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嬤嬤從未見過那種眼神。
那不是她白天見過的生機勃勃的晨曦一般的眼神。
此時此刻,那小少女的眼神,像是一隻被激發了血性的狼崽子。
兇狠,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花嬤嬤有些懼怕的想要逃走,想要向外面呼叫。
但不知為何,她現在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似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奇怪,外面那些婆子丫鬟和僕役呢?
剛才還一片叫聲,現在怎麼一點動靜都沒了?
極度慌亂的時候,她還有心思想這些。
下一瞬,她就被一隻手提了起來。
少女狼一般的眼神,冰冷凌厲的盯着她。
「說,我娘喝的是什麼毒。記住,你只有一次機會。」
「我,我」花嬤嬤心裏還存着一絲僥倖,企圖想要矇混過去,扯着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姑娘,你先別激動,有話慢慢說啊!」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隻手夾住她的脖子,毫不猶豫扭斷了她的脖子。
喀拉響聲過後,花嬤嬤頭一歪,死了。
她凸出的眼睛直直瞪着寧仙仙,至死也不能明白,大小姐怎麼能連一句整話都不聽自己說完,就殺自己。
狠,太狠了。
劉春花看着這一幕,已經完全呆住了。
寧仙仙面無表情扔了花嬤嬤,轉身回到劉春花面前,把她背起來,說道:「娘別怕,不管你中的什麼毒,我一定想辦法治好你。」
劉春花眼眶湧出淚水,趴在小女兒瘦削的後背上,暈了過去。
寧仙仙環視屋裏一圈,隨手扯下桌布,把劉春花遮住,然後背着她走出去,來到雨中。
唐婷正站在不遠處,舉着一把秀氣的小傘,渾身乾乾淨淨的,笑盈盈看着管家。
雨地里,丫鬟婆子橫七豎八的躺着,顯然都是管家的功勞。
唐管家回頭看過來,溫和笑道:「仙仙姑娘別怕,打暈了而已。」
唐婷笑了:「她才不怕。」
「仙仙,怎麼樣?」她走過來,把傘舉過寧仙仙頭頂,關切的看着劉春花,問道,「伯母沒事吧?」
「有事。」寧仙仙的聲音混合着雨聲,聽着有些模糊。
「什麼?」唐婷扭頭朝屋裏看了眼,「接下來怎麼辦?」
「唐婷,」寧仙仙忽然說道。
「嗯?」唐婷看着她。
「你說,如果我殺了相國夫人,會怎麼樣?」
「殺」唐婷咽了口唾沫,有些艱難的說道,「我勸你,不要有這種想法。至少現在不要有。」
「為什麼?」寧仙仙看着她。
「這還用問?用你聰明的小腦袋隨便想一下。」唐婷嘆氣道,「妞兒,胳膊擰不過大腿啊!除非你不要這兩條小胳膊了。」
寧仙仙沉默了一會。
她在想,怎麼能即留下自己的胳膊,還能扭斷對方的大腿。
「別想了,除非你的胳膊比人家的大腿粗。」唐婷嘆,「說起來真是奇怪,相國府的人怎麼瘋了,好端端的抓你的娘親來幹什麼。你哪裏得罪他們了?」
「你相信嗎?」寧仙仙有些機械的開口,「有些人從出生,就註定要得罪許多人。」
「怎麼會?」唐婷有些不解。
她的家族沒有重男輕女的傳統,被眾星拱月長大的唐婷,無法理解那些深宅大後院的彎彎繞繞。
但她畢竟是聰慧的,也大略能想到一些什麼。
「你真的和相國府有關係啊?」
「這個以後再告訴你,現在還有事做。」寧仙仙隨意朝地上看了眼,看見一個眼熟的丫鬟。
是寧程程的丫頭草兒。
寧仙仙走過去,一腳踩在草兒臉上。
草兒醒轉過來,瞅見頭頂的臉,不由驚叫起來。
「閉嘴!」寧仙仙的鞋子混着雨水,踩在草兒脖子上,冷冷俯視着她,「帶我去李燕君住處,否則我踩斷你的脖子。」
草兒可沒有花嬤嬤那麼多心思。
她立即叫道:「我帶你去,你別殺我!」
她一骨碌翻起來,顧不上渾身濕透和泥土,毫不猶豫領着寧仙仙朝李燕君的臥房走去。
李燕君也不是聾子,早已經被驚動,披着衣服,站在門口。
她靜靜的看着雨中走來的少女。
那是她的女兒。
她在這世上的唯一的骨血。
可是,她不會認她。
「寧仙仙,你好大的膽子,敢帶人鬧我相國府的莊子。」李燕君聲音嚴厲,但語氣卻帶着幾分讚賞。
除了她的女兒,還有誰有這個膽子呢。
真是可惜。
「把解藥給我。」寧仙仙上前一步。
「沒有解藥。」李燕君目光溫柔的注視着她,「小姑娘,你的娘親犯了點錯,這是一點懲罰罷了,不嚴重。你帶她回去吧,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寧仙仙明白,李燕君已經知道自己就是她的女兒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寧仙仙也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寧仙仙盯着她,一步一步靠近她。
「寧仙仙你站住!」
一聲斷喝,在身後響起。
寧仙仙停下腳步,回頭,看到林皇后立在一頂華美的雨傘之下,身邊跟着幾個侍衛。
林皇后快步走過來,眼神嚴厲:「仙仙,你想幹什麼?!」
李燕君可是堂堂相國府的嫡夫人。
在眾目睽睽之下,無論是傷了她,還是殺了她。
不但寧仙仙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包括與她有關的所有人,都會受到牽連。
就算青夫人和林皇后在,也不能保全她。
「李燕君給我娘下毒!」
「夠了!給我回去,不許胡鬧了!」
林皇后命人把寧仙仙強制帶走。
走過來的兩名高手看了眼,有些震驚。
寧仙仙是快速奔跑了數十里山路趕來的,淋了雨,殺了花嬤嬤,與李燕君對峙。
她人雖然還立在這裏,但已經幾乎油盡燈枯了。
其中一名侍衛果斷出手,一記手刀把寧仙仙敲暈了。
林皇后伸手探了探劉春花的脈息,有些意外的朝李燕君看了眼,然後吩咐侍衛:「把她們送到夫人的清心小築。唐婷,你也不許跟着仙仙胡鬧,若不想為唐家惹禍上身,馬上帶人離開!」
李燕君看着這一切,似乎不明白,為什麼忽然眼前多了這麼多人。
待人走盡了,她才回過神來,忙奔到雨里,撲通跪在林皇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