭,就出去了。
茶室內,只餘下唐天擎一個人,他的手指輕撫桌上那份親子鑑定,眉頭緊促,眼底透着一股難以掩飾的怒意。
片刻,他直接把親子鑑定給燒了,這種東西留不得。
茶樓的不遠處,停着一輛黑色萬事得,駕駛室里坐着一個全副武裝的女人。用絲巾蒙着臉,戴着墨鏡,把臉捂得嚴嚴實實,做賊似的。
她看到一個男人背着包從茶樓出來,上了一輛黑色別克,沒一會就緩緩駛了出來。
她立刻啟動車子跟在後面,開了一段路之後,她猛的一踩油門,直接撞了上去,撞在了那人的屁股上,倒也不嚴重,只輕微碰了一下,上足以讓車主停車下來。
她扯掉了蒙着半張臉的絲巾,戴着墨鏡跟着下車。
那人看了她一眼,擰着眉頭,出聲責怪。
她連聲道歉,走到他的身側,低聲說:「我有點事想問你,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緊接着,她又提高嗓音,說:「這個也不嚴重,這裏是交通主幹道,咱們換個地方私了,可以嗎?我也不想走保險。」
那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察覺出有點眼熟,她一直微笑着,沒有其他更多的動作。
一會,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點頭,隨後,兩人便一道上車,換了個地方,進行私了。
車子開了一段路,在人少車少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人一下車,就說:「你是唐小姐?」
唐佳沐倒也不遮掩,摘下了墨鏡,笑說:「眼神不錯,就是我。」
「您有事想找我辦,也不至於用這種方式。」他笑了笑。
「我想拜託你的事兒跟我爺爺有關。」
對方沒有說話,只深深看了她一眼。
唐佳沐笑說:「我爺爺那麼疼我,很多事情他不會瞞着我的,我來只是幫他要你手裏的備份。」
「什麼備份?」私家偵探自有他的警惕之處。
「你說什麼備份?我知道你有職業操守,但爺爺也只是想要個安心。」
他低低一笑,說:「可就算我把備份給你了,你又怎麼知道,我手裏有多少備份呢?有些事情找私人偵探調查了,就該相信對方,我們也有職業操守,不會亂來,大可放心。」
「你不給?」
「抱歉,這是我的原則問題。」
唐佳沐微微眯起眼睛,「要錢?」
「這不是錢的問題。」
她默了數秒,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說了幾句之後,他一臉抱歉的對着唐佳沐笑了一下,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唐佳沐到沒有糾纏。只站在原地,看着他上車,很快就消失在視野里。
她挑了一下眉,唇角微微揚了揚,看樣子這是唐老爺子不可告人的秘密,還跟黎靜靜有點關係。
她準備回家的時候,接到了唐沉的短訊,時間地點。她擰了擰眉,心中不快,但還是去了他給的地址。
人是在一處偏遠的度假式酒店,她挺好車子,一路進去。
很快就找到了別墅屋,她摘下墨鏡,站在門口,還沒摁下門鈴,大門就開了。唐沉親自過來開的門。
唐佳沐淡淡一笑,跟着走了進去,「什麼事?」
唐沉看着像是來度假的,穿着睡衣,翹着二郎腿,拍拍身邊的位置,說:「過來。」
「你有話就直說。」她不想靠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唐沉嘴角一樣,雙手抱臂,「你過不過來?」
唐佳沐咬牙,對峙片刻,最終還是走了過去,坐在了他的身側,背脊挺得筆直,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你用這種態度對我,不會有好處的。」
她哼哼的笑,「不管我用什麼方式對你,我都沒什麼好處,不是嗎?對你來說,我根本就不是人。」
他往她都身側靠了過來,一隻手抵在她的身後,「那你說我把你當什麼?」
唐佳沐並不想同他說這些沒有意義的事兒,背脊挺得筆直,說:「別繞彎子了,有話直說。」
他的手探進了衣服下擺,唐佳沐掙扎的時候,他的手一下竄到了前面,手掌不偏不倚的摁在了她的胸口,稍一用力,她整個人就貼在了他的身上。
她掙扎,眉頭皺的很緊,眼裏有難以掩飾的厭惡,「放手!你快放手!」
「這裏沒有別人,你怕什麼?」他一動不動,只一隻手,便能將她牢牢牽制住。
唐佳沐側頭瞪視了他一眼,「我到底算什麼?你的玩具?還是棋子?」
「都是。」
她冷笑,「你這樣金貴的人,怎麼就願意跟我糾纏不清?你喜歡我啊?」
唐沉不惱,笑顏盈盈的看着她,另一隻手輕撫她的臉頰,笑說:「你要是願意這麼想,我也不會攔着你。」
說着,他一下將她摁倒在沙發上,整個人趴在她的上面,雙手雙腳被牢牢扣住,動彈不得。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叫我來不會只是想幹這檔子事兒吧!」她自知掙扎不過,也就不再做無用功。
「你偷偷調查老爺子,怎麼不跟我說?」
她眼眸微動,側開頭,說:「我自己能做的事情,幹嘛非要告訴你?我是想等到有結果了,再告訴你也不遲,這樣做不對嗎?」
「你覺得你這樣冒然找上老爺子的司機偵探,就是明智之舉?」
她微的一愣,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而又覺得這很正常,她的一舉一動,他自然是知道的。
她冷然一笑,沒有說話。
唐沉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將她面對着自己,「我可警告你,別想着要怎麼對付我,我們兩個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的,我翻船了,你也不會有好下場,明白嗎?」
唐佳沐抿着唇,她心裏是恨透了眼前這個人,可她知道,到現在為止,她不能跟他翻臉,這對她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她做了太多壞事,即便是向爺爺和媽媽坦白,也不可饒恕。
她咬了咬牙,隨即緩和了語氣,說:「我只是怕爺爺懷疑我的身份,我發現她在調查黎靜靜的身世,這一點很奇怪。」
「放心,這事跟你沒關係。」
他看起來很篤定的樣子,顯然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自己想不明白嗎,不說其他,單單是年齡,你覺得你跟黎靜靜對得上號嗎?」
她挑了一下眉梢,「那爺爺為什麼要私下調查她,還弄的那麼神秘,也許她改過年齡也說不準啊。反正,你到現在也還沒找到真的唐佳沐不是嗎?」
「這些你不用管,只要好好聽我吩咐,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可以了。至於這個黎靜靜,我自然會弄清楚她的來歷。」
他說完,眼神突然一轉,慢慢低頭。唐佳沐知道他這個眼神的含義,立刻抵住了他的胸口,說:「別,我一會跟媽約好一起做臉,時間快到了。」
「遲點又何妨。」他一把扯開她的手,不管她的反抗,直接拿下。
……
黎晉華倒是堅持不懈,隔幾天就會打個電話過來預約一次,唐天擎一直變着法子推脫。
這天,他親自來到唐氏集團。
在樓下大廳,給秘書室打了個電話,秘書立刻告知唐天擎,他神色一冷,沉默片刻,說:「你讓他去茗香閣等我。」
「是。」
黎晉華收到回復,心滿意足,笑着往出走的時候,迎面就碰上了唐沉,兩人擦身而過,唐沉不由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隨即讓人詢問服務台。
「是黎氏公司的黎晉華,過來專門跟老爺子預約時間吃飯的。」
「黎晉華……」唐沉喃喃的將這個名字又念了一遍。
眉梢微的一挑,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黎晉華是黎靜靜的父親。
還真有點不可說的秘密啊。
他沒再多問,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黎晉華先去了茗香閣,要了個包間,就慢悠悠的一邊喝茶,一邊等人。
心情愉悅的很,還哼起了小調。
他大約等了整整兩個小時,唐天擎才珊珊而來。
他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來,黎晉華都來不及做任何準備,茶水不小心便灑在了外面。
他立刻起身,用紙巾擦了擦,抬頭的瞬間,唐天擎已經站在眼前。他沉着一張臉,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黎晉華笑的十分諂媚,「您先坐,坐下來咱們慢慢聊,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小事兒,要是不仔細說,說的清楚,難免大家會不夠明白,到時候造成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對您也不好,您說是不是?」
單看黎晉華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唐天擎不得不坐下來,「說吧。」
黎晉華叫了服務員,重新上了一壺茶上來,親自給唐天擎倒了茶。
他不動聲色,靜靜的看着他做完一切,說:「有話快說,我沒那個耐心等你。」
黎晉華嘿嘿的笑,喝了一口茶,抬頭看向他,眼裏滿是笑意,說:「我想,您應該知道我找您的意圖。」
唐天擎不語。
他的眼神犀利,眼底滿是戾氣,可黎晉華也不怕,反倒笑的越發燦爛,睡:「過了那麼多年,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沈麗君。」
唐天擎眯了眼睛,這個名字消失在他世界裏已經很久很久了,若不是那一條項鍊,他大抵這輩子到死也不會再想起這個人。
黎晉華淺笑,從包包里拿出了一張紙,遞了過去,說:「前兩天,我收到通知說老房子要拆遷,我就親自去了一趟,沒想到還真有點收穫,並且收穫不小。」
唐天擎沒有立刻接過,只淡淡掃了一眼,又看了黎晉華一眼。
他笑着抖動了一下手上的紙,說:「你看看,是麗君生前寫的東西。我保證,你一定會很感興趣。」
他的心頭微微發沉,片刻,才伸手接過。迅速的掃了一邊內容,裏面只有一個名字,從頭到尾,大多是用a來代替。
可不知為何,最後,會寫出名字,也許是她已經絕望到一定程度,所以才忍不住,一筆一划將他的名字寫下來。
「麗君嫁給我之前是個老師,為人單純,三觀很正,並且是個很有原則,道德覺悟很高的人。她有點清高自傲,一家子都是書香門第,面子名譽看的極重。」黎晉華一邊喝茶一邊慢慢訴說。
唐天擎卻沒這心思聽故事。
「誰知道後來有個老闆一眼就看上了她,當時我的事業才起步,自然不能錯過這個機遇。」
不等他繼續說下去,唐天擎就打斷了他的話,「其他不用說,你只需要說出你的目的。」
「唐老,您這年紀,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算得上是我長輩。麗君的爸爸,要是還在世,大抵跟你一個歲數。」
唐天擎薄唇緊抿,深深看了他一眼。
「麗君到死了,都還是我黎晉華的老婆,您能明白我在說什麼嗎?您這一生可算是名利雙收,可別臨了,身敗名裂。」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輕,一字一句,說的極慢,生怕他聽不明白似得。
黎晉華真是該給沈麗君的墳頭燒上三炷香,死都死了,竟然還給他那麼大一個好處。
真當死老天開眼了,他當年真是娶了個好老婆!
唐天擎冷笑,「你以為就憑這麼一張複印件,我就會相信你?」
「不不不,何止這樣一張,有這麼厚厚的一本,我想,這本東西要是泄露出去,應該非同凡響,您說呢?」
唐家幾代下來,都很注重名譽問題,祖祖輩輩就沒有傳出過一丁點兒的醜聞,由此在興港城,唐氏一族是非常有威信的。
老一輩的人,大多都想同唐家攀上關係,百年基業,能一直傳代到今天,不容小覷。
誰知道唐氏手裏到底有多少財產,沒人摸得清,也不會有人摸得清。
要是能就此攀上這棵大樹,黎晉華就真的可以高枕無憂了,即便是邢司翰,他也不怕。
當他翻到沈麗君生前寫的這本日記,激動的大約有兩天沒好好睡覺,他一個人待在老房子裏,將整本日記,從頭到尾全部翻看了一遍,又在抽屜里找到人一個帶鎖的鐵盒子。
他砸開,裏面是幾樣名貴的首飾,款式是舊了,但依舊不妨礙它的昂貴程度。
看來,當年唐天擎對沈麗君還算上心。
想來,若不是沈麗君的性質剛烈,原則性強,說不定還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可惜他一直沒有發現這件事,還以為她一直是跟那個老闆發生關係,說來也奇怪,當初那會那個老闆沒有得手,卻也給了他不少工程來做,想來這其中一定是唐老頭做了事兒。
只恨沒有早點發現,若是一早就知道,他黎晉華現在的地位,一定比現在更高。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唐老頭還在世,那就還有機會,現在發現也不晚。
唐天擎儘量保持冷靜,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搖了搖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你覺得以你的能力,真的能把我怎樣?說到底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要多,想威脅我,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我唐天擎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絕非偶然和運氣。而唐氏一族到了今天能夠這般地位,也絕對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清清白白。你以為我活了那麼多年,就沒有人上門來威脅過我嗎?若是每一個人,我都要委曲求全,唐家走不到今天。早就被你們這種敗類給拖死了。」
黎晉華能坐在這裏跟他聊,自然就知道要面對的一切,他笑了笑,點頭,表示認同,「您說的事,可我覺得我跟別人最大的不同,是我身邊還有一個黎靜靜。她也許到今天還不明白,為什麼我這個當父親的,可以對她這麼狠,你說若是有一天她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的時候,會是怎樣的表現?」
「這一點,您可千萬不要不認。這孩子挺可憐的,當年麗君自殺的時候,她坐在屍體邊上,哭了一天一夜。小小的孩子,就那樣親眼看着自己母親上吊,可真是孽債啊。話說回來,我把她養大成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戴了那麼多年的綠帽子,換做是您,您會是什麼感受?」
黎晉華不等他回答,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說:「我呢,也不是什麼好人,您要怎麼弄我,我都無所謂,但我一定會像狗皮膏藥一樣,一直貼着您,除非您壽終正寢。不過我敢保證,等您閉上眼睛,您所有的醜聞,我會一樣不落的全部曝光,讓您死,也不安生。」
他就微低了一下頭,「我還有別的事兒,就先告辭了,我等您的決定。」
說完,他就走向包間大門,拉開門,唐天擎的人當即將他攔住。
他微微一笑,回頭,對唐天擎說:「怎麼?您準備把我關起來?倒也無所謂,我失蹤三天之後,自然會有人給我做事。如今網絡發達,跟以前不一樣了。我相信很多吃瓜群眾,會很喜歡看到這一場關於倫理道德的戲碼。」
「讓他走。」唐天擎沒有轉頭,只冷冷說了一句。
擋在黎晉華面前的人當即退開,黎晉華嘿嘿一笑,說:「謝謝您嘞,老爺子。」
黎晉華衝着他抱拳,旋即就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包間的門關上,唐天擎放在桌上的手緊握成拳,下一秒,便大手一揮,將茶盞掃落在了地上。發出一絲清脆的響動。
立在外面的人,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一樣。
……
邢司翰接了一個越洋電話,他站在窗戶前,看着下面在空地上騎自行車的黎靜靜,安靜的聽着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他的眼眸微眯,「他竟然單獨去找了唐天擎?」
「對。」
「唐天擎見他了?」
「見了,等他們的人都走了之後,我進去看了一眼,倒是聽到了個不同尋常的情況。」
「什麼?」
「服務生抱怨,他們砸壞了一套比較珍貴的紫砂壺。當時離開茶樓的只有唐天擎一行人,所以我想說的應該是他們。」
邢司翰一隻手插在口袋裏,樓下黎靜靜將自行車騎進了屋子,消失在了他的視野里,他唇角一揚,說:「那就有意思了,你繼續查,兩邊都查,看看他們之間存在什麼貓膩。」
「是。」
話音剛落,就聽到腳步聲,他掛了電話,將手機放進口袋,就看到黎靜靜走了過來,滿臉笑意,「你在這兒啊。」
他伸手,她很自然的握住他的手,走到他的跟前,「不是說要去看薰衣草嗎?」
「是啊。我看你騎車那麼開心,就沒有打擾你。」
「不不不,若是你騎着自行車,我坐在後面,我會更開心的。」
邢司翰挑了一下眉梢,「你倒是越來越會提要求了。」
黎靜靜歪了頭,臉上的表情似窗外陽光那般明媚,「怎麼?是你自己說的,在這裏,都聽我的,你也聽我的,說話不算?」
「當然算,那我先騎車帶你繞一圈,再去看薰衣草。」
黎靜靜假裝想了想,說:「好啊,那快點走吧。」
此時此刻的黎靜靜已經開始忘形了,開頭幾日還拘着,之後慢慢似乎是適應了,或者是想明白了,既然這些都在眼前,那就享受唄,不管邢司翰做這一切是什麼目的,存了幾分真心。她就當這一切都是夢,她就當自己如今的每一天,都是在做夢,等夢醒了,她也會恢復正常,不會貪戀,也不會有太多的妄想。
兩人一道下了樓,自行車就停在大門口,很女士的一輛車子。黎靜靜推着他,問:「你會吧?」
邢司翰斜了她一眼,直接跨坐了上去,「上來吧。」
黎靜靜坐了上去,雙手抓着他的衣服。
隨後,自行車就動了起來,兩人穿梭在偌大的古堡林院內。
黎靜靜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抹極淺的笑容,閉上眼睛,靠在他的背脊上,微風拂過臉頰,她仿佛聞到了春天的味道,桃花開滿頭。
粉色的花瓣,紛紛飄落,落在他們身上,多麼美好。
此時此刻,在她心裏,邢司翰已經不是邢司翰了。是一個單純喜歡她的英俊小伙,而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他稍稍側頭,往後看了一眼,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她的好心情。
他說:「很喜歡這裏?」
「是個女人都會很喜歡。」
「我覺得你可以換一種方式回答。」他說的正經。
黎靜靜忍不住笑了一下,說:「嗯,我很喜歡。要是能一直留在這裏就好了。」
他但笑不語。
黎靜靜也沒有放在心上,這句話,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做夢嘛,有什麼不能說的?什麼都能說,反正都不是真的。
她說:「只要跟你一起啊,不管在哪裏,做什麼,我都很喜歡,也很高興。」
話音剛落,他突然來了個急剎車,黎靜靜往他身上撲了一下,當即睜開了眼睛,問:「怎麼了?」
他沒有回頭,只問:「你剛才說什麼?」
黎靜靜自然不太明白,他這是怎麼回事,笑了笑,說:「我說我喜歡跟你在一起。」
他回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即,他突然從車上下來,說:「現在換你來。」
「啊?」黎靜靜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帶我,讓我也感受一下你的感受。」
黎靜靜愣愣的看了他好一會,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什麼也沒說,上前接過自行車,說:「那你可要坐穩了。」
她一邊說,一邊跨坐了上去。
邢司翰也沒多說,直接坐在了後座,懶懶的說:「走吧。」
黎靜靜幾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勁頭,只騎了一段路,就把握不住車頭,直接衝着樹去了。
所幸,邢司翰腿上,直接就穩住了,並伸手,握住了把手。
黎靜靜撇撇嘴,不等邢司翰開口,就先抱怨,「你太重了,還亂動,不是好乘客。」
邢司翰嗤笑一聲,「自己不太會,你還怨我?」
黎靜靜回過頭,對上他的視線,「你咋知道我不會?」
「你剛才一個人在那兒騎車的時候,就搖搖晃晃的,你還好意思反問我?」
她吐了一下舌頭,耍賴,「誰說我不會,我小時候騎車可厲害了,小男孩我就帶過不少次。」
「小男孩?誰?」
「這並不是重點。」
「誰?」他倒是不依不撓起來。
黎靜靜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諱,說:「莫晉源啊。」
話音落下,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耳邊只餘下樹葉沙沙響。黎靜靜吞了口口水,突然低頭,嘴唇輕輕的印在了他的唇上,停留數秒,才迅速退開。
臉頰微微發紅,一直紅到了耳根子。
邢司翰微微眯了眼睛,低哼了一聲,說:「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了?」
「我越是如此,才顯得坦蕩不是嗎?」她微仰着下巴,轉過了頭,不再看他,抿着唇,偷偷的笑。
不等她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就被他從自行車上抱了起來,一把抱到了旁邊,頂在了樹上,捏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她眼底的笑意還未完全收起,「你很開心?」
她倒也不再忍着,咯咯的笑了起來,手指輕戳他的臉頰,說:「你這是在吃醋嗎?」
然而,他卻沒有跟她開玩笑的意思,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拉了下來,說:「這種時候,你不該提別的男人,更不該提莫晉源。」
黎靜靜眨巴着眼睛,臉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只靜靜的看着她。
片刻,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只扶起了自行車走了,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這裏。
黎靜靜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這才感覺到自己好像真的是說錯了話,不該在這種時候,說別人,更不該挑戰他的底線。
黎靜靜抿了抿唇,老老實實的往回走。
由着騎出來好一段路,黎靜靜走回去花了半個小時,古堡門口一個人也沒有,大門倒是開着。
她進去,找了一圈,也沒看到邢司翰的人。
管家見着她,問:「您是在找邢先生嗎?」
她點了點頭,「他剛才先回來了。」
「是,先生出去了。」
「出去了?」
他點點頭,笑說:「是啊,一回來就出去了。」
「那他去哪兒了?」她追問。
管家搖搖頭,「先生沒說,我也不會主動去問,您要是有事兒,可以給他打電話。」
黎靜靜沉默着沒有說話,等了一會,管家才問:「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她回神,搖了搖頭,說:「沒事了。」
隨後,黎靜靜在大廳里坐了許久,夜幕降臨的時候,邢司翰還沒回來。這人也太小氣了,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她又沒跟莫晉源怎麼樣。
說起來,他小時候還喜歡顧落呢……
想到這裏,她像是一棒子被打回了現實,覺得有點可笑,竟然在腹誹這個。她吃了晚餐,又等了一會,不見他回來,也就不等了,自己回了房間,洗完澡就上床睡覺了。
只是這心裏,總像是磕着一塊濕透,難受的不得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會,就起來走到窗戶邊上,拉開窗簾,往外看了看。夜色寂靜,夜裏的古堡也很漂亮,只是跟以往不同,顯得有些落寞,大概是心境不一樣,又或者是身邊的人不一樣。
之前,她的身邊有邢司翰,而現在只有她一個人。
他不會就這樣,一去不回了吧?
黎靜靜想了又想,還是拿出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第一個沒接,她就打第二個,連着打了三個,都沒人接。
第四個剛摁出去,她就掛斷了,事不過三,前三個都不接,那就不用再打了,自討沒趣。
黎靜靜將手機丟在一旁,突然就覺得很懊惱,並且很後悔,自己到底幹了些什麼!
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都很小氣,邢司翰也不例外,她真是自作自受!
她重重的躺在床上,懊惱了半天,結果竟然睡着了。
並且睡的很熟,一夜無夢到天明。
邢司翰坐在酒吧里,看着再沒有動靜的手機,哼笑了一聲,將手機塞回了口袋裏。
這時,一個妖嬈的外國妹子走了過來,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從他的後側繞了過來,坐在了他的身邊,這妹子一直觀察他很久了,他自然感覺得到。
他並沒有拒絕,也沒有主動出手,任由她坐在他的腿上,整個人壓了下來,胸前的柔軟,壓在他的身上,感覺明顯。
他抿着唇,臉上的表情不變,一隻手握着酒杯搭在沙發的扶手上,另一隻手則抵着下巴。
女人湊到他的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話,大紅色的唇,輕輕的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口紅噌在了他淺色的衣服上。
……
第二天清晨,黎靜靜起床,簡單梳洗之後,便下了樓,本以為見不到邢司翰,走到餐廳,卻看到他坐在餐桌前,正在吃早餐。
那樣子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黎靜靜挑了挑眉,正好管家站在她的身後,她不由輕聲問了一句,「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十分鐘之前。」
「噢。」黎靜靜沒動,依舊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偷偷看着他。
邢司翰放下手裏的杯子,對身邊的傭人說:「你去告訴黎小姐,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別偷偷摸摸的。」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剛好,黎靜靜聽得清清楚楚,那傭人走到她的面前,跟複讀機似得,將他的話重複了一邊。
黎靜靜想了想,說:「那你問問邢先生,他現在想看到我嗎?如果不想,我還是不礙他的眼了,等他吃完了,我再過去。」
那傭人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回到邢司翰的身邊,同樣將她的話給他重複了一邊。明明兩個人都聽得見對方說的話,卻偏要折磨傭人。
這傭人心裏苦,心裏累啊。
就這麼一來一回好幾趟,傭人到底忍不住,小聲對黎靜靜說:「黎小姐,您不餓嗎?」
黎靜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最終還是大大方方的過去了。
他身上的衣服沒換,走近了,有一股濃重的香水味,還有他的衣服上,還有一個很明顯的口紅印子。
他像個沒事人似得,坐在那兒,慢條斯理的吃着早餐,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黎靜靜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說:「你在外面都吃飽了,回來再吃一頓,不覺得膩啊?」
她這話自然是別有用意。
邢司翰唇角微微一揚,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說:「怎麼會,吃了一頓大魚大肉,總要吃點清粥小菜,調劑一下。」
黎靜靜微微一笑,重複了他的形容詞,「清粥小菜。呵呵,我還從沒見過一頭狼,見着素食還那麼瘋狂的。」
她的聲音很輕,但足以讓邢司翰聽到。
他喝了一口牛奶,放下了筷子,和手裏的報紙,抬眸看她,臉上的表情似笑而非。他看了一眼站在後側管家,對方收到他的信號,無聲招呼了一旁的傭人,全部撤離。
很快餐廳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邢司翰雙手抵在餐桌上,雙手交叉抵住下巴,看着她,唇角一挑,笑說:「你不清淡,你是重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