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菜本來不是什麼難事,但他這樣的身份忽然出現在喧譁的菜市場,還是很難不引起轟動,小攤販們好奇又緊張的看着他,不過一會蕭千夜的手上就提滿了東西,又是過年需要的燈籠彩紙,又是晚上要用的菜餚配料,他手忙腳亂的拎着,靈機一動直接打開了掌心的間隙全部扔了進去,舒服的鬆了口氣繼續邊走邊想着還需什麼,人群三三兩兩的和他打招呼,又好笑又不敢真的笑出聲,還有巡邏的士兵看見他,熱情的要過來幫忙提東西。筆硯閣 www.biyange.com
他只有在很小的時候被母親強拖着來過幾次菜場,小小年紀拎着菜籃子跟在後面,覺得每一分鐘都格外的無聊,可是現在,他竟然無比懷念那些已經快要被遺忘的過去,這種迎着朝霞的市井之氣,和煦溫暖,讓人安心。
可惜好景不長,還沒等他把大哥交待的東西全部買完,懷中的傳音石就忽然冒出了重嵐的聲音,對方似乎是在用手好奇的敲擊着另一塊玉石,發出有節奏的「咚咚」聲,拖長語氣將信將疑的喊他:「蕭閣主?蕭閣主?蕭閣主你在嗎?」
蕭千夜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周圍人也被嚇了一跳紛紛望過來,他連忙將玉石握入手心趕緊繞了條街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重嵐的聲音還在繼續,或許是沒得到他的回應,又用力「砰砰」的敲了幾下,身邊的夥伴也湊過來好奇的道:「少主,這破石頭真的能傳音嗎?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重嵐將玉石放到眼前看了又看,紅色的質地,內部有螺旋的紋路,雖然很小,拿在手上還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他又歪頭盯着那隻好不容易穿越海上暴風雨找到他的蜂鳥,自言自語的嘀咕:「該不會是淋了雨壞掉了吧?」
「少主,機械蜂鳥都沒壞,這是石頭啊,石頭淋雨還能壞掉?」夥伴不置可否的搖頭,從他手裏接過來用力揮了幾下,「少主,這真的是石頭,沒有浸水。」
「拿回來,別甩壞了。」重嵐笑呵呵的責備,慢悠悠的拉着椅子在甲板上坐下,繼續一句一句不急不慢的喊着,「蕭閣主?蕭閣主?蕭閣主……」
「別嚎了。」終於,蕭千夜的聲音嫌棄的從對面傳來,沒好氣的罵道,「我現在……手頭有點忙。」
「真的能傳音呀。」重嵐頓時來了精神,他身邊的桌上放着一封蜂鳥傳信,自然是早就知曉蕭千夜此番找他的目的,但是他一點也不着急,反而饒有興致的追問,「蕭閣主,你這石頭是從哪裏得到的啊?比之前那伙沙匪用的鈴鐺方便多了!還有嗎?給我也捎兩對唄?」
「先別管石頭了。」蕭千夜隨便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下,直言不諱的道,「那個給你海螺的老頭到底什麼人,你還有印象沒?」
重嵐意猶未盡的癟癟嘴,歪頭瞄了一眼身邊的幾個同伴,問道:「你們還有印象嗎?」
「少主,那都好幾年前的事了。」幾人面面相覷的回答,重嵐抓了抓腦袋回道,「沒印象了,那老頭醉酒付不起錢被人扔下了海,恰好被我遇見順手撈起來的,你也知道我們是一夥強盜,誰會沒事幹記住那種身無分文的窮光蛋。」
「嘖……」蕭千夜厭煩的嘖嘖舌,不想這麼重要的線索就此中斷,只能繼續問道,「長相呢?有什麼特徵沒?」
重嵐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同伴,重複他的問題:「你們還記得那老頭長什麼樣嗎?」
辛摩族尷尬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會才有人跳出來提醒:「少主,那老頭是赤發,當時大冬天被人扔到海里,我們把他撈上來的時候整張臉凍的鐵青,您還調侃說他像書中描畫的赤發鬼呢!」
重嵐回憶了一下,他反正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乾脆將夥伴的話原封不動的轉達,蕭千夜用手抵着額頭,雖然他早有預感重嵐可能會一無所知,但線索真的斷了還是難免讓人心情煩悶,兩人誰也不說話沉默了一會,還是重嵐耐不住性子主動安慰:「你也別着急那個海螺的事了,反正三月份螺洲灣還有十方會議,那裏什麼稀奇古怪的人都有,肯定能找到對付巨鰲的方法,說起來,你遇到辛十娘了?」
「你認識?」蕭千夜捏着玉石追問,重嵐搖搖頭回道,「談不上認識,但是這種山海集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我多少還是聽說過的,她把那種去螺洲灣的銀幣送你了?呵呵,這倒是幫我省了一大筆錢,那東西在黑市可以炒到天價呢!」
蕭千夜不由擔心:「文舜一死,邀請函就從天街發到了山海集,十方會議的時間定在三月初十,算起來中間還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們這麼着急要填補文舜的空缺?」
「喂喂喂,你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重嵐笑呵呵的調侃,把玩着石頭從左手丟到右手,興致勃勃的道,「這個位置每天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在招手呢,換了你你不心動?要不是巨鰲天南地北距離遙遠,你信不信文舜前腳一死,後腳就有人想補進去,別說半年,半天都等不急的。」
「邀請函上那些人你認識多少?」蕭千夜顯然不想和他廢話,重嵐翻了翻傳信上寫的幾個名字,托腮回道,「都認識,不過都不熟,我是山海集的座上賓嘛,他們怕我怕的要死,所以我走到哪他們都是畢恭畢敬的招待着,生怕哪裏惹得我不高興會倒大霉,這幾個人都是富可敵國的大金主,要是在螺洲灣鬥起來可真有好戲看了。」
蕭千夜抿抿嘴,提醒:「我可不是讓你去看戲的,那隻巨鰲你熟悉的怎麼樣了?」
「巨鰲倒是蠻聽話的。」重嵐走到船邊往巨鰲打盹的地方遠眺過去,抱怨,「不過上面的商戶全部搬走了,眼下剩了一堆空房子,連袋米都沒給我留下,蕭閣主,我身邊總共就幾十個同伴,看着好冷清呀,你不會要讓我帶着一隻人去樓空的巨鰲去螺洲灣吧,會被人嘲笑。」
「還有人敢嘲笑你?」蕭千夜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再給他們十個膽子,也沒人敢嘲笑你。」
「我不是那麼殘暴的人吧?」重嵐狡黠的笑了起來,眼中閃爍着期待的光,「你準備什麼時候過來?辛十娘給的那種銀幣需要到指定的地方交給天街的引路人才能開啟特殊的通道,之前我已經打聽過了,距離飛垣最近的地點在蓬萊的清水港,我們帶着巨鰲過去怎麼着也得一個月吧,你也得儘快過來熟悉一下,免得節外生枝才好。」
蕭千夜蹙眉細算了時間,回道:「我知道了,等年宴結束我就去碧落海找你。」
他收起傳音石心不在焉的又買了些東西就匆匆回了家,一進門,雲瀟竟然在後院裏練起了劍,看見他回來開心的迎了過去,左看看右看看,奇怪的問道:「大哥說你出門買菜買年貨去了,東西呢?怎麼空手回來的?」
「你怎麼起來了?又穿的這麼少,再凍着涼怎麼辦?」他抓着雲瀟的手腕埋怨,立刻就準備把她拽回房間休息,這時候天澈的聲音幽幽傳來,嫌棄的瞄了他一眼,指着房間訓道,「門窗緊閉一點也不通風透氣,你還想不想她好了?一個風寒而已,幾天了還在咳嗽,身體這麼虛就別總是躺着不動,趁天氣好有太陽出來活動活動才對。」
雲瀟沖他「嘿嘿」齜了個牙小跑回到天澈身邊,還不忘擠眉弄眼的埋怨,「師兄,他每次都強迫我躺着,一躺就是好幾天不讓動,煩死了。」
「你之前是受傷,受傷當然要躺着,亂動扯着傷口豈不是麻煩?傷是傷,病是病,對症下藥懂不懂?」天澈這次倒是沒幫她說話,態度難得的強硬起來,黑着臉訓了幾句,雲瀟立刻扭頭丟下他又跑回蕭千夜身邊,小聲嘀咕,「這次明明就是那隻海螺的問題,我從來沒生過病,身體好着呢!」
蕭千夜面無表情的回道:「大夫都說你身體很虛,讓好好養着。」
「哪個庸醫說的?」雲瀟不甘心的反駁,非常有精神的用力握了一下拳,蕭千夜被她的動作逗笑,唇角輕輕一揚,「丹真宮的喬宮主說的,你這幾天喝的藥也是人家特意調配的,知道你怕苦,還專程為你改了藥方,你倒好,不領情就算了,還誣陷別人是庸醫?」
雲瀟尷尬的抓了抓腦袋,頓時沒了底氣,只能小聲辯解:「神醫……神醫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不說這個,你出去那麼久,大哥讓你買的東西呢?」
蕭千夜張開手心,間隙之術打開之後從裏面稀里嘩啦掉出來好多東西,雲瀟「哇」了一聲驚訝的蹲下來整理,忍不住哈哈大笑:「這可是上天界的法術,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空間之術呢,竟然被你拿來當成倉庫買菜?」
「之前也是把它當倉庫放武器,現在拿來買菜也挺方便的嘛。」蕭千夜隨口回答,雲瀟美滋滋的轉向天澈,「師兄,你難得來一次,一會喊上卓凡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嗯。」天澈微微笑着,幫她一起收拾地上的東西,又道,「也好,我明天就回去了。」
「回去?」雲瀟面色一沉,抓着他的手腕不放,「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嗎?」
天澈還是溫柔的笑着,反過來按住她的手腕認真叮囑:「丹真宮的藥已經配好了,這次過來清江郡那邊是讓凌波暫且盯着,那傢伙粗心大意,時間久了我不放心。」
「清江郡的瘟疫還是很嚴重嗎?」蕭千夜脫口追問,天澈嘆了口氣,點頭,「清江郡是個沿海的小地方,本來地方官員也不怎麼管百姓的死活,而且我總覺得這次的瘟疫不是天災更像人禍,之前我聽當地人說起過一些事情,幾個月前有一夥士兵曾在附近駐營,不知道是在做什麼事情,後來士兵撤走了,瘟疫就開始爆發了,中原這幾年表面國泰民安,實則黨派之爭極為嚴重,我擔心是不是他們爭權奪勢的時候搞了什麼古怪,得儘快回去再查查。」
「師兄……」雲瀟還想說什麼,天澈已經輕輕堵住了她的嘴,笑道,「別擔心了,快去做飯吧,這麼多年了,也該讓我嘗嘗你的手藝長進了沒。」
等到雲瀟離開,蕭千夜不放心的看着他,沒等說什麼天澈已經擺擺手,安慰:「一個小小的風寒都搞的這麼嚴重,怎麼可能讓她冒險去瘟疫爆發地呢?放心吧,我們也不是以前那種劍拔弩張的關係了,真有需要我會說的。」
蕭千夜點點頭,不好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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