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聽曹操問起,起身道:「司馬懿佔據宛城,擁兵自重,此次又稱病不奉大王詔命,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彼所依仗者,不過宛城地處南陽,隸屬荊州,牽一髮而動全身。大王若興兵,他或可南投劉備,或可東連孫權。大王投鼠忌器,便可任他妄為。」
見曹操不住點頭,賈詡又接着道:「今大王與孫權合攻荊州,不若就此按兵不動,屯紮宛城,待孫,劉兩家兩敗俱傷,無力北顧之際,再緩緩圖之。」
曹操卻頗有疑慮,道:「公明來報,李蘭已經帶兵援救襄陽。若劉備再從成都派大軍接應,孫權必退兵回吳,若司馬到時聯合劉備,則不易圖也。」
「哈哈。」賈詡笑道:「大王勿憂,某料定劉備不會出兵支援荊州。」
曹丕在一旁聽聞,奇道:「先生何以如此肯定?」
賈詡向曹丕微微一禮,才道:「關羽久鎮荊襄,縱然忠義之名遠播,劉備也不得不防。此番派李蘭協助關羽攻打樊城,其用意明顯不過,是讓此二人互相制肘。今二人兵敗,卻仍能固守襄陽,李蘭計謀百出,關羽勇猛不凡,二人聯手以某愚見,呂蒙必敗。劉備本就忌憚二人,又豈肯再添兵馬?」
曹丕又問道:「那劉備何不乘機大軍收復荊襄為己有?」
「劉備手下派系林立。」賈詡說到此處,看了曹操一眼,曹操也明白自己的手下也是如此,不久前自己頭疾加劇,膝下三子,各有所圖,麾下眾將也各投其主。賈詡見曹操若有所思,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暗示,又繼續道:「奪回荊州又讓何人守御?到時候大軍前來,少留兵馬則守將不悅,多留兵馬自己又不放心。乾脆就不出兵,而孔明,法正二人正想削弱關羽,李蘭,也會多找藉口勸阻。所以,只要大王兵馬不南下,成都應該不會出救兵。」
曹丕向着賈詡一禮,道:「先生高見。」
賈詡慌忙還禮,又道:「大王現在也可稱病,將軍馬暫時駐紮在此。大軍在此,糧草自然要向宛城索要,司馬懿諒無藉口推脫。先消耗其糧草,等荊州戰事分明,大王再取宛城不遲。」
夏侯敦平素喜愛曹彰勇猛,見賈詡說了半天,忽然問道:「現在荊襄戰事正酣,孫,劉無暇他顧,何不就此奪取宛城,偏要廢這般多的周折。」
夏侯敦在軍中地位頗高,曹丕見他出言,似有相助曹彰之意,臉上神色極不自然。賈詡又接着道:「荊襄戰事雖然緊張,但是呂蒙在淮南仍駐有重兵。此時司馬懿多有防備,我軍一擊不下,陷入持久征戰。孫,劉兩家權衡得失,當會罷兵,到時候孫權攻淮南,關羽,李蘭攻樊城,劉備若再出兵漢中,徑取雍涼,大王大軍被司馬懿纏困在此,如何分兵救援?等荊州戰事平定,東吳兵敗,退回江東,士氣不振,必不敢輕舉妄動。關羽,李蘭荊州久戰,兵馬疲憊,自保尚且不足,安敢北上?此二處兵馬不動,劉備在成都,也不會妄動。」
「先生何以料定東吳必敗?」曹彰見夏侯敦出聲相助自己,也不顧剛才碰的釘子,又為難賈詡。
賈詡卻不回答,微笑不語。曹操長嘆一聲,道:「李蘭,李蘭,恨不為孤所用啊。來人,傳詔:加封司馬懿征南將軍,鎮守宛城,命其籌備糧草以供大軍需用。」
司馬懿在府中拿着曹操的任命,仔細看完,隨手扔在地上,笑着對一旁的大哥司馬朗道:「此必賈詡之計謀,想讓吾放鬆警惕,又毫我軍糧,只是空頭一個征南將軍,這筆帳他倒算得好自在。」
「二弟是不想給?」司馬朗憂心道:「魏王明詔,得想個合理的藉口才行。」
「給。」司馬懿站起身來,笑道:「不給,吾豈不是真的造反?城中糧草可供十月之用,留下三月,其他的分次送去魏王營中。」
「可是,將糧草送走,我軍如何堅守?」
司馬懿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道:「有三個月,已經足夠。」
曹操在帳中聽說司馬懿派人送來了糧草,倒微感吃驚,喃喃道:「這司馬仲達是搞什麼鬼?」
旁邊曹彰笑道:「定是怕了父王和着二十萬大軍,諒他也不敢……」話未說完就被曹操狠狠地瞪了一眼,生生地住了嘴。
曹操見他住口,才對夏侯敦道:「元讓,你去查看一下司馬懿送來的糧草。」夏侯敦是曹操同族兄弟,糧草要事一直都是他在操辦,聽了曹操命令,馬上行禮出帳。
曹操又問賈詡道:「司馬孚這幾日,在營中有何動作?」
賈詡看了曹丕一眼,答道:「他倒乖巧,整日都在自己軍帳之中,不曾有何動靜。」
曹操聞言不由臉上一寒,轉頭問曹丕道:「孤怎麼聽說司馬孚去拜見過你。」
曹丕慌忙起身道:「父王明鑑萬里,司馬孚確實來見過孩兒,還送了幾分厚禮。不過,孩兒不敢私藏,已經全部分賞眾將。」
曹操微微點頭,要不是知道你把東西分賞眾將,也不會這麼輕易饒你,又看了一眼賈詡,看來自己大病將去,連他也要找下一個主公了,居然敢替曹丕隱瞞。
曹彰剛開始聽聞曹操責問兄長,心中高興,現在卻聽曹丕將財物分賞眾將,父親臉色緩和,心中惱怒,暗恨曹丕收買人心。而且見曹操又無責怪之意,乃道:「就算分賞眾將,也改告知父王,豈可私相授受?」
「父王日理萬機,此等小事,何必勞煩父王?」曹丕又道:「司馬懿心懷叵測,若拒收其禮,難免讓他生疑。吾以父王名義賞與眾將,豈不是兩全其美?」
曹彰本不善言語,見曹丕說的有理,自己辯駁不倒,臉色難看至極,起身對曹操道:「孩兒營中還有些事情,這就告辭了。」
曹操也難得見他兄弟二人爭吵,點頭同意。曹彰冷眼看着曹丕,賈詡大步出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