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天神山深處,樹木叢生,遮天蔽日。
吳良閒庭鶴步般在山間小道中遊蕩,臉上輕鬆之色展露無遺,絲毫沒有被脅迫的怨憤與不甘。
越過仙人譚,每步跨越數十米,片刻後吳良已踏入深山範圍。
深山中格外寂靜,連鳥鳴聲都無,透過樹梢空隙落下的陽光一縷縷穿透吳良的身體,讓吳良顯得有些另類鬼魅。
在原地靜靜等待了片刻,很快前方就傳來一陣空氣爆鳴,這是強者極速飛行帶來的音爆聲。
吳良臉色如常,直到爆鳴聲越來越近,漸漸消去,吳良才緩緩道:「勞煩神宗尊者來迎,折煞吳某了。」
「哈哈,吳尊者大駕光臨,神宗之幸!」吳良話音落下之際,空蕩的林間已經露出一道白色身影,隔着老遠來人就大笑道:「若不是宗主閉關,此次宗主也定要親自來看看世俗第一尊者的風采。」
「尊者說笑了,世俗第一尊者,吳某可不敢居之。」吳良露出潔白的牙齒羞澀一笑,接着淡笑道:「早就聽聞神宗乃是七宗之首,宗主更是武道通天,吳某僥倖入得三花,哪入得了宗主法眼。」
白色身影已近,露出鬚髮皆白的容顏,宛如神仙中人。
聽吳良說起七宗之首,老者眼神微變,面色微微變幻,僵笑道:「吳尊者太謙虛了,先前尊者京都一戰擊殺秦夢,威名可是傳遍武道界。如今三十六派誰人不知吳尊者之名。」
吳良面色淡淡,既不欣喜若狂也不膽戰心驚。只是輕輕說道:「虛名罷了,終究只是世俗,宗派強者如雲,吾等不過草芥。哪敢在神宗尊者面前獻醜。」
兩人一回一答,看似互相吹捧,卻又好像話中隱射着什麼,一時間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白髮尊者臉色漸漸嚴肅起來,再看吳良的目光有些異樣,許久才道:「吳尊者此為何來?」
吳良面上露出一絲嘲色。又夾雜着些許輕狂,表現出來的神色讓人有些看不懂。
「聽聞神宗諸位前輩都是好客之人,前些日子請我十四叔去神宗做客。如今日子已久,家叔打擾多時,不敢再勞煩諸位前輩,吳某此次來正是為了接家叔回家。」
白髮尊者沉默了片刻,眉頭揚起,過了一會兒才輕笑道:「既然吳尊者來接人,本宗自然不會阻攔。」
「不過……」
吳良眯着眼並不接話,只是面帶笑意地看着白髮老者。垂下來的眼皮中遮掩了無匹的殺意。
神宗扣留十四叔自然不會是為了折損吳良顏面,好歹也是七宗之一,還沒那麼淺薄。
老者見吳良不接話也不意外,繼續道:「不過吳尊者也該知曉,神宗立足仙人峰近千年,往日宗門輻射範圍也有千里方圓。」
「如今雖然世事變幻。不過這方圓千里終究是我神宗轄地,當然,仙人峰更不必說。」
「您老的意思是?」吳良嘴角翹起,手指不自覺顫動了一下。
「既然吳尊者相詢,老朽也不隱瞞了,神宗轄地一切自然是歸屬宗門所有。」老者神色漸漸嚴肅了起來,語氣鏗鏘道:「千里之外神宗管不到,千里之內,神宗就是這片土地的天!」
「老朽也不為難尊者,神宗雖不能納尊者入宗。不過吳家若是願意,老朽願為吳家和神宗牽線搭橋。」
「您的意思是,要不吳家走人,要不吳家成為神宗的附庸?」吳良臉上的笑意漸漸重了起來,笑的有些滲人。
神宗說來說去還是那般高傲。話說的再好聽也不過是告訴吳良,你們吳家只有兩個選擇,要不滾出神宗的地盤,要不就給神宗當狗。
老者既不點頭承認也不出言否認,只是輕聲道:「尊者既然能在世俗有此成就,自當明白老朽的話。俗話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一山不容二虎,此乃至理名言!」
吳良眼皮合攏,好似在思考着什麼,許久才說道:「若是吳家願意,神宗能給吳家什麼?」
老者嘴角再度翹起,對吳良的回答好像也不是很意外,聞言早有準備道:「名份!」
「名份?哈哈哈……」吳良啞然失笑,連連搖頭。
老者不以為意,清了清嗓子淡聲道:「尊者莫要以為老朽說笑,自武祖開闢武道以來,世俗武者能得宗派大義者不過寥寥。本宗宗主敬佩尊者而立之年證道三花,這才破千年常規,特開此列,願為吳家正名。」
「那這麼說我要感謝神宗宗主的抬舉了?」吳良似笑非笑,眼神漸漸犀利起來。
「那倒不必,吳尊者乃當世人傑,宗主也是念及尊者之才,不忍見尊者泯然眾人,這才動了愛才之心愿為尊者正名。」老者說的理所當然,好像能被神宗宗主看中是吳良求之不得的榮幸。
世俗武者,哪怕世俗第一人,在宗派眼中也不過如此。
吳良沉默了,餘光掃視四周一圈,這才笑道:「此事先容我考慮片刻,不知道現在能不能見見家叔?」
老者眉頭皺了起來,願將吳家納為附庸,在他看來已經是抬舉吳家了。
如今吳良居然不識趣還要推脫,當真以為神宗是在和他商量不成?
人花境界,雖說也是一方強者,可對宗派而言,人花武者也不過如此。這些年世俗武者或巧合,或運氣,突破三花之境的武者不下數十人,然而還無一人被宗派招攬。
哪怕是一個虛無的名義也沒有,因為不值得。
如今神宗願意收攏吳家,那是因為吳良的確天資不凡,而立之年踏足三花,以人花屠地花戰天花……
這一切無不說明吳良天資卓越。堪比妖孽,神宗沉寂多年,確實需要在世俗培植一個代言人。
老者雖然心中略帶不快,不過倒也沒覺得扣下一個宗師武者有什麼大用。先前扣下吳大炮也不過是為了充當兩方溝通的橋樑罷了。
此刻吳良既然已經到了,再留下吳家人也沒什麼必要,聞言當即點頭道:「當然,尊者稍待片刻。」
說着白髮老者好像暗中和什麼人溝通,不一會工夫就有兩位青年武者帶着吳大炮走了過來。
此時的吳大炮一臉頹然,縱使看見了吳良也不過是點點頭。一聲不吭地從兩人身前走到吳良身後站住。
原本兩位青年武者還準備阻攔,不過見白髮老者並未出聲,兩人當即止住了動作,用帶着好奇的眼神看向吳良。
吳良沒有理會神宗幾人,細細打量了吳大炮一眼,見他不過受了些皮外傷和輕微的內傷這才露出一絲笑容,轉頭對白髮老者笑道:「多謝神宗諸位款待,既然家叔來了,吳某就不多打擾了。」
「你……」
白髮老者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略帶不快道:「吳尊者。不知道你的決定如何?」
「吳家立足天神山百年光陰,雖不是吳家祖地,不過也沒有背井離鄉之理。」
吳良的話讓老者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兩位青年武者面上也展露笑顏,高傲之色毫不遮掩。
三花又如何,世俗第一又如何。說到底還不是要給神宗當狗,而且還是那種連骨頭都不需要付出的狗。
不過吳家也算幸運,這年頭想給神宗當狗的武者數不勝數,可他們連當狗的資格都沒。
吳家成了神宗的狗,自然也就成了神宗所有人的狗,想到這後來的兩個青年中忽然有一人出聲道:「吳良尊者,聽聞你前次在化龍關內收穫不菲,不知道在下有沒有幸能見識一下獸丹的模樣?」
話是這麼說,可青年的態度和表情明明告訴眾人,既然願意成為神宗的狗。那就要聽主人話,先拿點好處出來吧。
話音落下,白髮老者眉頭微微皺起,有些不快地掃了一眼青年武者。
畢竟吳良是三花尊者,哪怕他心中看不起這些世俗武者。可面子上還是要讓對方過得去才好。
不過好在這青年沒直接說出討要好處的話,要不然吳良面子上也過不去,現在這半遮半掩的話剛剛好,也讓他看看吳良是否真的對神宗心存敬畏。
敬畏?
吳良當然沒有敬畏,盯死人般地掃了一眼神宗青年,嘴角翹起戲謔道:「想看獸丹?不如你帶本尊去神宗寶庫看看如何?」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白髮老者更是面色僵硬,勉強道:「吳尊者,說笑了。」
「說笑?」吳良哈哈大笑,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臉色漸漸冷了下來,森然道:「吳某從不說笑!」
「你們當本尊是狗?你知道本尊當你們是什麼嗎?」
神宗眾人已經意識到有些不對了,白髮老者更是面色變冷,輕哼道:「吳尊者,不過是小輩失言,沒必要這般計較吧。」
「不計較,本尊當然不會計較,和死人有必要計較麼!」
話音剛落,白髮老者還未回神,只聽見耳側傳來兩聲悽厲的嘶吼。
餘光掃過,老者頓時雙目發紅,吳良居然動手了!
嚦嚦噴涌聲在林中響起,艷紅的鮮血映紅了整片山林,兩顆碩大的頭顱拋飛而起。
老者眼神欲裂,怒視吳良,剛想出聲喝罵就見吳良一指壓向自己,多年來的安然生活早已磨滅了他的鬥志,連躲避的意識都沒升起,老者就感覺渾身一輕,轉動的頭顱好像看到了轟然倒塌的軀體。
砰!
白髮飄飄的頭顱落地,死了的三花不見得比常人好到哪兒去,面目猙獰,血液依舊是紅色的。
吳良漠視一眼死亡的三人,臉上泛過濃濃的譏誚之意,一個人花武者,也有資格讓他吳良當狗!
「這……」早已驚呆的吳大炮此刻才驚醒過來,駭然地看了吳良一眼,結結巴巴道:「良子!咱……咱們快回去。回去帶着吳家人跑吧!」
神宗有多強,吳大炮知道的不多,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吳家絕對不是神宗的對手,這可是滅門之禍!
吳良一臉輕鬆地聳了聳肩。滿不在意道:「跑,跑管什麼用。說了要去神宗寶庫看看,你當我開玩笑?」
說完也不看地上的幾具屍體,從胸口拿出迷你宮殿,向吳大炮眨了眨眼。
吳大炮眼睛頓時一亮,上次他們可是進過小世界的。自然知道吳良手中的這個寶貝有什麼用,那可是真正的神仙法寶,能把人揣進懷裏的寶貝。
想到這吳大炮連忙問道:「你把村里人都收進去了?」
吳良點了點頭,這次他來就已經做好了和神宗拼命的準備,自然不會讓吳家人繼續待在村里當靶子。
吳家村離神宗太近,三花強者幾分鐘就能趕到,若是此次不能滅了神宗,他就要帶着吳家人跑路了,當然不會將他們丟下。
這時吳大炮才好像恢復了吳家人骨子裏帶的土匪習氣,眼睛散發出雪亮的光芒。盯着吳良惡狠狠道:「好,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這神宗的混蛋全都給殺了!」
「不過你自己也小心了,要是不敵的話就跑,反正咱們還年輕,有的是機會。遲早要滅了這群王八蛋!」
吳良哈哈大笑,沒有多說,將吳大炮收進了小世界就向前方飛去。
……
神宗。
門人弟子該練武的練武,該放鬆的放鬆,年前的血禍早已隨着時間流逝被人遺忘。
人總是善忘的,死去的不是他們,自然沒人會為了那些不熟悉的同門而悲傷。
神宗一角,年輕的法字輩弟子滿臉崇敬地看着場地中央幾位正在演武的師叔祖,周邊不時傳來幾聲喝彩。
激動的叫好聲讓演武的幾位極字輩門人露出傲然的笑意,幾人一邊交手一邊閒聊道:「極木師兄。聽說如今世俗界可是精彩的很,尊者大戰都發生好幾次了。」
被稱為極木師兄的男子臉上閃過一絲不屑,隨手挽出一道漂亮的劍花,不以為然道:「尊者,世俗武者也敢稱尊?我等宗門長輩不屑出手罷了。要不然區區幾個偽尊,恐怕連無字輩的師叔師伯們都敵不過。」
「那倒也是,不過前些日子聽幾位師叔說就在咱們宗門旁邊,也出了一個偽尊?」
說話的是另一個青年弟子,說起這個臉上閃過一道艷羨,嘖嘴道:「就算是偽尊,那也了不得了,沒想到咱們這山外居然也能冒出個天才。」
眾人口中的偽尊說的是半步三花,哪怕是半步三花,在宗派內也屬於高層了。
他們這些極字輩門人,如今最強的也不過宗師境界,而且還是寥寥無幾,大多都在先天境界,甚至還有後天境界的。
雖然嘴上說着看不起那些世俗武者,可眾人心底還是明白的,能在世俗達到半步三花究竟是何等風采。
聽到青年的話,眾人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極木看在眼裏,心中一股妒火油然而生。
想到自己父親昨日無意間說的幾句話,極木輕哼一聲不屑道:「天才?狗屁!你們知道什麼,我父親昨日還跟我說,過幾天那傢伙就要變成咱們神宗的狗了!」
「咦,聽極木師兄的意思難道還別有內情?和我等分享一番如何?」有好奇的忍不住出聲問了起來,極木的父親是長老院執事,有時候消息來源比其他無字輩門人要快的多。
見眾人都一臉好奇地看向自己,極木頓時心生傲然,呵呵笑道:「那你們可別傳出去,我聽我父親說,前幾日那吳家有人進山被幾位長老活捉了。今日元青師祖帶着那個被抓到的吳家人去接受那位吳家偽尊的投效……」
「不會吧,一個偽尊,還用得着元青師祖去接收?」
「就是,要我看隨便找個無字輩師叔去說一聲就是,區區一個偽尊還敢和我神宗作對?長老們也太看得起那傢伙了。」
「要我說以咱們神宗的力量,還用得着收一個世俗出來的偽尊,乾脆一刀殺了算了。」
極木話音未落,其他人頓時哄鬧了起來,對於他們心目中那位神一般的師祖去收一條看門狗,大多人都是不以為然。
就在眾人喧鬧間,旁邊忽然有人撫胸皺眉道:「先停停,胸口好悶,不會是岔氣了吧。」
話說完,這人臉色須臾間就變的烏紫,使勁捂着胸口劇烈喘息起來,眨眼的工夫就開始口吐白沫,四肢漸漸僵硬,腦袋一歪就這麼斃命了。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旁邊還有人沒反應過來,直到這位實力達到先天的同門死去,才有人驚呼道:「極玉師兄死了!」
「哎喲!」
「好悶,喘不過氣了!」
「救……救我……」
相隔第一位武者死去的瞬間工夫,又有五六人捂着胸口倒了下來。
其他還清醒的武者頓時懵了,圍觀叫好的那些小輩也瞪大了眼睛發傻,這是咋回事?
「有人下毒!」旁人驚詫的工夫,極木忽然驚呼一聲,警惕地環視四周一圈,厲聲道:「是誰!」
沒人回答他的話,他也沒機會見到他心中鄙夷不屑的那個兇手。
就在他話音剛落不久,這位執事之子就捂着胸口倒地不起,烏紫的臉龐滿是猙獰,瞪大的眼睛充滿不甘。
怎麼會?憑什麼?
那些實力微弱的法字輩為何沒死?
他有宗師巔峰的老子,自己也是先天巔峰,距離宗師也不過一步之遙,他日後是註定的尊者,怎麼會死在這!
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