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張讓向前一步,大聲的呵斥道:「堂堂朝廷重臣,如此威逼陛下,你們是想造反嗎?」張讓首先把大帽子給眾人戴上。
現在黨錮之禍未去,若被坐實了張讓之言,估計在坐者將會有人被滿門抄斬,士族勢力雖大,但現在可不是亂世的時候,朝廷對全國還有一定的控制力,誰都不敢造反,只能在遊戲規則限定的範圍內進行爭權奪利。
眾位大臣被嚇的出了一身冷汗,忙辯解道:「陛下,臣等不敢,臣等只是據理力爭。」
張讓得理不饒人,繼續呵斥道:「你們不敢誰敢?自古至今,有哪位臣子敢如此質疑、威逼陛下的決定?好,既然你們據理力爭,那今天就與你們說道說道,看看你們有理何在;首先駁斥袁司徒的胡言亂語,高順給手下買官的錢財都是他自己的錢,你們哪隻眼睛看見是他貪污的?三位新人還未上任,你又何斷定他們是貪官污吏?有何證據?今天要是袁司徒說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我便在陛下面前告你誹謗、誣衊之罪。另外,你還詛咒全國大亂,說,你們袁家是不是已經打算造反了?」
張讓把大帽子給袁司徒戴上,就沒有準備讓他輕鬆的摘下來。
眾人一聽這話就知道壞了,張讓終於說對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高順乃良家子,未至弱冠,沒有官職,何來貪污之說?三位新人至今還沒有接到陛下聖旨,何來搜刮民脂民膏之說?而司徒將其類比成貪官污吏,確實失策。
對張讓這種偷梁換柱的詭辯,眾人無從反駁。
袁司徒也感覺到了他的失誤,以至於讓宦官抓住了反駁的機會,對他這種老油條來說本不應該的事情,無奈昨天他忙着聯繫各世家大族的人,只考慮了後果,沒想到前因,以至於出現如此低級的邏輯錯誤,嚇的他冷汗直流,忙向皇帝辯解道:「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臣的本意是說賣官將會導致貪官污吏的橫行,而不是說高順等人便是貪官污吏;貪官多了必將導致天下大亂;袁家幾代為官,忠心耿耿,哪敢造反?請陛下一定要相信臣對陛下的忠心。」
張讓心情大好,立即諷刺道:「哈哈,袁司徒,貪官污吏與高順等人何干?我看就應該讓高順等有識之士多抓些貪官污吏,這樣世界才會太平,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抓的那些貪官污吏是誰的門生故吏啊。」
氣的袁司徒用手指着張讓說道:「你,你,......」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話語來反駁。
張讓知道單純如此還奈何不得袁隗,又把矛頭指向了太尉楊賜,大聲的說道:「楊太尉,我感覺你現在真是老糊塗了啊,把事情正好說反了;高順等人保衛邊境,保護鄉里,奮勇殺敵,才有現在的任命,你不要忘記了,他們可是剛剛殲滅一個鮮卑千人隊,他們可沒用朝廷一粒粟、一文錢啊;這應該是普天之下的楷模,人人效仿的對象,何以到了太尉這裏成了無人願意血戰沙場,無人願意拼死為國的理由?要是說朝廷再無一可戰之兵,那也是你這太尉無能,失職;另外,我記得前天太尉還在陛下面前舉薦趙雄為雁門郡太守,何以今天趙雄等人便成了罪魁禍首?」
劉宏此時內心樂開了花,高興的比吃了蜜還甜,張常侍的話太及時了,太有殺傷力了,對付這些世家大族的人,就不能客氣了。
在座眾人雖然不喜歡張讓,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不過他的話卻叫人無從反駁。更多的人暗自慶幸,辛虧沒做出頭鳥,否則被張讓沾上就麻煩纏身。
楊賜感覺事態嚴重,繼續爭辯只會越抹越黑,不如以退為進,忙向前一步,說道:「陛下,臣年事已高,身體有恙,不能勝任太尉之職,請求告老還鄉。」
劉宏連挽留都沒有挽留,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個字:「准!」
「陛下,不可!」眾人開始勸慰皇帝收回成命,若此,世家大族在此事上將是一敗塗地,又一次完敗給了宦官,他們實在不甘心。
「張常侍,繼續!」劉宏沒有理會眾人。
「是,陛下,臣將反駁盧侍中的謬論。」張讓對劉宏一禮後繼續說道:「誰說高順等人不讀經書,不知禮儀?恰恰相反,高順的詩詞相信大家都熟悉了,在座諸位誰有如此才氣?且其不僅讀書,而且利用於當前,為鄉里修築寬闊道路,把宅子送給無房之家,把土地送無地之人,收養鰥寡孤獨、老幼婦孺;在座的諸位,哪家不是錢財萬貫、良田萬畝,誰又能有高順等人的高風亮節?盧侍中,難道你們這些人,把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嗎?人心不古,道德淪喪,國將不國,如此危言聳聽,豈是朝廷重臣該言?不辨事理、不明是非,如此誇誇其談,豈是讀書人所為?」
劉宏對張讓今天的表現非常滿意,把他想說而又不能說的話全說出來了,真解恨;此時臉色不再鐵青,而是面帶笑容,笑嘻嘻的看着諸位朝臣在表演。
王允暗嘆,這小老鄉真有本事,沒想到他攀上了宦官的路子,且關係還這麼緊密,能讓宦官如此賣命的為其搖旗吶喊,幸虧這次他沒有率先出頭。
盧植盧子干內心非常懊悔,後悔的不是不該勸諫,而是後悔選錯了目標,不該攻擊高順,其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確實無懈可擊;更不應操之過急,而是等合適的靶子出現後再進行勸諫,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此時,他只能選擇楊賜的方式,以退為進,否則將有損他海內大儒、士之楷模的偉大形象。於是說道:「陛下,臣思慮不周,那高順乃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的棟樑之才,非臣能及;請陛下允許臣請辭,此後臣將閉門思過、苦讀經書、修身養性。」
盧植光明磊落的承認錯誤,劉宏的虛榮心得到了大大的滿足,讓這些士族大儒承認錯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承認了錯誤,他便不好准其請辭,否則他會給人留下不能容人的印象,於是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光明磊落,不失為一代大儒!盧侍中能認識到高順等人德才兼備,朕很欣慰;朕任命三人皆非私心,要知道那可是邊郡險地,非有大才者不能力挽狂瀾,若其能抵禦異族,保護鄉里,實為邊民之興、朝廷之興。子幹家為涿郡,偶為異族所劫掠,難道子干不希望家鄉之民平安穩定?請辭之事莫要再提。」
「是,陛下!」
此後,在張讓等人刻意的推動下,高順的事跡迅速傳播開來,使得高順一朝成名天下知。
特別是盧植對高順的評價,「那高順乃德才兼備、文武雙全的棟樑之才,非臣能及。」使得人們相信高順乃不下於盧植的大才。
這個時代人們對大儒無原則的崇拜,那怕他們說的是假話,人們也會無條件的相信,當然了,真正的大儒會注重自身形象,是不屑於說假話的。
而洛陽城裏的官二代們,得知高順的消息後不以為然,要是他們願意,他們家族能隨時讓他們去當官,而且絕不走攀附宦官這種卑劣的途徑,這種自甘墮落的行徑,讓他們非常不恥。
還有人認定高順真傻,買這種地方的官什麼時候能回本?還不如集中全部的金錢,買下一個富裕地方的官。
而更多的人則因高順以前的兩句話和一首詩而對其「文才」有所了解,這次在刻意宣傳下,他們了解的內容更多了,包括高順的年齡、家庭、俊美的外表,修路、分房、分地等「德」,以及打擊匈奴、圍殲鮮卑等「武」。
高順在未知的情況下被描述成了文武雙全、德才兼備的人物,成為京城周圍寒門男子的楷模,閨中女士的偶像。
此次爭鬥,宦官一方大獲全勝,士族一方慘敗。
鷸蚌相爭,得利的只有皇帝。
袁司徒雖沒有被罷官,卻使得他的形象受到很壞的負面影響;而盧植在世人面前的形象更加高大,知錯能改、光明磊落,不虧為一代大儒。
袁司徒當然不會善罷甘休,高順逐漸被人們接受,且地位逐步提升,使他更難接受這個現實;這成為高順與袁家幾十年恩怨鬥爭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