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院的管事王保似乎在送什麼人,就站在門口和人說話,見到薛蟠過來,忙請安問好,來人見到薛蟠過來,微微側身,不讓薛蟠看清楚自己個,「那我就走了,將軍的事兒,在下務必會辦好的。」
那人走了出去,薛蟠搖搖手,「王管事快起來,不必多禮,怎麼你在這裏頭送客呢?」
王保善笑道,「回薛大爺的話兒,不算是什么正經的客人,只是老爺要幾副上好的扇面,故此叫外頭的商人進來,問問看有什麼好的。」
「我說呢,」薛蟠笑道,「大老爺不肯賞臉來聽戲吃酒,倒是在家裏頭鼓搗這些風雅之物呢,要扇面還不簡單,我那裏也有一些,改日就叫人送了過來,請大老爺賞玩是了,何必今日我這大好的日子不來湊趣呢,實在是不該了。」
「大爺誤會了,老爺沒有不來的道理,」王保善忙解釋,「這會子正在會客呢,說是要談機密的事兒,故此實在是脫不開身,不然老爺素日裏頭最喜歡聽戲,那裏有不來的道理?」
賞古玩聽戲納妾,可以說是賈赦最喜歡做的三樣事兒了,若非十分要緊,大約是不會放棄這些個愛好的。聽到賈赦在會客,王保善也沒有說要邀請自己個進房裏的意思,於是自然就不好再打擾,薛蟠點點頭,「那就罷了,我改日再來給大老爺請安罷了。」
於是離了賈赦院,又隨便亂走了一番,這是午後的點,有差事的干插差事,沒有差事的都躲懶去了,自然家裏頭也不見什麼蹤影,過了一會,也不知道是走到了何處,倒是聞到了一陣若有似無的梅花香味,於是尋着香味,到了一處院子處,人還未進去,倒是就聽到了裏面傳來了幾個女聲,那聲音倒是熟悉的很,薛蟠驚奇的走到裏頭去,果不其然就見到黛玉和紫鵑正在花下。
薛蟠笑道,「林妹妹怎麼也出來了,居然也在此地!」
黛玉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望着薛蟠,薛蟠只見到黛玉穿着淡紫色兔毛的大氅,帶着觀音兜,手上還捧着一個紫金暖爐,頭上頂着幾支含苞待放的綠梅,搭配上邊上的殘雪,再帶着一個紫鵑,倒是真真是如仕女圖之中走出來一般,「你怎麼也來了?」黛玉笑道,「好一下子悄沒聲的,我倒是被你嚇了一大跳。」
「我這酒喝了有些急了,昨日又是大醉一場,今日就不宜再多喝了,趁機出來兜兜風,發散發散,」薛蟠笑道,「我身子骨好些,風雪自然不怕,妹妹怎麼不老老實實呆着,還出來來此地了,可別着涼了。」
黛玉搖搖頭,「不礙事兒的。」
薛蟠轉過頭到處看了看,這處宅院雖然乾淨,但顯然也不是之前自己來過的地方,顯然這裏只怕是沒有人住的。「這是何處,我昔日倒是沒有來過。」
「這是我昔日母親待字閨中時候所居院子,」黛玉幽幽說道,「這綠梅還是我母親親手所植,昔日在揚州之時,她就時常和我說起這綠梅之事,故此我知道這個,還說什麼時候一起入都,再一起摘梅花取樂,如今,哎,只留下來我一個人了。」
這原來是賈敏所居之院子,薛蟠恍然大悟,大戶人家都是如此,姑娘嫁出之後,所居院落都會留下來預備着姑娘歸寧所居,賈敏雖然跟着林如海到了南邊去做官,但不是說就不回來了,故此還留着院落也是應當的,薛姨媽也原本是有,不過王家在王子騰出山之前這麼一二十年之間聲勢大不如前,故此薛姨媽原本所居的院子也早就安排做了他用,薛姨媽也很少回去,一般只是去王子騰府上,實際上也是用不到。
因為是賈敏所居,所以雖然看上去舊了些,可到底還頗為乾淨的,薛蟠瞧了瞧院子,其實也是看的出來,賈府如今一樣是大不如從前了,以前賈敏以前一人獨居這一個院子,如今三春卻是只能同住。
「這梅花開的不錯,」薛蟠避而不談黛玉的話頭,「而且是綠梅,都城之中不知道何處有,但金陵那邊,就只有體仁院總裁甄應嘉老大人府裏頭才有那麼一片,還是前朝留下來的,我瞧着顏色,反而不如這一棵的綠來的正一些,這一株的綠梅,顏色好像是翡翠一般。」
「綠梅喜陰,故此不能多曬日頭,」薛蟠不理黛玉的話頭,倒是把黛玉的話頭給轉回來了,「故此要遮陰地方種着才好,這樣顏色才夠正。」
薛蟠伸了伸懶腰,「這會子出來怕是有一會了吧?不如妹妹咱們趕緊着回去?我剛才才把寶玉找回來,只怕再過一會,老太太就要問我要妹妹你了。」
紫鵑忙道,「是啊,姑娘,你身子弱,若是呆在這牆角陰冷之地久了,只怕是寒氣就要入體了,咱們過幾日等着天氣好了些的時候再來也不遲。」
黛玉點點頭,和薛蟠一起出了這個院子,「這個院子原本就是空着,怎麼不讓妹妹住這裏頭?姑太太以前住過,恰好給妹妹住嘛。」
「老太太說是我一個人住着不放心,要我跟着她住,這樣才好,」黛玉說道,許是出來久了,手爐都不是很熱,黛玉又是體質較差,不知不覺就覺得手指間冰冷起來,於是將手放在嘴巴呵氣取暖,卻不防被一雙手給拉了過去,黛玉抬起頭來,恰好就看到了薛蟠溫暖的笑容,「冷了吧,我的手暖的很,借你取暖一下。」
紫鵑忙把黛玉手上那個礙事的手爐給拿走了,靜靜的跟在薛林二人後頭,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原本黛玉手冷身子冷,甚至在這熱熱鬧鬧的慶祝薛蟠得官的好日子裏頭,她從心裏也覺得是冷冷的,但是薛蟠這樣伸出手,拉住了黛玉的手,一下子,她就覺得暖了起來。
「今個天氣還算冷的,妹妹以後可是要多吃飯些了,冬日裏頭多吃飯,禦寒的,」薛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