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
助理周林在院子裏連罵了幾聲廢物,這才掛了電話,然後又在院子裏轉了兩圈,想了想怎麼說,才硬着頭皮往屋子裏走。
不是他太笨不會說話,而是最近趙家氣氛不好。
趙彬被抓進去的時候,找家人就沒當回事,雖然說趙天宇平日裏瞧着天天地訓趙彬跟訓狗似的,那恨鐵不成鋼的口氣,好像要將趙彬趕出家門多不喜歡他一樣。其實壓根不這樣,趙彬可是獨子,趙天宇疼都來不及呢,那麼訓,不過是想讓他少惹事多成才,以後好接管家業而已。
真出了事,親爹還是親爹,親媽還是親媽,自然是護犢子的。
當時趙彬被抓起來的時候,宋家強還在趙家待着,自然就把實話說了——趙彬就這點好,從小幹什麼事都不滿着他爸媽。那時候他爸趙天宇倒是挺生氣的,罵了聲小混蛋,可是也沒覺得是多大的事兒,就叮囑章雅靜,「你去處理就行,記得乾淨漂亮點,該找人找人,該賠償賠償,這種事誰都想捂着。」
章雅靜自然也是這麼想的,其實在一般人心裏,都是這個想法,被□□了自然是難過的,可這種事應該都不希望別人知道吧。再說,章家和趙家這種門戶,他們覺得那堆小警察也不敢得罪。
結果第一趟去人家就沒搭理他們,那個隊長孟磊就跟個黑臉包公似的,半點情面不講,直接告訴他們公事公辦,按法律來。而且最重要的是,從他們口裏也聽到了個關鍵信息,高歌那丫頭一點不嫌丟人,居然要鬧到底。
章雅靜回來就氣的不輕,這時候律師龐銳給出了個損招,說是去高歌學校敗壞她名聲,原話是這麼說的,「不過一個二十歲的小丫頭,沒出過校園沒見識過人心險惡,總覺得受了委屈就要討回公道。這種人最好對付,找幾個小流氓把她是破鞋的事兒鬧騰鬧騰,校園裏人人對她指指點點,處處都在看她笑話,她就知道這事兒公開有多不好受了,自然就不敢堅持了。」
章雅靜聽了覺得是這個道理,這活就到了他一個小助理身上。
他就是秦大畢業的,章雅靜原意是讓他找幾個學弟來操作,畢竟身份靠譜更能讓人相信。可這不就是一份工作嗎?再好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後路給斷了,校友間的口碑名聲他還要呢。就找了兩個小混混,給了錢指點了一番。
原本以為這簡直是手到擒來的事兒,結果高歌那丫頭實在不一般,這兩人非但失敗了,還弄得一身騷,高歌倒是為自己找了不少支持者。這事兒發展方向不對啊。再說,那兩人還可憐兮兮的說,有律師和警察盯上他們了。
他皺着眉,想了又想,才進了客廳。
客廳里,章雅靜正氣呼呼的,律師龐銳在一旁勸說,「您放心,他們沒證據。出事後我就仔細問過宋家強了,這孩子辦事妥當,幾乎沒留下證據。車子燒了,攝像頭沒開,那瓶下藥的酸奶宋家強當時就拿走了,現在早不見了。那丫頭所謂的證據,無非就是那個張萌,可她又沒在現場,不管用的。您放心,警察那邊就是不甘心而已。他們查不到什麼。」
周林就知道,這肯定還是氣昨晚的事兒。
昨天本身章雅靜找了人,外加警察沒查到任何證據證明趙彬實施了□□,所以章雅靜特威風凜凜的過去,想要將趙彬帶回家。結果母子倆在那兒一個得瑟,一個大放厥詞,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趙彬又被關了回去。
章雅靜最愛面子,從昨晚到現在,顯然氣沒消,昨天還叮囑他,找人一定要好好罵罵高歌。所以周林知道事情失敗後才覺得難辦,章雅靜還不得瘋了?
龐銳勸完,章雅靜也沒多舒坦,眉頭還是皺着,說了句,「彬彬哪裏受過這樣的罪?他從小養的就精心,就算最後沒事,那裏面什麼環境啊。你也瞧見了那堆不講情理的粗人,怎麼可能對他好?」
然後,章雅靜扭頭就瞧見了進來的周林,立刻就問他,「事兒辦的怎麼樣了?」
周林張張嘴,先撿好的說,「他倆在食堂潑了那丫頭一頭的菜湯。」章雅靜一聽就樂了,接着問,「話說了沒有。」周林硬着頭皮回答,「說了,您要的點都說了,一點沒差。」果不其然,章雅靜就拍了一下扶手,「我瞧她鬧,鬧大了她怎麼做人。」
周林瞧她心情好,這才把後面的說了,只是換了種表達,「高歌看樣子挺寧折不屈的。」他這個詞一用,章雅靜就瞧她一眼說,「什麼寧折不屈,不過是下水道的老鼠,好容易見天光了,把着不放呢。」
周林一聽就換了口氣,「對對對,就是她挺不服氣的,還身上帶着辣椒水,跟那兩個人打了一架,說了一堆不屈不撓的話。您看,她不吃這套啊。」
一旁的律師龐銳直接插嘴道,「那是剛開始。」他皮笑肉不笑的說,「你找兩個人有個屁用,多找幾個,她吃飯上課走路去圖書館都跟着,也別直接羞辱她,就在她身邊說八卦,你看她受得了嗎?另外,這些混混是一方面,找找她宿舍的啊,不是有個張萌嗎,你給她點錢,她就知道怎麼辦了。」
章雅靜一聽就跟着點頭,「就是這個意思,去吧,花錢不怕,把事兒辦好。我倒要瞧瞧那丫頭能撐到什麼時候。」
周林皺皺眉,雖然為難可也沒辦法,只能退下了。
警局。
趙彬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坐在審訊室里。
這屋子不大,內設簡單,中間放着一個凳子,靠門處放着一張桌子兩個椅子,前者是給犯罪嫌疑人坐的,後面的是給審訊的警察坐的。其他什麼都沒有。
現在,一輪審訊又過去了,他反正是半句話都沒坑,這會兒屋子裏就剩下兩個人。一個是他面前坐那兒刷手機的警察,也不問話,就是看着他,他試過了,喝水撒尿都會帶着他去,只是半句話不多說,完事就把他帶回來。
然後他開始坐在中間這硬板凳上,連個靠的地方都沒有,腰疼。他就舉手說要坐地上,人家警察也沒管他,隨便他找了個牆根靠着。
這屋子裏就一個挺小的窗戶,這時候正好是早上九十點——他猜的。陽光灑進來,恰好能照到他身上,他坐在地上一邊想這事兒,一邊就迷糊着有點想睡。
他不是不思考的,如果說開始□□高歌是帶着一股子氣,覺得高歌不給她面子,他要收拾這丫頭一段,天不怕地不怕。這兩天關下來說真的,怕倒是還沒有,他有點後悔了。他覺得不值當的,那一時爽比上這兩天受的罪,不值當。當然,他還有點煩躁,打心眼裏覺得高歌這女人真麻煩,我殺你全家了這樣鬧騰。還有他媽他爸,就這點事,為什麼到現在都擺不平?
在這樣的陽光下,他一會兒一個想法,很快就迷瞪了過去。然後,就在咣當一聲鐵門打開的聲音中被驚醒。他像是過去在家裏一樣,張嘴就罵:>
可聲音說了一半就想起來此地非家了,連忙閉了嘴,就瞧見昨天連審了他一夜的張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一副黃鼠狼見了雞的表情。趙彬只覺得渾身打了個冷顫,不示弱的瞪他一眼,自己爬起來了坐凳子上又不吭聲了。
反正他家勢力在,這群人也不能強讓他開口。
只是這次,張建壓根就沒搭理他,而是將手中的手提拿了出來,打開後將屏幕朝向了他,然後點了個按鍵,頓時,畫面流動起來,聲音也冒了出來。
沙沙的樹葉摩擦聲中,一個熟悉的男音:「你確定這地沒監控?」
趙彬幾乎是立刻抬起了頭,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屏幕。16寸的電腦屏幕上畫面還在放着,這個攝像頭顯然收音不錯,他看過去的時候,正放到了宋家強說話的那句,「早沒了,讓那幫野鴛鴦給打壞了。」
這不就是當天晚上事後,他和宋家強把高歌扔到後山那一段嗎?那塊攝像頭都壞了,怎麼可能錄下來呢,再說,學校里的攝像頭是沒有收音的,這是哪裏來的?
張建就笑眯眯的看着他,臉上帶着找到證據後的得意,他並沒有停止播放,因為這個證據是實打實的,壓根不需要故弄玄虛,畫面不停地走着,他們將高歌拖出來,趙彬調侃宋家強讓他上他沒上,這些內容都在。
越往下,趙彬的臉色就越難看,他真的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實打實的證據。而隨着關鍵一段的播完,張建終於扣上了手提,衝着他說,「趙彬,你有什麼要交代的嗎?我可是提醒你,這樣證據下,你就算一輩子不說話,也沒有用。」
趙彬張張嘴,他的大腦剛才蒙過後就開始高速旋轉了,這時候,他終於吐出一句話,「我要見律師。」
高歌在宋斐的指導下,查看了合同的條款,然後在最後寫下了自己的大名。她寫的時候宋斐就在一旁看着,這丫頭的字和她的人一樣,都是帶着筋骨的,兩個字毫不依偎,如鐵骨錚錚一樣各站一旁,每一個起筆和落筆,都是傲然的模樣。
宋斐忍不住說,「這筆字不錯啊。」
高歌對他還是有點拘謹,點點頭說了聲謝謝,八成又覺得太冷淡了,解釋說,「從小跟爺爺練的,他也沒臨過帖,就是自己練。」
她說話的時候會看着宋斐的眼睛,表情很認真,眼神中有希望卻不狂熱,堅定地看着自己。
宋斐就想到了食堂里,她被飯湯撒了一頭卻傲然站立的模樣,這樣一個姑娘,太難得了。
宋斐點點頭,將合同拿過來蓋了章,然後又遞給了高歌一份,這才說,「這會兒都中午了,我請你吃個飯吧,咱們那天的事兒從頭到尾說一遍。」
高歌卻說:「您能站出來給我做律師,已經很感謝了,我應該請您吃完。不過我收入有限,恐怕不能請太好的地方,希望您能諒解。」
宋斐瞧着她不卑不亢的樣子,突然發現他竟然無法拒絕,只能點了頭,「那好,乾淨就好我別的不講究。」
中間收拾的時候,他接了個電話,合伙人唐淵打給他,打趣道:「我聽說你免費接了個案子,你改性了?」
宋斐笑笑:「目前感覺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