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台上,蘇奕神色恬靜空靈,渾沒有一絲甦醒的跡象。
可在他身上,一場翻天覆地的蛻變正在上演。
體內仙元空間變得愈發浩渺和廣袤,呈現大而無量,如淵如獄般的氣勢。
仙元空間容納一身道行於其中,修為根基越深,開闢出的仙元空間就越大越堅固,所能容納的仙元就越多。
仙元空間」無比玄妙,就如一方宇宙,可容諸般大道於其中,衍化為日月星辰、天經地緯、山河萬象。
一些根基雄渾者,更可將自身仙元空間衍化成不同的形態!
如此一來,隨着道行越深,境界越高,所執掌的仙道法則越雄厚,這些在仙元空間內衍化出的奇妙景象,甚至能具顯出來!
前世,王夜就曾在仙元空間中,衍化出三十三重劍域!
在其踏足仙道之巔時,隨着一身道行運轉,抬手之間,就能讓三十三重劍域橫空而出。
蘇奕當初在踏足宇境之後,所開闢的仙元空間內,則衍化為九獄劍的形態!
只不過在那時候,由一身大道法則所凝聚的「九獄劍」,極為虛幻模糊,靜靜懸浮在那。
而現在,隨着蘇奕道行突破至虛境,仙元空間內的「九獄劍」,則變得凝實起來,給人以厚重之感!
一柄劍的形態而已,就如橫亘在無垠大墟之上,永恆不朽,可鎮壓諸天界域,古今未來!
而隨着蘇奕修為蛻變,他的道軀、神魂同樣在蛻變,每一寸肌膚都在氤氳道光,一呼一吸之間,一如奇妙的道音在律動。
「這他娘是虛境真仙能夠擁有的氣息?」
燭幽大鵬鳥喃喃,眼珠子凸顯,很是震撼。
蘇奕那一身氣息的變化,盡數被它看在眼底,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震撼。
到最後,它的認知都快要被顛覆。
虛境,仙道四境的第二個大境界。
虛者,空也。
踏足此境,參悟虛實、明辨真偽!
唯有勘破虛實,才能對大道的認知和領悟得到進一步的蛻變。
故而,證道虛境之仙,被稱作「真仙」,代指的就是在此境中,勘破虛妄和虛幻,求索出一條直指仙道本質的道途!
也只有臻至此境,以後才有機會,去將一身所掌握的大道徹底融為一爐!
可蘇奕那一身的氣息變化,讓燭幽大鵬鳥都無法相信,這是一個虛境真仙能夠擁有的!
「大驚小怪。」
天算子心中雖然也很震驚,神色間卻故作淡定,「在宇境修為時,他便可輕鬆鎮殺絕世仙君,似這等恐怖的底蘊,當真正證道虛境時,早註定不可能是尋常可比。」
「別忘了,剛才他所經歷的那一場破境之劫是何等禁忌!」
燭幽大鵬鳥連連點頭,道:「那你說,蘇道友在踏足虛境後,會否已具備對抗仙王之力?」
天算子眼皮狠狠一跳。
他沉默片刻,道:「不好說,仙王級人物,皆已是在仙道之上封王的角色,而你應該清楚,妙境所掌握的神通、法則皆遠遠凌駕於聖境仙界。」
「簡而言之,聖境和妙境,看似只是一個大境界的區別,實則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大道領域。」
「蘇道友如今才剛踏足虛境,連聖境都不是,哪怕底蘊和道行再逆天,可要去和仙王對抗,修為上的差距依舊太大。」
說到這,天算子話鋒一轉,「不過,蘇道友和他人不同,修為上的短板,足可以用其他方面的力量來彌補,比如他的劍道造詣、所掌握的神通秘術、以及那超乎想像的戰鬥手段和智慧。」
「簡單而言,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今的蘇道友,去和妙境初期的仙王抗衡,應該問題不大!」
燭幽大鵬鳥聽罷,不禁感慨,「若真如此,這古往今來的歲月中,蘇道友足可稱得上舉世無雙了!畢竟……以前可根本就沒聽說過,有哪個虛境真仙可以去和仙王對抗。」
天算子深以為然。
不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某些時候,根本不能用境界高低來看待蘇奕!
看一看前段時間第七天關那些仙王是怎麼死的。
看一看那六位異域魔族的魔王,又是如何被誅的。
這豈是境界強弱可以解釋?
時間點滴流逝。
匆匆又過了半天。
悟道台上,蘇奕悄然睜開眼眸。
「以前的我,簡直就是緣木求魚,騎驢找驢。」
他心中感慨。
無論是種種前世,還是今世修行,他求的一直是在劍道路上謀求更高的突破。
可在踏足仙道之後,他在參悟大道時,卻陷入了一種可笑的迷障中。
原因很簡單,他一直試圖找到一種大道力量,能夠將輪迴、玄墟這樣的禁忌大道徹底融合。
就好比是找一個爐子,把自身的大道融入其中。
可無論是輪迴,還是玄墟,皆堪稱禁忌般的大道奧義,近乎於至高無上,這等情況下,又去哪裏去找能夠融合這兩種禁忌奧義的大道?
而現在,隨着在悟道台上陷入頓悟境地,蘇奕認真梳理過往道途,不斷推演自身大道法則,最終卻驀地醒悟。
自己錯了。
倒不是說走上歧途,而是從一開始,自己想要將自身大道法則融入某種大道力量之中的想法錯了。
因為根本就無須尋找。
也根本無須多想。
他可是劍修!
一切大道力量,管他有多禁忌,有多至高,只需融入自身的劍道之中便可!
換而言之,自身的劍道,就是他一直尋覓的爐子,足可以熔萬道於一爐!
「以前,是我把輪迴、玄墟這些大道法則看得太重,以至於陷入『知我障』中,犯下了一個幼稚到可笑的錯誤。」
蘇奕心中喃喃,「不過,也正因為我曾苦苦尋覓和求索過,當勘破這一點時,帶給我的感悟反倒更深刻,直指我的道心!」
這種經歷,外人看來,或許很可笑。
可在真正的大能者眼中,這樣的經歷,卻彌足珍貴,甚至稱得上是一種在自身道途上「返璞歸真」的體現。
所謂修行,最初的時候,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而後,歷盡繁華,見慣世事浮沉,縱覽諸天萬道之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直至後來,勘破了那些浮華和變數,撥開重重迷霧,回溯到事物和大道最初的本源,才會有洗盡鉛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徹悟之感!
「萬道歸一,我的劍道,便是那個『一』!如此,一劍可衍萬道,一劍可破萬法!」
蘇奕念頭通達,從悟道台上長身而起,飄然落地。
身後,那座由混沌母石築就的悟道台,頓時出現無數裂痕,化作一地的碎屑飄灑。
「蘇道友,什麼叫騎驢找驢?」
燭幽大鵬鳥忍不住問。
「說了你也不懂。」
蘇奕拎出酒壺飲了一口,道,「該走了,你們要一起嗎?」
今天,已是天狩大會落幕之時,必須得離開了。
而想一想這一個月在天狩大會的經歷,蘇奕也大有不虛此行之感。
活擒褚霸天、收穫六寸石棺、於悟道台上破境、參悟到萬道歸一之秘……
更別提,這一個月里,他還搜集到海量的魔核和機緣之物!
「還是算了,倘若我們和你一起離開,湯家那些老傢伙非惱羞成怒不可,被他們盯上,我以後可就沒法在中洲境內混了。」
天算子搖了搖頭。
他此次是帶着燭幽大鵬鳥偷偷潛入天狩魔山,一旦暴露蹤跡,必會招惹來數不盡的麻煩。
燭幽大鵬鳥乾咳一聲,低聲道:「蘇道友,這老混蛋說以後你有能耐幫我證道太境,不知……此話可當真?」
天算子唇角抽搐,這話能當面問嗎!?
果然,就見蘇奕怔了一下,道:「證道太境,看的是你自身的道行,他人的幫助,無非是錦上添花,順水推舟,你可不要本末倒置。」
燭幽大鵬鳥訕訕笑了笑,舔着臉道:「那倘若我以後有這種能耐,蘇道友可願順手推我一把?」
天算子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打在它腦袋上,罵道:「恬不知恥!你算個什麼鳥東西,有什麼資格讓蘇道友幫你?也不看看你那鳥樣!」
出乎意料,蘇奕道:「倘若你以後真有這等實力,只要立誓證道太境後,鎮守仙界九大天關十萬年,我不介意在大道路上扶你一程。」
「十萬年?」
燭幽大鵬鳥怪叫。
天算子則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道,「蠢貨,只要能證道太境,十萬年又算個毛!」
燭幽大鵬鳥幡然醒悟,連忙道:「是極是極,我當然願意!別說十萬年,二十萬年都行!」
蘇奕笑了笑,沒有再多說,徑自朝大殿外行去。
頓時,身負殘破甲冑的靈魂戰偶雷澤,亦步亦趨跟隨其後,靜默無聲。
「雷澤。」
「屬下在。」
「你能否化作傀儡令?」
「能!」
說話時,雷澤那丈許高的魁梧身影倏爾間化作巴掌大小的一塊青銅令牌,落入蘇奕掌間。
「老混蛋,你接下來要去何地?」
蘇奕扭頭問道。
「去……」
天算子張嘴要說什麼,旋即乾笑道,「接下來就隨便走走,隨遇而安吧。」
蘇奕哦了一聲,道:「那就以後有緣再見。」
咔嚓!
他捏碎身上的信符,整個人頓時憑空消失不見。