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過年並未回京,不過家書倒是收了不少,也算解了對孩子們的思念。筆神閣 m.bishenge。com
只是唐宛凝還是放不下對景明的擔心,過了年便讓人把小公主接了過來。
過了年海晏和景明正好十歲,海晏已經是個小小少年,每日讀書習武十分忙碌,唐宛凝也就沒叫他過來。
皇子麼,不管將來做什麼,都不能不讀書學習,否則什麼都不會,將來着實讓人笑話。
景明倒沒有那麼些事,女孩子家家,總不可能被誰笑話,不過出乎唐宛凝預料的是。
景明不但什麼都會,還事事都能幹得好,幹得漂亮。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不說了,她更擅長的是舞姿和歌喉,小小年紀,她的舞姿已經爐火純青,輕靈中透着孔雀般的高貴與靈巧,歌喉則更不必說。
不唱則已,一唱驚人,悠揚婉轉如夏日的黃鶯,春天的百靈,雖不是靡靡之音,卻仍舊讓人一曲難忘。
總的來說,唐宛凝實在覺得自家閨女簡直是個活脫脫的小才女,偏偏性子還那麼好,像一株被保護在溫室里的聖潔粉蓮,不曾經過風吹雨淋,更不曾經歷風雨雷電。
世間所有的美好她都有,有愛她的父皇母后,有寵她的哥哥,有盡心盡力服侍的宮女太監,還有幾個最精煉的師傅專門教她喜歡學的一切。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來到世間的每一日,她都是無比快樂的,像一隻無憂無慮的百靈鳥。
可惜再無憂無慮,有些事必然還是會經歷,就比如……父皇重病,臥床不起。
當年那個可以任意將她舉到頭頂的父皇,現在瘦的只剩一把骨頭,躺在床上時而清醒時而昏迷,讓人忍不住一陣唏噓。
「父皇,父皇……」小公主淚眼婆娑地趴在父皇窗前,看着床榻上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是因為那張臉五官仍舊沒變,愛她的眼神仍舊沒變,陌生是因為,偉岸的父皇何曾這樣瘦骨嶙峋過,何曾這樣滿面憔悴過?
她不信,她不信這是以前那個像山一樣可靠而偉大的父皇。
「太醫呢,父皇您怎麼瘦成這樣,您是不是忘了吃飯?」
夏侯珏聽聞女兒哭,一時就清醒過來,吃力地抬起手將女兒的眼淚悉數擦去。
「景明,別害怕,要聽你母后的話,你要乖……」
「那父皇呢?」還不滿十歲的小姑娘,昨天還是明媚四溢光彩照人的大夏朝公主,今天就變成哭成了淚人並且即將要失去父親的小丫頭。
這樣的生離死別最是憂傷,也最是讓人於心不忍。
「景明乖,父皇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那裏的百姓都在受苦,沒有飯吃,有許多貪官,父皇要去治理朝政,讓百姓們有飯吃,有衣穿。」
「父皇!父皇,您已經累成這樣了怎麼還在想着百姓,您怎麼不想想母后,怎麼不想想兩個哥哥,怎麼不想想我?您是父皇呀?」
軟軟糯糯的小姑娘何曾有過這樣強硬的態度,她以前是不計較這些的,她以前不知道有多能體諒人,她以前不知道有多乖巧。
可這一次,她真的不想再體諒了,體諒來體諒去,把父皇體諒成了這個樣子。她倒不如當個嬌滴滴卻刁蠻的小公主,纏着父皇黏着父皇,讓他多歇息了。
「景明,好孩子不哭了,讓你父皇好好兒歇歇,咱們就別打擾你父皇了?嗯?」
「可是母后……」
「沒有可是!」唐宛凝忽然嚴厲了起來,不過只是表面而已,實則心裏簡直心如刀割。
她何曾這樣凶過女兒,她的寶貝景明何曾受過這樣的訓斥,她心裏已經夠難受了,可自己這個母后還是嚴厲地訓斥她。
她心裏想必委屈地要死,可即便這樣,她還是不得不如此,夏侯珏這個樣子,實在禁不住任何心裏波動了。
她好害怕他一心疼,就此撒手。
以前的那些承諾,那些哄她的話,她都可以不聽可以捨棄,可這一次,她沒辦法捨棄。
她只想要他活着,就這麼簡單而已。
景明小公主眼淚汪汪地被乳母帶了下去,唐宛凝坐在床邊看着夏侯珏,同樣淚眼婆娑。
只是她很快抹了抹眼淚,故作堅強地笑道:「喂,你餓不餓啊?」
「餓了,我要多吃一些爭取趕緊好,你看這過了一個冬天把我過成什麼樣了,往前夏天來了就好了,我要趕快好。」
「好!」眼淚奪眶而出,唐宛凝連連點頭。
「你知道就好,過了一個冬天而已,你的身體就這麼差啦,廚房做了老參鴨子湯,你多喝點,最滋補身體的。」
「明白,夫人不必着急,我很快就能緩過來啦!」夏侯珏的臉毫無血色,一雙嘴唇白得像冬天裏的皚皚白雪。
……
時光過得極慢,轉眼又一個月過去,夏侯珏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好起來,而是病情更差。
有時候一昏迷就是好幾天,好不容易偶爾醒來一次,也是張口就咳,一咳就出血,一出血就一發不可收拾。
每每他咳血,唐宛凝總是笑着替他擦拭乾淨,並且安慰他。
「沒事,咳一咳把髒血咳出來就好了!」
「沒事,回頭我燉一些川貝枇杷膏,可有效了,以前我爹咳嗽我娘就是這樣給他燉的,沒事啊,你別害怕,我會陪着你的。」
夏侯珏每每這時便笑着對她說道:「那就好,等我好了,咱們再啟程,最北邊去過,最東邊去過,咱們還沒去過最西邊兒呢。」
「其實也去過,安賽雅那吐蕃部不就在最西邊兒嗎?」
「也是!」夏侯珏點點頭笑着感慨。
「真是可惜了六弟和安賽雅,那樣好的一對鴛鴦,我當真想讓他們在一起的。」
「真的麼?」唐宛凝一挑眉。
「可是我怎麼聽說,安賽雅前幾年大婚了,聽說嫁的人眉目俊朗,像極了一個中原人,我竟不知……是誰了?」
夏侯珏微微愣了片刻才緩過來,眼裏透着驚喜的光:「真的?」。
唐宛凝笑着點了點頭:「想來是真的,只是消息久遠,我也不太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