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安魂曲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十年

    三年後。

    幽冥橡樹的枝頭掛着七個一人合抱大小的鐵球。那黑漆漆的鐵球隱隱泛着暗紫色的光芒。為了儘量發揮幽冥橡樹的天生神力，沉星刻意精煉那些鐵球，使其密度達到駭人的地步。一顆鐵球約重四千斤。

    這三年以來幽冥橡樹最為刻苦，雖然它的智慧相對低下，但是憑着單純的意念，它的進步反而是最快的。在巨大的負荷之下，它的軀幹越來越堅固，樹膠的強度也大幅度提升。

    「不能和火龜拉開距離，不然以後就只有被這黑鬼欺負的份了！」幽冥橡樹抱着這單純的信念，每日在大踏步前進。

    相反，天魔在這三年完全放棄了元素法則的修煉，一門心思鑽研霸氣攻擊的法門。但是，整整三年，一無所獲。

    天魔躺在垃圾場後的土丘上，已經十日未曾動過一下。

    「那股力量明明就在我的體內，越來越強盛，可是為什麼我就是驅動不了？」

    「你佩戴着戰鬼的靈魂搖籃，難道沒有一點啟發嗎？」胖格林蹲在天魔身旁，吧嗒吧嗒吮吸着細長的棒子。

    天魔道：「這股氣似乎只受我的情緒影響，要它來做攻擊動作，我真是摸不到邊。我有過無數的奇思妙想，但是就是不能如願。」

    胖格林愣了半晌，「可是我卻能感覺到，你偶爾的霸氣外泄，那股震懾力越來越強了，這三年倒也不是一無所獲。」

    天魔點點頭，「沒錯，雖然我沒有再融合風環，但是對風元素與火元素的掌控力卻提高了不少。」

    胖格林道：「也許是因為霸氣過於霸道，想取得進步會比尋常的元素法則艱難得多。我始終認為，既然你有這樣得天獨厚的天賦，就不要浪費。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天賦，忽視天賦其實就是誤入歧途。」

    天魔笑道：「要說天賦，焱鬼和多多似乎已經上路了。」

    胖格林笑道：「那是不一樣的，螢火之光怎能與日月之輝相比？我相信我不會看錯，假以時日你一定能驚天動地。如果十年不悟，就二十年，三十年，在這死亡世界，光陰是沒有盡頭的。」

    天魔眼神一黯，「可惜，我只有十年……」

    胖格林吧嗒吧嗒吸着無煙的棒子，「沉星的旅程也許永遠沒有終點，那是一個可怕的錯誤……」

    天魔瞪着胖格林，「你是什麼意思？難道邪已經不存在了嗎？」

    胖格林低着頭，「難道你希望沉星找到邪嗎？」

    天魔閉上了眼睛，「我不能讓她再受這樣的苦。」

    胖格林沉默了很久，「可是，有些事你是無法改變的。」

    天魔嘴裏很苦，「不管怎麼樣，我也要幫她搶到審判之書。」

    胖格林嘆了一聲，「我只怕那都不會是你們想要的結果。」

    天魔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這句話在他心底的烙印太深了，前世的主人何嘗不是被執着所誤？

    胖格林站了起來，「我真希望能夠看到你領悟霸氣運用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這九天十地就沒有能困住你的地方。僅僅因為沉星的一個夢……那太可惜了。」

    天魔心頭一酸，「如果沉星願意停留，在這垃圾堆哪怕是呆上萬年，我也會心甘情願。可是，她是不會為我停留的。」

    胖格林道：「那些人估計又快要運送物資過來了吧？我的焚屍間都騰出一半來儲存這些好東西了。」

    天魔哈哈一笑，「你猜得出這個傢伙是誰嗎？」

    胖格林微笑道：「這個人似乎比一方領主要富有多了，在這混亂深淵，能夠獲得這樣多資源的，也許只有兩個人。」

    「誰跟誰？」天魔懶洋洋地問道。

    「君王和曾經的實際管控者。」胖格林說道。

    「曾經的管控者？是誰？」天魔問道。

    「荷西。」胖格林說道。

    天魔搖了搖頭，「那估計都不可能。」

    胖格林道：「有可能。荷西是雷帝斯最忠誠的管家，而這些年，雷帝斯一直有舉動要奪君王之位，也許他看重你們的能力。」

    天魔苦笑了一下，由於沉星的警告，他不能說出惡棍軍團與雷帝斯的恩怨。

    胖格林道：「這三年，我有些耳聞，雷帝斯的行動似乎加速了。三年間，很多深淵領主被替換掉，就連這傷城的領主都被幹掉了。這無序的混亂深淵似乎正在形成某種秩序。」

    天魔愣了一下，心道：「莫非那個小男人還存在？」

    胖格林道：「我想混亂深淵很快就有一場真正的大亂了。」

    天魔笑道：「還能怎麼亂？一個小小的傷城，每天就有處理不完的屍體。」

    胖格林道：「兄弟相殘的戲已經演了好多年了，這回可能是真的要揭幕了。到時候，每個角落都會堆滿屍體。」

    天魔道：「我很奇怪一件事，在這死亡世界怎麼分得清誰是誰的兄弟。」

    胖格林道：「我不知道，這死亡世界有自己的規則。」

    天魔壞笑道：「難道在死亡世界也可以娶妻生子？」

    胖格林大笑：「我不懂，有機會你可以去問那個老鬼婆。」

    天魔奇道：「哪個老鬼婆？」

    胖格林道：「這個世界的掌控者。」

    天魔笑道：「你怎麼知道不是個老鬼頭？」

    胖格林哼了一聲，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你的物資又送到了。連我都要沾你的光了。」說罷轉身離去。

    天魔站了起來，俯瞰正在空地上修行的焱鬼，嘴角浮現出一絲惡作劇的笑意。

    呼！一朵淡淡的火焰自天魔指間冒起，「雖然還做不到霸氣攻擊，但是這火，嘿嘿……」

    轟！一朵淡藍色的火焰向焱鬼激射而去。

    焱鬼正閉目修行，猛然感覺背後有奇異的火勁襲來，不由大皺眉頭，「沒見過這麼卑鄙的老大……看我的『焱鬼炮』！」

    轟！一束火光自焱鬼嘴裏噴出，和那朵藍色火焰撞了個正着。

    鋪天蓋地的火焰頓時籠罩了整個空地。

    沉星連忙驅趕鬼卒藏入長棍中，氣得大罵，「你這個混蛋！」

    天魔在土丘上哈哈大笑。

    幽冥橡樹道：「老大總是隨時惡作劇，有時候真是受不了。」

    沉星道：「誰讓你們跟了一個頑童？」

    焱鬼大笑道：「我的『焱鬼炮』已經可以抵擋老大的偷襲了，哈哈哈。」

    天魔大笑，「真想找人打一架，真是悶出鳥來了。苦修者，我們練練？」

    惡棍們忽然都安靜了下來，不再理睬天魔。

    天魔努了努嘴，自覺無趣，化作一道火焰破空而去。

    幽冥橡樹道：「老大又出去飛着玩了。嘿嘿，真是讓人羨慕啊。」

    沉星搖了搖頭，微笑道：「讓你老大呆在這裏十年，是太難為他了。」

    幽冥橡樹道：「可是我覺得老大這些年很開心啊，就算修煉遇到難關，他也不生氣，每天只是傻痴痴地笑，現在我一看到他的傻笑，就感覺飽了。」

    「哈哈哈……」焱鬼壞笑起來，「老大似乎在這裏呆一百年也不會真的悶的。只不過這樣下去，不知道老大的修為還會不會有重大突破。」

    沉星皺了皺眉，看着遠處不停翻滾迴旋的火焰，心下嘆息，「他不應該屬於這裏的，都是我……」

    又五年後。

    胖格林坐在沉星身邊，吧嗒吧嗒吮吸着那根無煙的細長棒子，「沉星，也許我錯了。都八年了，天魔似乎沒有什麼長進。」

    沉星低頭凝視着自己雪白的雙足，「未必……臭蛋有一個很奇怪的屬性，那就是……遇強則強……只有身處險境他才會認真起來，安穩的日子不適合他。」

    胖格林沉默了片刻，「那這麼說，回到相對有秩序的人間界，他不是就難有作為了嗎？」

    沉星微笑道：「我不知道，他似乎並不嚮往人間界，他說在進入死亡世界之前有一個心愿，就是要到每一個異界去流浪，找最強的對手打架。」

    胖格林道：「只怕他現在哪裏也不想去了。」

    沉星良久不語，「現在焱鬼和多多的實力都進步了很多，臭蛋保持實力不退步也已足夠了，我們前往中城大概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胖格林道：「只是可惜了他得天獨厚的天賦。」

    沉星搖了搖頭，「雖然他的來歷已經無從考究，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沒有辜負過他的天賦。一個人，要經歷無數次輪迴，總要有歇一口氣的時候。就算他不再神通廣大，又有什麼關係？」

    胖格林道：「如今這混亂深淵的格局已經悄然改變，兩股勢力對峙的局面已經形成。這一年以來，領主之間的混戰已經變得非常頻繁。」

    沉星道：「本來就是一個亂紛紛的地方，再亂一點又有什麼不同？死亡世界也不會因為謀個煉獄發生了暴亂就會停止運轉。你還關心這些嗎？我早不關注了。大暴亂的時代也許再也不會來臨。」

    「大暴亂……」胖格林似乎想迴避這個話題，「這六年，除了天魔，那個苦行僧人似乎也沒有什麼變化。這傢伙沉默不語的，不知道本事怎麼樣。」

    沉星笑了，「這苦修者啊……都那麼多年了，胖格林居然還不知道你有什麼手段……也許這就是你最厲害的地方了……」

    胖格林看着枯坐的苦修者，「只是這份定力實在令人佩服，他可以一坐就是數十日，真正是心靜如水。」

    沉星看着苦修者，「胖格林，如果我說苦修者的實力是我們這些人中最強的，你會不會覺得奇怪？」

    胖格林眉頭一掀，「哦？是嗎？那我真看走眼了。」

    沉星喃喃道：「這苦修者也是個奇怪的人，來歷也不可考究。你還記不記得前世曾聽聞過有這樣一個僧人，在信仰之力的修為上，能夠和他比肩？」

    胖格林呆了一下，他自然知道沉星所指的「他」是誰，「造化之力……信仰之力……唯有他，在這兩方面都登峰造極……要說能與他比肩的，我可聞所未聞。苦修者的前世和我們在同一個時代嗎？」

    沉星道：「苦修者自己說他還記得千年前第一次在死亡世界的旅程，照時間推算，大暴亂的時代他應該存在於物質位面。只是我對這樣的一個人物也沒有任何印象……」

    胖格林的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表情，「一星一世界，你怎麼能肯定他和我們同屬於一個物質位面？」

    沉星點點頭，「也許吧……也許臭蛋也是來自不同的物質世界，和我們沒有過什麼交集。可是，照這麼說，死亡世界可能也不是唯一的……」

    胖格林呵呵一笑，「我可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問題。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物質位面已經大大不同了，那些我所熟悉的地方可能都已經不存在。」

    沉星沉默了很久，「胖格林，你說不同物質位面的亡靈可能進入同一個死亡世界嗎？」

    胖格林嚇了一跳，「沉星……你……」

    沉星嘆了口氣，「也許是我想多了，這茫茫宇宙，大千世界……」

    胖格林閉上了眼睛，「沉星，難道你就這樣一直下去嗎？有一千個死亡世界，你就踏遍一千個？」

    沉星的眼睛模糊了，「難道你相信他已經不存在了嗎？」

    胖格林無言以對，竟流下淚來「沉星啊……沉星……」

    胖格林站了起來，轉身離去。

    苦修者仍然枯坐着，這些年他的話越來越少，誰也不知道他的修行去到了什麼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