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繡 第九章 酒宴(一)

    雕樑畫棟,華屋美廈,錦緞綢服。這是李輝在京城生活時亦不曾享受過的。

    只能算是將門旁支的李輝,從小過得就是一般人的日子,如果不是陰差陽錯,與自己同姓同祖的少年子弟不想去京師大營當差,估計李輝也不會走上征戰沙場的這條路。

    也或許是算是與生俱來性格,即使沒有這樣偶然的一個機會,李輝沒準也會走上同樣的一條路。因為在幼年時,他就以自己的層出不窮的主意和矯健的身手當上自家周圍的孩子王。

    可能是年少輕狂,也或許是心底的放蕩不羈,即使進入軍隊,李輝仍然時常不顧後果的做下驚天動地的荒唐事。好在他頂替的是那將門之後的位置,因此大多時候事情的結果都是不了了之。

    此時經歷過沙場的血洗,雖然心底里揉入了一份對家國與兄弟的責任,可那骨子裏的桀驁不馴仍然不曾泯滅。

    在別院吃飽喝足的李輝,此時剛剛從打盹中清醒過來。

    「將軍,酉時快到了。那邊的人一直催着讓您起來收拾呢。」李輝的貼身隨從縉雲在李輝第三次翻身時又提醒道。

    「嗯?嗯,不急。」李輝則完全沒有起來的打算。

    邊迷迷糊糊的翻身,李輝邊腹議着,這縉雲哪裏都好,就是太聒噪了些。

    閉目轉身在就這樣不知默想着什麼片刻,下一瞬,李輝翻身而起,微睜的雙眸里的神色一點兒都不似剛剛睡醒般精光四射。

    「去拿禮服。」李輝邊將自己收拾齊整,邊打量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貼身侍衛道:「他們讓你也跟去嗎?」

    縉雲此時也是一身華服,暗金紋的藏青禮服將本就年輕的軍人,顯得更加幹練颯爽起來。縉雲聽聞李輝詢問,只點了點頭,好似這是天經地義完全不需質疑的事情。

    李輝也沒再說話,只是又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侍衛後,笑道。

    「果然,不愧是我選出來的人,看着就是精神。」之後也不管縉雲坨紅的雙頰,便大踏步的離開了自己的寢室。

    「兄弟們可吃飽喝足了。」李輝邊走邊頭也沒回的問道。

    「是。」縉雲答後又挨近了李輝兩步,悄聲道:「城外的兄弟也傳信來說一切都好。」

    李輝點了點頭,便不再與縉雲交談。

    此時,恭候在花廳里的內侍總管已經等的焦急不已。眼看着酒宴開始的時間就要到了,這位大將軍怎麼還不出來。

    就在內侍總管原地轉到第三圈時,李輝恰好進了花廳。

    「哦,大總管怎麼在花廳里散步,這點兒東西哪裏夠賞,要不我配大總管去這院子的花園走走。聽說這院子裏的梅花開的正好,我還沒一飽眼福呢。」

    「哎呦,我的大將軍你可算是來了。這功夫哪有心思賞花,快快,咱們快去宮裏吧,再晚一刻可就來不及了。」說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拉起李輝就走,那腳下幾乎是步步生風。

    李輝也沒掙脫任由這大總管拉着自己到了前門,看到來接自己的人竟是牽着一匹渾身純白的駿馬,李輝當時可說是心神一盪。

    他平生沒什麼喜好,唯獨愛馬,愛花。眼見這難得一見的寶馬立刻愛不釋手起來。

    一旁的大總管不忘在旁邊說着好話。

    「大將軍可喜歡。這是陛下半年前就以為大將軍選好的寶馬,只等大將軍到京就寶馬贈英雄。」

    「真是勞陛下費心了。」李輝是由衷這樣說道。

    之後也不等內侍總管催促,翻身上馬後,只留給那大總管一句「大總管坐轎未免顛簸還是慢慢走吧,我先行一步,在宮門匯合。」

    便和他的隨行侍衛兩人人揚長而去。

    看着丟下自己一人先走的大將軍,內侍總管卻也沒多少驚訝,這人早都是出了名的急驚風,說風就是雨的性格,這位大總管不是第一次見了。

    臨上轎前,大總管吩咐道:「別誤了時辰,抬穩些。」便躲到轎子裏偷閒去了了。

    而此時意氣風發策馬前行的大將軍,先行一步的目的除了試試這匹寶馬的腳程外,也是為了查看皇帝對自己的忍耐程度。

    雖然身後一直有數道視線匯集在身上,可一直都沒出現什麼人攔阻李輝的去路。

    雖然有心試探若自己是否在偏離皇宮的方向上也可以這般無阻,可到底時間並不寬裕了。李輝並沒打算當眾挑戰小皇帝的底線。

    果然,皇帝送給李輝的的確是匹好馬,不僅性格順馴,步態輕盈,來到宮門前也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呵,好小子,還是當年的樣子。」就在李輝由京城東北區的官道打馬而來時,遠處竟然傳來一聲招呼。

    「吁~」李輝停好馬,轉身去看,原來是兵部尚書趙大人坐着馬車,從另一條官道而來。

    「老大人有禮。」李輝立刻翻身下馬,前去行禮迎接。這是自己除了原戍北大將軍外最敬重的一位長者。自己在京城時也沒少得他照顧。

    「哈哈哈,你騎馬的樣子比在京城時可要囂張了不少啊,不愧是沙場歷練過了。這氣魄就是不同了。」趙大人頗感慨的說道。

    「哪裏,老大人謬讚了,只不過在別院裏吃了就睡,身子骨鬆了。所以騎馬緊緊罷了。」李輝笑道。

    趙旬穩步下了馬車,拉着李輝的去到宮門下一處背陰的地方,似乎是在等後來的內侍總管。


    趙旬又不動聲色的查看了一番確認的確沒人注意後,才說道:「聽說你是被軟禁在別院的?」

    李輝曬笑了一下道:「這倒沒覺得,好吃好喝,況且我也還沒準備出去,不是?」

    「哎,形勢如此。你離京太長時間了,又是第一次見當今……」趙旬說道這裏似乎在踟躇着該怎麼接下去,一時沒了聲息。

    「老大人別為難了,這次回京的行程雖然魯莽,卻也有我自己的打算。其實,我也沒打算做什麼,您幫的我也都記在心裏。小皇帝也算是給我面子了。我求您的那件事兒,自己都沒覺得能辦成,現在這樣已經算是很好了。」李輝倒是沒什麼忌諱,當面把趙旬沒說完的話續上後,誠摯的表達了自己的謝意。

    「那,」趙旭似乎是想要勸勸李輝,李輝卻沒給這位老大人幾乎。

    「您擔心的事兒我不會做,只是我要做的事兒也不能就這樣算了。您放心吧,我不是以前那個毛頭小子了……」李輝有些無奈的笑着。

    「那好,別的我也不多說。只是,還有一句,你和當今的性子也許不和,但你們終將是最能理解對方的人。且珍惜吧。」趙旬說完也不管李輝作何反應,徑直回了自己的馬車旁與後來的各部主事聊了起來。

    李輝則自己一個人在宮門下等着姍姍來遲的大總管。李輝現在有點兒後悔騎馬先行了,一個人在這裏好悶。

    就在李輝百無聊賴的時候,宮門前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官員和皇親國戚。

    李瑾跟隨父親分坐兩輛車,一起來到宮門前,等待着一會兒的入宮。

    雖說只是一個小型宴會,宮門前聚集的眾人卻也超乎了李瑾的想像。

    看到這麼多人與馬車,讓李瑾瞬間頭疼欲裂。而且她突然想到的一件事兒,更讓她的頭疼的有種眼花耳鳴的錯覺。

    香雪此時卻十分不合時宜,開始挑戰起李瑾的忍耐力:「小姐,你說那南湘王的小女兒會不會也來呢?」

    李瑾冷冷看着香雪,十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小姐,你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我看這麼多的黃頂寶車有這麼熱鬧,按她的脾氣估計是一定是要來的吧。」雖然香雪覺得李瑾的視線有種刺人的感覺,卻也沒阻擋住她的好奇心,邊趴在窗邊看着道上各色綾羅綢緞裝飾的香車寶馬,邊控制不住的向李瑾絮叨。

    李瑾一手掐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邊吩咐香雪道:「好了,別光顧着看外面。去給我倒杯茶水,要涼的。」李瑾很想說要冰的,一來是沒有,二來也實在抵禦不住香雪絮叨的狂轟濫炸。因此李瑾直接收斂了自己的要求。

    讓李瑾如此頭痛的人物——南湘王的小女兒,既是李瑾如今所有煩惱的源頭,而且其自身對李瑾來說也是一個極大麻煩。

    在拜月節上本是第一次見面的兩人,都有種互相看不順眼的感覺,可又偏偏被安排坐在一起。

    李瑾原本以為只要忍耐到宴會結束,就可以終結這難耐的折磨,沒想到這才是一切的開端。

    隨着管弦的奏響,規模宏大的宴會拉開了序幕。芳香的美酒,造型生動的食物,環佩叮噹的佳麗,似乎是將仙界的景色帶入了人間。

    李瑾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宴會,除了過於密集的人群讓她不舒服外,其他倒還讓她覺得很欣賞,尤其是遠方間或在天際盛放的煙花,那種絢麗多彩的紛繁與自然的花朵的綻放有異曲同工之妙,卻是平時難得一見的美麗。

    只是……

    「哪裏來的野丫頭,也不知道自報家門?」趾高氣昂的聲音,伴隨着煙花在空中炸裂的空響,一同抵達李瑾的耳際。

    與李瑾同桌的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同年齡的小姐,李瑾環視了一圈,有些人面露擔憂,有些人則興致勃勃的注視着自己這邊,但大部分都是默默低頭擺弄着自己的手絹或珠花。

    看了一圈,李瑾確定這句話指的就是自己了。當下也不忙着去反駁攻擊,只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對面那個初次見面,似乎就把自己當成所有人中最尊貴的那位。

    勝雪的肌膚,水潤的大眼睛,外加嬌小的身段,配上娥粉色褙子和梨花白的百褶裙,以及恰到好處襯托出她那份凌人氣勢的珊瑚質地的整套首飾。真是一個粉雕玉砌的麗人,只是這一張利嘴剛剛吐出的話,頓時將她整個人變得俗不可耐起來。

    李瑾不由自主的搖頭嘆息道:「可惜了。」便不再理會坐在身旁那牙尖嘴利的人。李瑾也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沒有生氣,只是覺得自己的直覺果然準確,難怪自己第一眼就不喜歡對方。

    周圍的眾人似乎是沒想到李瑾會這樣平靜的無視了那個粉色的人。紛紛低聲笑起來。似乎剛剛被侮辱的是那出言不遜的人。

    李瑾見到眾人的反應,眉頭不自覺的就皺了起來。本能的覺得事情估計是不會善了了。果然那人立刻因為眾人的暗笑而惱羞成怒,瞪着那雙杏仁眼盯着李瑾似乎恨不得在李瑾身上登出兩個洞來。

    真是讓人覺得頭大,李瑾自己完全沒做什麼值得她這麼關注的事情,如果覺得被笑羞恥,何苦來找自己,應該去找那些發笑的人啊。李瑾覺得今晚的煙花明顯沒有自己元宵時看的好了,也許剛剛覺得很美是一時的錯覺。

    可能是因為周圍離着不遠就是各自大人們的宴席,因此雖然李瑾對面那人快要氣炸了,卻一直都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行動。就在李瑾覺得也許可以這樣僵持到宴會結束時,偏偏老天要和李瑾作對般,又和她開起了玩笑。

    靜妃不知為什麼,突然提議要在座的眾人,將今日的盛世美景用詩詞留駐於史冊。

    所以,在座的各有學之士紛紛一展才華。

    就在一位青年吟詠過自己所做之詩後,舉座皆驚。李瑾也很讚嘆那位的才能,卻不經意間看到身旁那粉色衣在雀躍不已,熱情的目光還沒離開那落座的人時,嘴角就泄出一絲譏笑。進而鼓掌聲閉,轉頭悄聲對李瑾耳語了一番。

    圍坐的眾人還不明所以時,李瑾的臉色就已經變得煞白,眼中第一次出現平靜之外的神色——憤怒。初時,眾人只見李瑾顫抖的伸手,去拿自己盛滿水的被子。

    在那嫩粉色的人一副有恃無恐,看你能奈我何的目光中,身旁的眾人以為李瑾會大力的將手中的杯子砸向那粉衣服的女孩時,才發現李瑾只是端起杯強,鎮定的將半杯水喝完。

    瞬間後,李瑾憮然起身,平靜而悠然的向主位行了一禮,便開始將那首之後名動京城的月賦,慢慢吟詠了出來。

    清麗婉轉的聲音,陪着遠處輕柔的古琴音色,加之夜間的清輝與李瑾身旁的明燭,讓李瑾像是從月中走出的仙子。

    就在李瑾結束了自己的展示後,宴會上仍然處於鴉雀無聲的狀態。之後不知是哪裏傳來了一聲掌聲,眾人才似是被驚醒般,紛紛符合着讚嘆與鼓掌。

    李瑾並未多看身旁那粉色衣服的女孩一眼,自是身上感受到的那比之前強烈百倍的灼燒視線,李瑾也明白自己已經強有力的回報了這女孩的挑釁。

    也就是因此,李瑾被捲入了之前從沒曾想過的是非間。而當時還是青蔥歲月的兩人間,也一直交惡到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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