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一家三口,特別警醒的睜開了眼睛,然後,顧崢一個匍匐鈎掛,就將頭探到了樹枝底下。
從上空俯瞰過去,底下的情況在一堆堆的篝火的照明之下是分外的明顯,各種說不上啥種類的昆蟲,爬蟲和兩棲類的生物,就如同獲得了蛾子的特性一般的,在光與熱的感召之下,前赴後繼的從各個位置冒了出來,悍不畏死的朝着篝火所在的方向撲了過去。
它們的數量劇多,就像是爬滿了螞蟻的蜜糖一般的,將篝火周圍所有能夠下腳的空地都給塞得滿滿當當。
而這其中,那些身量有些大的爬行動物們,反倒不是最為恐怖的存在了。
因為這些可能只是過來烤烤火,在冰冷的夜晚之中來蹭點熱度,避免晚上的低溫將自己凍成一根冰棍的爬行者們,只不過抵達了篝火所能溫暖到的空地內,就將身軀一盤,踏踏實實的眯着眼睛,再一次的陷入到了淺眠休憩的狀態之中。
最恐怖的是那些見到了火就像是沒了命的詭異的各類昆蟲。
它們成群結隊,它們無所畏懼,哪怕火焰是它們下一秒鐘的葬身之地,也無怨無悔的朝着篝火深處直撲了過去。
『噼啪,噼啪』
一股子烤昆蟲特有的焦香味道,就在人們的驚叫聲與篝火的燃燒之中飄散了開來。
但是趴在樹杈上的顧崢卻是知道,樹下人所要面臨的最大的危機,馬上就要來了。
「快!趕快爬上樹!快!快快!!」
對於這樣的命令,樹下還沒吃完飯食的人們是茫然的。
但是已經習慣了聽從顧崢的勸告的南莊子的村民們……卻是下意識的就聽從了顧崢的指揮,將手中的鳥肉一拋,開始七手八腳的朝着樹枝上攀爬了過去。
然後……『噼啪』……『噼啪』
在接下來的時刻里,那些一邊爬一邊回頭瞧的人們就看到了就發生在他們腳下的恐怖的一幕。
隨着更多的蟲群直撲而來,那些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肉食捕獵者們也就着這一自殺式的壯舉紛紛的冒頭出來,朝着那些被火焰燒的早已經死亡多時的美味撲了過去。
『刷刷刷……』
蟲子的數量多的,讓一個又一個的篝火堆竟是搖搖欲墜的連自行燃燒的空間都不具備。
隨着最纖細的那一堆篝火『噗呲』一下熄滅了之後,這就像是一個信號的開始,在顧崢視線所觸及到的範圍內,所有沒有人維護的篝火緊隨其後……一處處的熄滅。
至於那些懼怕火焰熄滅,還在奮力的往裏邊增添着柴火的距離南莊子比較遠的倖存人口居住點的人們?
在接下來的更大聲的慘叫聲之中,顧崢已經大概能推測出這些依然在樹下盤桓的人們的下場了。
『撲稜稜』
一隻長達七八十公分的六翅昆蟲在樹下明明滅滅的火光之中低空的掠過。
那雙恐怖的複眼在這種昏暗的狀態之下,依然也讓它準確的發現了自己要捕獵的目標,如同最靈巧的飛鳥一般的朝着一隻肥美的多足肉蟲的方向撲了過去,在一個漂亮的俯衝過後,那條肥乎乎的足有半米的白蟲子就圈着身子無助的在半空之中扭動着,不過須臾的功夫,它的身子就被啃掉了半截。
而那些仍在樹下的人們,自然是被當成了阻礙他們捕獵的天敵,亦或者是那些篝火熄滅之後狂性大發的爬行種……泄憤的目標了。
當他們被這些兇殘的曾經位於食物鏈最底層的物種們給啃咬了幾口,才想起來朝着樹上攀爬逃生的人們,卻在下一秒鐘發覺,仿佛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這些古怪的生物,口器尖牙之中,都帶着各種毒素。
有些只是被小小叮咬了一口的人類,甚至只是發出了一個短暫的「啊」的慘叫之後,就永遠的失去了反應,停止了呼吸。
就是這一突發的騷亂,就讓顧崢與南莊子村民的第一晚,在哭泣與哀鳴之中度過的。
哪怕在密林深處傳來更為恐怖的屬於動物的嘶吼之音,都無法阻止他們的悲傷。
這讓顧家的三口人,連個踏實的覺都不曾睡下。
因為在逃難路上的所有經驗都告知他們,有時候跟豬隊友混在一起的下場,要比面對未知恐怖的猛獸,還要悽慘。
所以,待到茂密的深林之中透出第一縷陽光,致使溫度極速上升……並將周圍的水汽散發成了皚皚白霧的時間段里,顧崢與老村長以及軍方代表的會議就正式的展開了。
他們在這次會議中需要商量的事情很多。
第一,自然是尋找到一個足夠安全的棲居地,並且這個棲居地還需要滿足如下的條件:
有一堵足可以將昨天晚上的東西都抗拒在外圍的……相對安全的圍牆,以及足夠大的……無法隱藏任何神秘物種的開闊的平地。
其次,這所棲居地要靠近水源。
再然後,就是依憑着一個穩定的居所,一邊開荒,一邊朝着濟城陸軍駐地的所在推進。
至於更加具體的細節?
是不是要在周圍順帶手的救出更多的倖存者?
那還用說嗎?
只要軍隊之中還剩一人,他們也不會放棄無助的老百姓的。
所以,咱們聽解放軍的話,總是沒錯的。
在短暫的會議過後,幾方面的代表就擬定出來了朝着幾個方向查探而去的偵查人員的名單。
這其中,顧崢是負責往北路查探的小隊的隊長。
在得知了這一決定的時候,顧老娘是打從心底里不願意的。
若是想要讓她兒子出去送死,那行,必須要將她給帶上,她們娘倆……是死也要死在一處。
對着這種不講道理的娘,老村長是頗為頭疼。
顧老娘的疼愛,就像是一把雙刃劍,在危及的時候救過不少人的命,卻是在應該為集體奉獻的時候,就成為了最大的絆腳石。
但是他們卻忘記了,能讓顧老娘乖乖聽話的人,也是同一個人啊。
只見顧崢湊到老娘的身旁,低語了幾句之後,這位神情激動的老太太,立馬就露出了這世界上所有母親都會露出的最為慈祥的笑容,就像是送兒子上工一般的拍了拍顧崢的肩膀,後又將自己的胸膛拍的啪啪作響。
一口一個鉚釘的保證到:「兒啊,放心吧!不就是想在原始森林裏邊吃槓頭火燒配粉皮兒嗎?成!等你回來了之後,娘肯定能給你收拾出來!」
「我秦秀蘭啥事兒做不好呢?只要是飯食,我怎麼都能給你想辦法制辦出來!」
哦,這個厲害了,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啊。
還是顧崢有本事,一句話就安撫了自家的老娘了。
至於做槓子頭?
誰也沒把顧老娘的話給當回事兒。
咋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做這種食物?吃點壓縮餅乾配烤肉乾糧的也就得了。
覺得顧崢頗會哄人的村民們,帶着點善意的微笑……隨着這個沉默又能幹的開荒隊隊長一起朝着他們所要行進的方向聚集了起來,在顧崢一馬當先的帶領之下,一隊十人的小分隊,跟隨其身後扒拉開草叢,消失在了茫茫的密林之中。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那個在行李之中扒拉着麵粉袋子的顧老娘……卻是擦了擦眼角邊兒上的淚水,如同發狠一般的用勺子重重的從面口袋之中舀了一勺子麵粉。
她這老東西活着是啥也幹不了,只能拖累能幹的兒子。
哪怕她再害怕怕兒子一去不復返了,她也要將這頓飯食給收拾好,讓他兒子知道,在大後方中……永遠都有一個還能幹的動的娘……在這裏盼望着他的回歸。
關於秦秀蘭同志的心理活動,走出許久的顧崢當然無從得知,他只是感嘆於這個末世的龐大以及他們這未知的探索之路的坎坷。
因為就這短短的一段路程,他們可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蹣跚探出的。
再加上金屬分子構成的改變,他們這一隊人馬,除了木材所製成的粗糙的武器之外,竟是連一個鋒利的開路的工具也無。
要是能有一本這個世界的動植物圖鑑大全就好了。
但凡他見到什麼自己無從知曉的動植物,也能從上邊尋找的到具體的資料,再憑藉着說明,找到對棲居地人群有用的東西啊。
畢竟,臨時駐紮地之中,一些受傷的村民以及士兵,還等着找尋到相關的醫療結構去進行有效的治療呢。
他顧崢哪怕能找尋到一些有效的草藥,也可以運用自己的醫學知識來為這些傷員們診治的。
曾經的醫院在天地巨變之中怕是會變成一攤爛泥,這世道,若是找不到替代的草藥,等到他曾經採購的成品藥物被用完了之後……剩下的就只能去硬抗了。
而人類也會再一次回歸到原始社會那……壽命極短,夭亡率極其高的時期了。
再一次嘆了一口氣的顧崢,將一條足有三米長的蜈蚣順手給挑落在一旁。
在身後隊員驚恐無助的小眼神之中,砰砰幾棍子就將這條蜈蚣的頭顱給砸了一個稀巴爛,然後若無其事的將其殘忍的分屍成了幾截,丟在了他背後背着的大藤筐之中。
為了大家別表現那麼驚悚,顧崢還好心的解說了一把:「蜈蚣,藥用價值極大,可用於小兒驚癇風搐,臍風口噤、禿瘡、瘰癧、便毒、痔漏等多種病症。」
「你們路上都睜大了眼睛,甭管植物還是動物,沒見到的或是認識的都說上一嘴。」
「咱們能不能找到棲居地?我不知道,但是,咱們總不能白出來一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