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佟帥沒有再將秦炎和溫馨帶到那間裝滿了懷舊物品的展廳中,不過,在經過後院時,兩人還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展廳正門口的那塊透着寒意的青石板,隨後,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
秦炎清楚的記得,那塊龐大的青石板距離展廳大門最多不過八米,可是現在,尋遍整個院子,竟然青一色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外加綠意盎然的草地。
溫馨眼神複雜的看向佟帥,然而佟帥好似沒有察覺二人變化的神色,依舊平淡的在前面一瘸一拐的引路。
秦炎雙手插進褲兜,信步跟了上去。同時心裏想着,這下好了,本來還只是懷疑,現在卻基本可以斷定,在那個地下,十有藏着佟碧瑤的屍體,或者還有其它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
穿過後院,走進一間古色古香的廳堂,佟帥停了下來。他轉身,招呼秦炎坐下,但在面對溫馨時,卻好像有些拘謹和害怕。
「我外婆走了,你知道嗎?」溫馨一邊環視着這間隱隱約約有些熟悉的廳堂,一邊對佟帥說。
聽到李玉菲老人過世的消息,佟帥明顯一愣,隨即身體有些搖晃,秦炎站起身,兩步上前扶住了他,然後將他攙扶進一把寬大的木椅中坐好。
佟帥閉了閉眼,雖然有着詭異的雙色臉孔,雖然那半邊臉猶如面癱一樣並不會出現特別的表情,可還是難掩其悲痛的神情。
溫馨轉過身,面對着佟帥,「她想葬回這裏。」
佟帥抬頭,看着溫馨,好像一時沒弄明白她的意思。
「你肯定也知道,我外婆在滬都的這麼些年,一直被陳德文控制着,現在死了,即便燒成灰,也還是在他的手裏。你覺得,我們有什麼辦法可以從陳德文的手裏將外婆的骨灰給要過來?」
聞言,佟帥微微皺了皺眉,眼眸低垂,真的就在思考溫馨說的問題。
「你也不用為難,其實,我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溫馨終於將話題引入了重點,她走到佟帥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看着佟帥,說,「爸,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將我的屍體藏在了這裏?」
聽到最後一句話,佟帥「忽」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瞪着眼睛,看着溫馨,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你怕什麼?你明知道我是誰,也親自確認過,難道還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佟帥低下頭,像極了一名做錯事的孩子正在等着家長的訓斥。
「爸,您先回答我,我的屍體就在這裏,對嗎?」溫馨看着佟帥,這個問題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佟帥點了點頭。
溫馨心中大喜,但臉上卻仍舊是不露聲色。
「能帶我去看看嗎?」
佟帥抬頭,但在觸碰到溫馨的眼神時,在猶豫和掙扎了十幾秒,之後,點了點頭。
溫馨扭頭看向秦炎,示意他跟着一起去。
秦炎雙手抱臂,看着前面蹣跚而行的佟父,突然有些於心不忍。
穿過廳堂,左拐,走了大約五十米,然後進入一間書房。秦炎抬頭環顧着三面牆上的書架,看着上面一排排半舊的書籍,想像着平日裏佟父坐在這裏埋頭百~萬\小!說的樣子,而其中,竟有幾十本市面上見不到的陰陽鬼魂之書。
佟帥走到書桌後面,抬起頭看看溫馨,又看看秦炎,然後慢慢的抬起手,輕輕扭動了幾下書桌上的一瓶墨水,之後,在他身後的一排書架,一分為二,悄無聲息的向兩旁移去。
而隨着書架的移開,入眼的是一扇看起來頗為厚重的黑色鐵門,秦炎睜着大眼看着這扇鐵門,心中卻十分訝異。這種黑鐵,看似普通,卻極其難得。他記得白帆有一把玄鐵黑劍,也知道他是在殺死一隻五百年的吃人巨蟒時,從它的腹中得來的。而這種黑鐵,幾乎類似於玄鐵,在阻擋邪祟,隔絕外物方面,有着不可多得的功效。也因此而得名黑寶鐵,意為十分珍貴的意思。但這樣的黑寶鐵,得到一小塊練成劍已屬難得,佟帥卻有着這樣的一閃鐵門,不能說暴殄天物吧,但看着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但奇葩的事情卻還在後面。
秦炎剛剛只顧欣賞這難得的黑寶鐵,一時沒有注意到門的正中竟還裝有一排密碼,嗯,不錯,就像普通住宅樓里裝的進門的那種密碼一樣,外面有個灰色的蓋子,掀開之後便是幾排數字組成的密碼。
看着佟帥在那裏熟練的按着一連串的數字,秦炎頭上的冷汗都要冒出來了,古時的黑寶鐵上裝着現代的密碼,這情形看着多少有些怪異。
密碼按後,隨着「滴」的一聲,寶鐵門應聲而開。而就在鐵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徹骨的寒意撲面而來。
「阿嚏」,溫馨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佟帥回頭,擔心的看着溫馨,他想脫下自己的黑色外套給她穿上,誰知溫馨卻擺了擺手,無所謂的說道:「沒事,一會習慣就好了。」
因為這次是白天來的,下車時秦炎將外套脫了放在了車裏,此時身上也就是一件單薄的短衫,但他畢竟不是一般人,這點寒意完全對他不起作用。
佟帥好似察覺到了秦炎的不同,疑惑的瞟了他一眼,卻也好像沒做他想,轉身向門後走去。
等秦炎和溫馨進入後,也不知佟帥按了哪來,黑寶鐵門又輕輕的自動關上了。
走入裏面,先是一間空蕩蕩的小隔間,穿過小隔間之後有一排向下的樓梯。兩人跟着佟帥往下走了十幾米,而越往下就會感覺越冷,不知不覺溫馨便抓住了秦炎的手,好像想從中獲取些溫暖一樣,緊緊抓着不願鬆開。秦炎低頭看了看,沒掙脫也沒說話,就這樣任由她抓着。
走完樓梯下到底的時候,就見眼前盪起絲絲白色的寒氣。溫馨一隻手抓着秦炎,身體也依偎過來,用另一隻手抱緊了他的胳膊,同時眼睛四下張望着,但還沒等眼睛適應這裏的光線,眼前就出現了一盞閃着黃色的燈光。
秦炎低着頭,輕輕跺了跺腳,透過寒氣看到腳下全是厚厚的冰塊。然後眼睛敏銳的看向西南角的方向,那裏放着一張冰床,白色的冰床上躺着一個人。
秦炎扭頭看向溫馨,見她嘴唇已冷的有些發紫,猶自抱着他的胳膊四下盲目亂看,卻獨獨沒有看見角落的那張和寒氣融為一體的白色冰床。
秦炎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啊?」
溫馨抬頭,然後在秦炎的指引下看到了西南角的那張冰床。
佟帥點着一根蠟燭嵌進牆壁的空格里,然後又點了一根,嵌進了下一個空格,等他點到第五根蠟燭的時候,地下寒氣繚繞的冰室里已是光明一片。
秦炎和溫馨走近那張冰床,二人帶着好奇和訝異的表情看着冰床的那個人,佟碧瑤。
是的,那躺在床上身着一身白色上衣長褲,一頭黑色短髮,緊閉着雙眼,膚白如雪,又似凝脂的美麗女子正是佟碧瑤。
溫馨放開了秦炎的胳膊,隻身走到佟碧瑤的身前,低垂的眼眸看不出任何的心緒。
溫馨靜靜注視着那張十九前的年輕面孔,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看着,那表情就好像她已忘記了置身的所在,忘記了目前的寒冷,忘記了現在的她所屬的身份,眼神中獨獨只剩下了躺在冰床上、閉着眼睛的佟碧瑤。
半響,溫馨伸出右手,緩緩的觸摸着佟碧瑤的頭髮,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脖子最後在小腹那裏停了下來。她的手覆在那冰冷的小腹上,然後閉上眼睛,好像在慢慢感受着什麼。
五分鐘後,溫馨睜開了眼睛,嘴角上翹,自嘲的笑了。
時至今日,雖然佟碧瑤還在,身體還是這樣的完整而又美好,但是那個孩子,卻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似從沒來過這時間,徹底的不復存在。
而你,明知這個結果,剛剛卻又在期盼着什麼?
「爸,真是難為你了,過了那麼多年,還能將這個身體保存的這麼完美。可是,有什麼用呢?」溫馨的話語聽來平淡,卻又透着一股淒涼和殘忍。
佟帥走了過來,拿出紙和筆,快速的在上面寫着什麼,然後拿給溫馨。
「我想救你,原本我以為我是可以救活你的,只是時機還未到。但是你要相信爸爸,我一直都在努力。」
溫馨瞟了眼紙上的這行字,冷笑道:「時機未到?呵呵爸,這都過了多少年了,還時機未到?那麼你來告訴我,什麼時候時機才會到?再過十年?二十年?還是多少年?相信爸爸?你知道我曾經有相信你嗎?你知道你和媽媽出車禍時,我在知道媽媽死後,而你還活着時有多慶幸嗎?可是你呢?你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卻一心尋死去追隨媽媽。」
佟帥低下頭,陰晴不明的臉上透着一股淒楚和無奈,還有着深深的自責。
「爸,你知道我當年死的有多屈辱嗎?噢,我差點忘了,當時還是你從金山的家裏將我偷了出來,所以你知道。但既然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你躲在這裏什麼都不做?你就這麼的能忍?能放過陳德文?」
「爸,我真的很奇怪,你獨自在老宅過着不人不鬼的生活,難道僅僅是為了守着我的屍體,想把我救活?還是說,你還有着其它的目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